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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生》6-4
雲生腦子裡還在琢磨著另外一件事,按照道理來說,田假應該是五月農忙時放的,怎麽會拖到六月份?難道因為太學生的身份大部分都無須自己種地,才改了時間?那麽九月的授衣假又怎麽辦?挪到元旦前夕?胡思亂想著,還沒跟雲卷請假回家呢,就接到大喜訊,雲父和雲母來長安探望他了。

哦耶!親爹親媽來了~他的人生有盼頭了!

雲父雲母因為只是暫住,便安置在他的采薇院,對著寶貝兒子當然問寒問暖愛得不行,還帶來一大筆錢,幫兒子購置奢侈品。

於是,他的暑假便是在一天逛八次街中度過了?雲生無語問天。他是非常驚歎長安的宏偉輝煌啦,可除了東西市,他還想去別的地方瞧瞧呀,比如說傳說的甘泉宮上林苑什麽的,能不能不要以清晰了解東西市每一間店鋪每一家酒舍為目標走斷自己雙腿?

而且,他是男的,奢侈品要那麽多乾嗎?太學是要求穿統一校服的,買這麽多鮮豔布料帶鉤玉環玉佩的是拿來壓箱底的嗎?

雲父雲母樂呵呵的摟著兒子,我兒莫羞,翩翩少年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才更能吸引少女們的青睞呀。

雲生瞥著某個筐子的體積,想想一出門的收獲,就半句話再也不想說了。算了,也就一個月,彩衣娛親彩衣娛親,接下來要見面還不知什麽時候呢,珍惜啊珍惜。

這一日,雲母總算滿足了她的購物欲,要求去長安郊外的旅遊勝地去遊玩,二嬸說那地兒新建了座寺廟,齋菜很好吃。於是雲家兩兄弟決定在沐休時分陪老婆去走一遭。雲家只有兒郎沒有小娘子,馬車便隻備了一輛給兩位妯娌和女婢,其余男性全部騎行。

好吧,不管見識過的還是耳聞過的,雲家男人們扎扎實實的體驗了一把被小娘子們圍堵投擲花釵香帕水果之盛況。

在雲母監督下盛裝出行的雲生掩面也無法逃竄,誰讓他在馬上,還得操縱好馬不要因為驚嚇而暴走傷人。

其余人看得新鮮,偶爾被波及也當個笑話。

小娘子們眼光毒辣啊,隻盯著雲生一個……

最後雲生是被笑得不行的雲母和二嬸招進了馬車躲避,雲家才得以順利出行。在車內被重新整理衣裳梳發的雲生面無表情的小臉,更是惹得兩位女性長輩爆笑不止。

出了長安一路往東大概一裡路,山清水秀的居然起了一座挺大的寺廟,號稱裡面的主持與洛陽白馬寺的主持是同門師兄弟,於是登門燒香求簽的不少,因齋菜好吃慕名前來一飽口福的更多……

陪同雲母逛了幾個大殿,每尊佛都拜了下去,雲生其實挺喜歡這個時代的寺廟的,並不同與未來寺廟的喧嘩與錢財的赤裸交易。有的只是茂盛的草木和彌散著香火的靜逸,大雄寶殿修葺得極為壯觀,那種佛的威嚴讓入內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聲音,放緩了步伐,連精神都放松了,是想融合於這樣寧靜安詳的境界。

雲母與二嬸一路竊竊私語,到最後索性把一堆兒子們全部趕開,帶著女婢們又不知拐到哪一座寶殿裡去。

雲生和堂兄們商量了一下,發現堂兄們興致勃勃的還想繼續四處看看,就他一人打算去預定好了的後院廂房裡等著進餐……既然午膳的時間已定,那麽大家最終也是會去廂房集合的。

雲生便一個人悠然的踩著石子路往後院方向走去。

這寺廟佔地面積很大,寶殿五間外還有不少大面積樹林和個小湖泊,後院是香客休息用膳的廂房,和尚們的廂房倒不知藏在哪裡。

慢悠悠的走啊走,瞧著步入的楓葉林,雲生彎起個笑,不知秋意濃時來觀景,又是何等的火紅豔麗,也不知有沒有人有紅葉煮酒的雅興哦。笑完才看到,樹林間有個圓頭圓腦的小和尚笑著朝他招手。

雲生挑了眉,瞧瞧大白天,再瞧瞧周圍的空無一人,最後掂量一下大漢才興起的佛教寺廟的驅鬼能力,終於決定當那小和尚不存在,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哎哎,等等哎。”嫩嫩的童聲伴隨袖子被捉住,小和尚連連跺腳:“別跑啊,小郎君,有人請你呢。”

雲生漠然低頭,對上圓滾滾的小和尚,“在下阿母曾教導,不與陌生人說話。”他來長安不足兩月,哪有什麽深交的友人會在這裡撞見請他。

小和尚也聰明,笑嘻嘻的:“是律學院的郎君。”說罷居然還真的道了個名字,正是律學院五名競技選手之一。

雲生猶豫了一下,人名確鑿,應該不是什麽鬼怪吧?可他一人前去,萬一遭遇不測,如何通知家人?

小和尚又道:“還有律學院的經師博士哦。”又說了雲生明日的授課老師名字。

這回雲生總算是信了,盡管不太情願,還是跟著小和尚走了,畢竟還要在學校呆至少2年,關系能不弄僵還是不要拿喬的好。

小和尚走的是樹林裡沒有的道路,左拐又彎的穿過樹林,雅致的小院落就在前方,帶著雲生到了院門口,小和尚推開門做了個請進的姿勢,笑嘻嘻的又蹦跳著走了。

雲生無語,跑什麽跑啊,一會兒他要回去誰帶路?這麽想著,扁了扁嘴,調整出待客的微笑,踏入小院。

院落非常簡單,入眼就是簡單而精致的庭院,一排三四個廂房隱在樹叢間,掃一眼院內,只有在參天的大樹下站著獨自的一個人。

先不提新建的寺廟為什麽會有參天大樹,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立刻就讓雲生暗罵了一聲,轉頭就要離開。

院門好死不死的在他鼻子前合上,非常生態的木頭門拚接裂縫外還看得見兩柄交叉的長槍……

之前明明沒有看到院門口有人啊啊啊啊!

“雲生。”似笑似歎的醇厚嗓音動聽得如同遠山裡悠揚的鍾鳴,層層疊疊的推動著空氣,蕩漾如波。

雲生惱怒得要死,不是不認識嗎?現下這樣的口吻算個什麽東西?就是不回頭的瞪著門縫外鋒利的長槍,甚至還數著槍柄的木紋。

“雲生。”低沉的嗓音靠近了些,就兩個字,都聽得出濃濃的笑意。

雲生眯上眼,氣極,又無法發泄,突然一頭用力的往門上撞過去。

嘭的,好大一聲,嚇了門外和門內的全部一大跳。

劉恆收了笑容,大步向前,一把將雲生給扯了轉過身,本要開口的責令,卻在瞧見那雙泛紅的精美鳳眼時,硬吞入腹,想了想隻得硬牽著他的手腕,將他給拉到樹下安置好的坐榻上落坐。

“傷藥。”劉恆盯著雲生腦門的紅印眼都不轉聲都不抬的吩咐,隨後放軟了聲:“生氣了?”

雲生磨著牙,眯垂著眼不肯望他,也不肯說話。

劉恆沒放下過身段哄人,雖知道的確是自己的不對,可並不懂該說些什麽。就這麽歪著頭瞧了雲生半晌,瞧小老鼠慪氣的模樣,覺得有趣又覺得有些內疚,嘖嘖,連眼圈都紅了,和在太學那時一模一樣,可憐得讓他心都揪起來,卻又不太知該怎麽辦。

這隻小老鼠面對再大的危險也沒見哭過,怎麽現在委屈成這樣?

“雲生。”劉恆思考了很久,最後說的話是:“好好讀書,考官對你而言必不是難事。”

一句話直接點爆了雲生。他原本只是憤怒惱怒發怒,現在就是暴怒盛怒震怒了,跳起來,一腳踹翻了案幾就跑。

這回劉恆眼明手快,一把將小老鼠給捉入了懷,寬大的深衣廣袖層疊籠罩下來,將小巧的雲生給完全的納入了寬厚的懷抱。

一時間,劉恆愣了愣,為著突然湧出的難以言喻的美好感覺。

一時間,雲生也愣了愣,為著異於雲父的男性長輩的懷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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