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超市大門敞開， 入口處掛著的小掛件總會發出“歡迎光臨”的聲音，即便門口根本沒人出，附近的住戶總讓超市板把這玩意拆了， 但板怎麽也不同意——這玩意天天“歡迎光臨”，多講禮貌啊！

　簡堯走小超市，板一看簡堯來就知道他來找人的，這附近的住戶就這麽多， 不像城裡的公寓，一棟房子那麽多人，就記再好也記不住，這邊人口簡單，隻來小超市幾次就熟客了。

　“你找霍衍吧？”板還從旁邊的塑料罐子裡拿出一顆糖放到櫃台上， “你拿去吃， 他買了飲料就出去了， 好像有人在喊他，我也沒清。”

　簡堯收了糖：“謝謝吳叔， 那我出去找找。”

　等簡堯走了， 板才笑道：“這倆孩子關系可真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哪像我家那兄弟倆，恨不天天打架。”

　簡堯走了沒多久，就看見霍衍路邊跟人說話。

　他站定看了幾秒， 把跟霍衍說話的認了出來， 住在旁邊不遠的鄭嬸。

　鄭嬸穿著她最體面的一件衣服， 但依舊藏不住生活的窘態，她比同齡人看來更滄桑，臉上總沒有沒有笑容， 無論什麽時候遇到她，她都苦大仇深的板著臉。

　簡堯從張嬸嘴裡了解過這鄰居，鄭嬸家裡很窮，她也沒有文化，小學畢業就留在家裡乾活，到了年齡就在媒人的牽線下跟現在的丈夫結了婚，丈夫也不壞人，兩口子就照顧著婆家留下的田地。

　但現在單純種地很難掙到什麽錢，每年掙的錢供孩子買日常用品，還吃喝，剩下的錢還買第年需的種子肥料和農『藥』，一家人過很苦。

　張嬸當時對簡堯說：“她不容易呢，這七八年沒見她穿過新衣裳，不過她家小辰有能耐的，考上了大學！現在在大城市工作，過不了幾年肯定就能接她過去享福，她也算熬出頭了。”

　此時此刻，鄭嬸被霍衍拉著手腕，她又哭又笑，似乎霍衍隻松手，她就能給他跪下去。

　簡堯沒有走過去，他隻靜靜的看著，不過去以後讓鄭嬸覺難堪。

　他知道霍衍肯定做了什麽，應該答應了鄭嬸的某樣請求，並且完成了這樣請求。

　有時候簡堯覺，像霍衍這樣溫柔善良的人才值被人無條件的愛。

　隻多數人時間久了，就會把霍衍的好當成所當然，不再珍惜。

　鄭嬸走的時候已經快站不穩了，她好像把眼淚流幹才能走。

　而簡堯站在樹後，等她走了以後才出來。

　“你什麽時候來的？”霍衍看到了簡堯，他走向簡堯。

　簡堯站在原地等霍衍走過來，他衝霍衍笑，那笑容比此時的陽光還燦爛。

　“笑什麽？”霍衍看著簡堯的笑臉，也不由主的『露』出了微笑。

　簡堯：“笑你啊，肯定又做什麽好人好事了吧？”

　霍衍微微眨眼：“也不算。”

　簡堯走到霍衍身邊：“我還不知道你？走吧，快到飯點了，早知道我就不出來找你了，回去我還炒菜。”

　霍衍的手裡提著兩大瓶飲料，簡堯神『色』然的去拿其中一瓶，結果被霍衍側身躲過：“我來就行了。”

　簡堯：“你小看我不？我看來瘦，但有肌肉！”

　霍衍抿著唇，忍住笑，但眼睛已經彎了：“我怕墜著你，你長不高怨我。”

　簡堯：“……我有這麽無取鬧？”

　霍衍正『色』：“沒有，你怎麽可能無取鬧？”

　簡堯哼了一聲：“你等著，等我找到機會，讓你看看無取鬧什麽樣的。”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回了家，簡堯去廚房繼續己未完的做飯任務，霍衍去櫃子裡找倒飲料的杯子，雖然放在櫃子裡，但霍衍還把杯子放到水槽裡清洗。

　“下周運動會就開始了。”簡堯一邊炒菜一邊說，“師讓我報接力跑和跳高。”

　簡安之在餐廳裡高聲說：“接力跑還行，你跳高就算了，別到時候連比你矮的都跳不過。”

　簡堯：“……媽！你親媽嗎？！”

　簡安之笑道：“就因為親媽才知道啊。”

　霍衍：“去年我報的五千米。”

　簡堯：“那我不行，我跑完就虛脫了。”

　“你天去上課嗎？”端菜上桌的時候簡堯問霍衍。

　霍衍點頭：“再不去校長就把我的手機打爆了。”

　校長可不在乎霍衍不周家大少，的話周家也不會給他好處，而霍衍回了周家，那學校就少了考名校的種子選手。

　所以校長大約才那除了簡堯以外，最不霍衍回周家的人。

　吃完午飯，簡安之回房間睡午覺，霍衍跟簡堯也回了房間。

　吃飽喝足，外頭陽光正好，正式適合睡覺的時間，簡堯躺在床上，心滿意足的『摸』著己的肚子，覺很久沒有這麽輕松過了。

　“其實我過你回了首都我該怎麽辦。”簡堯側身說。

　霍衍坐在陽台上看書，見簡堯的話後就轉頭問：“你怎麽辦？”

　簡堯認真地說：“反正你打定了主意，我肯定勸不了你，勸了也沒用，你回了首都，我年就轉學回去。”

　“可能你會覺我有點誇張。”簡堯看著霍衍的眼睛，“但我說的實話。”

　簡堯從沒有這麽真心實意的珍惜過一人，他從沒有感受過擁有好朋友的滋味，但在霍衍身上他感受到了，他們幾乎從早到晚都在一，彼此之間沒有秘密，互了解，互包容。

　以前簡堯也有過朋友，但他太忙了，忙到沒有時間去維護感。

　朋友讓他去玩，他總在拒絕。

　時間長了，友就淡了，彼此之間甚至不知道對方最近遇到了什麽事。

　在他的一生中，跟他親密的人太少了，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

　有時候簡堯也會，如果他有父有母，有一家庭，有幾或者只有一好友，那他就足夠幸福了。

　霍衍的表也認真來：“我知道。”

　簡堯：“但幸好你沒去，我覺這兒挺好的，人際關系簡單，環境也好，壓力也小。”

　兩人視一笑。

　霍衍在陽台上翻著書，簡堯躺在床上醞釀睡意。

　外面陽光璀璨，河面遠山風光正好。

　·

　周一早晨，簡堯和霍衍一離開了家，他們騎著行車從縣城邊緣騎向處於縣城中心的學校，這一路上能看到晨散步遛狗的人和年輕人，還有路邊上擺著攤賣早餐的小商販，白霧在這座被山圍繞的小縣城中升騰。

　簡堯還在路上碰到了幾同樣騎著行車的同學，他能敏銳的感覺到這些同學看向霍衍的目光不一樣了，甚至專門騎到霍衍身邊跟霍衍攀談。

　名叫秦禾的同學跟霍衍並肩騎行，他一臉興奮地問：“我們都以為你轉學了，還在討論你去了首都以後，不出行都坐豪車，你怎麽沒走？”

　霍衍：“不很走，我對這兒更熟悉，也有感。”

　秦禾：“臥槽，就為這啊？”

　他吃驚了幾秒後問：“中午不一吃飯？最近學校門口又新開了一家餐廳，價格不貴，還特別好吃，我請你。”

　後面跟著的幾人也熱地邀請：“一啊，還沒跟你一吃過飯呢。”

　霍衍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眼簡堯，這一看才發現，簡堯沒有看他，而看著前方的路，看來像沒什麽緒變化，只有緊抿的嘴角暴『露』了他此時的心。

　“不了，我跟朋友約好了。”霍衍禮貌的推拒，“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秦禾也不生，反而依舊態度十分熱地說：“那也行，不然就晚上吧，中午你跟你朋友去，晚上我們一吃。”

　霍衍：“晚上可能有事，還不能確定。”

　這換成平時，秦禾被拒絕這麽多次早就發火了，可他現在卻還能帶著笑，一直跟霍衍說話，好像他們之前多麽熟稔的朋友。

　實際上雖然一班的人，但霍衍跟他說話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加在一也沒說出超過一百字。

　簡堯也終於更清楚的發現，霍衍已經今非昔比了。

　不知道因為他本身的魅力，還周家的權勢帶給他的好處，學校的每人都接近他，不一定從他身上佔到什麽便宜。

　而他們都跟“名人”當朋友。

　騎到學校門口以後，簡堯去找地方鎖車，他剛找到空位，正準備招呼霍衍過來，就發現霍衍推著車站在不遠處，秦禾他們還圍著他，簡堯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能看見霍衍態度友善的跟他們說著話。

　簡堯沉默著鎖好了車，他走到秦禾他們身後，等著霍衍從包圍中走出來。

　霍衍也鎖好了車，但秦禾他們依舊沒有從霍衍的身邊離開，而一副哥倆好的樣子，秦禾甚至幾次伸長手臂跟霍衍勾肩搭背，還霍衍不動聲『色』的躲了過去。

　快學校的時候，霍衍才從秦禾他們的包圍圈衝擠出來，走到簡堯旁邊。

　簡堯沒說話，也不看霍衍，己埋著頭就往校門口走。

　霍衍：“怎麽了？不開心？誰惹你了？”

　簡堯努力讓己的聲音來正常點：“沒什麽，我沒生，快走吧，不然就遲到了。”

　其實簡堯己都不知道己為什麽生，他隻覺胸口悶，不舒服，但還沒有到發脾的地步。

　按說，霍衍身邊的人不再對他抱有惡意，願意接觸他，跟他當朋友好事。

　簡堯此時不去霍衍的話，而在反省己。

　他覺己太小了，朋友不不能融的，他己還不除了霍衍以外也有周逸和陳梅這兩朋友嗎？但霍衍從來不會說什麽，更不會生。

　“小堯？”霍衍的聲音再次響。

　簡堯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了，他轉過頭朝霍乾有無力的笑了笑：“沒什麽，剛剛在事。”

　霍衍微微皺眉：“不身體不舒服？”

　簡堯搖頭：“沒有，真的沒有，快去上課吧。”

　霍衍還有滿目憂慮的看著他，簡堯只能把笑容弧度擴大，然後踮高去攀霍衍的肩膀，裝跟平時沒兩樣：“中午放學還在地方等你，我先上去了。”

　然後他拍了拍霍衍的肩膀，邁上了教學樓的樓梯。

　教室裡已經到了不少人，同學們有些趴在桌上補覺，有些在趕作業，還有些交頭接耳的聊天說話。

　簡堯回到己的位子上，周逸和陳梅還沒來，坐他前排的女生轉過頭問他：“最近播的綜藝你看沒有？”

　簡堯微微點頭，女生高興的站來，朝著簡堯的方向重新坐下。

　她說他，兩人聊了一會兒綜藝，簡堯忽然問道：“這幾天你怎麽沒跟李嵐一？”

　女生的臉『色』忽然黑了，她看來發火，但還忍了下去，小聲說：“她天天跟新朋友玩，我才不跟她們湊熱鬧，之前說了我們最好的朋友，結果她扭頭就去跟那群人玩了。”

　簡堯：“你也可以一啊，她們排斥你？”

　女生張了張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好不容易地說：“那不一樣，說了最好就應該最好，我什麽都著她，己買零食還給她也買一份，結果上體育課她非拉著我去跟張曼她們玩，為什麽啊！又不多熟。”

　簡堯察覺到了什麽：“你嫉妒了？”

　女生：“……”

　她抿了抿唇：“哎呀！你不懂！”

　簡堯不解道：“不談戀愛才會這樣嗎？”

　雖然他知道女生之間的友誼多數時候都跟談戀愛區別不大，以前他就同班的女生說過，她們會跟好朋友煲電話粥，周末約出去一玩，如果哪天家裡沒有大人，能睡在一就更好了。

　但他不知道還會因為對方交了新朋友生。

　女生非常認真地說：“我覺這跟談戀愛還交朋友沒關系，跟感的深淺有關系！任何一段感隻到了極致，就有排他的，就有獨佔欲的！”

　“我只有她這一最好的朋友，她怎麽能交很多好朋友呢，點頭之交我就忍了，但她最近總跟她們一玩。”

　簡堯沉默了半晌，在心底松了口。

　看來不他不對勁。

　女生：“我以前覺你們男生不會這樣，結果我現在發現都一樣，張博不跟陳洋鬧翻了嗎？就因為陳洋現在總跟高的一，張博現在跑去跟四班的男生玩了。”

　“哎，我什麽時候能找到真正跟我最好的朋友啊……”

　她長籲短歎，但還時不時的瞄向教室門口，看李嵐到沒到。

　簡堯竟然有點解她了，以前他覺這種友誼很奇怪，又不談戀愛。

　但現在他稍微懂了，怪不他來的時候會覺胸口悶不舒服，原來隻朋友之間的獨佔欲和排他在作祟。

　這麽一，簡堯反倒輕松了。

　另一邊，霍衍剛教室就再次被團團圍住，整班的同學雙眼似乎都在發光，好像霍衍變了一人，讓他們無限好奇，霍衍甚至沒能走到己的位子上，就被堵在走道上。

　“你竟然來上學了！”

　“周家到底有沒有讓人來接你啊，你怎麽沒跟他們走？”

　“我們都以為你不會來了。”

　“你以後會不會成為電視劇裡那種豪門大少啊？”

　“以後你上學肯定有專人接送的對吧？”

　“你一月零花錢多少啊？有沒有兩萬？”

　“……周家哎！碼十萬吧！”

　“我猜兩百萬！”

　霍衍只能挑幾人的問題應付。

　但同學們還不願意放過他，他們有太多問題了，包括但不限於周家到底有多少錢，每月給霍衍多少零花錢，霍衍什麽時候回周家，周家有沒有給霍衍配車。

　但也有人問：“周家那周文遠怎麽辦的？他會被送回來嗎？”

　“我對他也超級好奇！他會來我們班上嗎？”

　同學們的問題太多了，就算打了預備鈴也還在一直問，等著霍衍回答己的提問。

　還師了教室才把人驅散。

　等所有人都回到己的座位，師才站在講台上板著臉說：“你們學生，學生就該以學習為主，天天就把心思放在別的事上，霍衍身上發生了點事，但那也人家的家事，私事，沒見過像你們一樣把人攔著不讓回座的。”

　這師不班主任，而臨時替班，剛從大學畢業不久，學生們並不怕他，反而有人高聲說：“師，你不好奇嗎？你不問嗎？”

　師：“我跟你們可不一樣，我沒你們這麽八卦，別說話，安靜點，上早習了，我就在這兒盯著你們。”

　學生們嘻嘻哈哈，並不怕他。

　代班師怒了：“你們再吵，我就請德育處的師過來。”

　此話一出，學生們立馬乖巧了，德育處這月不知道把多少男學生的頭剃成了鹵蛋，對這年紀的男生來說，頭髮就命，真剃鹵蛋，那還不被人從校外嘲笑道校外？

　代班師松了口：“霍衍，跟我出來一下。”

　霍衍跟著他一期走出了教室，兩人沒去辦公室，而站在走廊說話。

　“這段時間你家裡出了事，但我還希望你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上，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師歎了口，“你知道，不管你家庭怎麽樣，學歷都很重的，不然那些有錢人為什麽不管怎麽樣都送孩子去國外鍍層金？”

　他苦口婆心，己都為己對學生照顧感動了：“好好學。”

　霍衍：“我知道。”

　師左右看看，發現四下無人後小聲問：“你為什麽沒回周家？”

　霍衍：“……”

　師尷尬地笑了笑：“我就好奇，純好奇，你不說可以不說。”

　霍衍：“因為這裡有對我來說很重的人。”

　師興奮道：“誰啊？女朋友？”

　霍衍微微搖頭：“不，小朋友，他很聰，有時候又有點笨，覺在我身邊的人都壞人，而他身邊都好人，總為我『操』心，卻很少考慮他己。”

　說這話的時候，霍衍的嘴角還帶著笑。

　師覺己發現了什麽：“小朋友？多大了？男的女的？”

　霍衍抓住最關鍵的回到：“男的。”

　師松了口：“嚇我一跳，不管小朋友還早戀，都不行！”

　他循循善誘：“小到底有多小？隻小一兩歲還行，小的多了，你就應該去看心醫生了。”

　霍衍白了師的意思，他也沒到這師的思維這麽有跳躍，竟然還能到那種方向，他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他隻比我小一歲，而且他還男生。”

　師安心了，但又為己剛剛說的話尷尬，勉強擠出笑容說：“哦，你把他當弟弟嘛，正常正常。”

　霍衍隻微笑，等師不再拉著他說話，讓他回到教室後，他沉默著坐在己的位子上。

　霍衍少見的面無表，他從未思考過己跟簡堯的關系，或許曾經思考過，但最近已經不再了。

　他知道簡堯怎麽看待他的。

　在簡堯眼中，他“脆弱”的，需被保護的。

　這固然有他己推波助瀾的緣故，但霍衍從未過去將來有一天會去扭正。

　他需被簡堯注視著，無法象簡堯的視線如果有一天從他身上挪開，他會變成什麽樣。

　但他在這之前都沒有思考過他為什麽會把簡堯看這麽重。

　因為簡堯前世今生中唯一一在他還未發跡時就信他的人？

　還因為簡堯對他無條件的保護？

　霍衍的手指在桌面輕點。

　他對簡堯的感究竟什麽樣的？

　真的當弟弟看待嗎？

　有時候他看到跟在簡堯身邊的周逸陳梅時，隻覺他們礙眼，甚至偶爾會生出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消失在這世上的念頭。

　甚至某些時刻這種緒會輻『射』到簡安之身上。

　他偶爾會希望這世界上只有己跟簡堯兩人。

　霍衍微微低頭，嘴角竟然奇異的勾出了一笑容。

　他終於發現了己潛藏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