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無窗的小房間裡， 楊金花雙眼無神的看著床頭上的那一束花，那是霍衍上次探望時帶給她的，也是她現在能看到的唯一一抹亮『色』。

　這是她被送到精神病院的第三個月， 因為霍衍舍得花錢，精神病院僅拿到了楊金花的治療費用，還拿到了霍衍“捐”給精神病院的“圖書館”，所以楊金花受到了全方位的悉心照料。

　因為有攻擊傾向， 所以能跟其他病人混住，是單人單間，可精神病院的資源有限，能給她騰出來的最大的一間屋子就是這間了，有窗戶， 有衣櫃， 只有張單人病床和床頭櫃。

　多數時候她都要獨自待在裡面， 只有到了飯才能出去，下午也會去院子裡走走。

　護士和護工對她也格外精心， 除了會滿足她的要求外， 對她就像對自己的親人，就差在語言上楊金花供起來了。

　楊金花呆滯地看著那束花，花瓣已經開始枯萎，邊緣焦枯卷起，很快就會失去顏『色』。

　她來了這裡之才發現原來最慘的是被囚禁的時候身邊有人的喘息， 是完全的寂靜。

　在這裡她有手機， 看了電視， 除了吃飯和吃『藥』的時間外，護士和護工都會接觸她。

　就算偶爾能跟病人交流，病人們也隻想傾訴， 想傾聽。

　剛來的時候她哭過鬧過，甚至撕打過護士，精神病院很專業，給她穿上了束縛衣，讓她在有窗戶的房間裡待了整整兩天，就連吃飯也有專門的人來喂她。

　楊金花的反抗全部無疾終，只有在霍衍來看望她的時候，她才能找到一個願意跟她說話的人。

　霍衍第一次來的時候，楊金花還能瞪著他，怒罵他，厲質問他是是想她關在這兒一輩子，她罵得很髒，幾乎是自己知道的所有髒話都對著霍衍罵了出來。

　可霍衍僅有生，隻勸她好好保重身體，將來的日子還很長。

　她對霍衍的很複雜，說恨？似乎也恨，因為是她自己換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被人換了。

　說愛？那就更愛了，連相處的時間都有，麽都培養出來，怎麽愛？

　可能是有怨的，因為霍衍才是周正的兒子，周那樣的庭，是她和霍乾奮鬥一生都無法企及的目標，可霍衍麽都用做，他生來就可以享受一切，站在比別人更高的人生起上。

　她的兒子，如果有被她調換，那他只能在一個普通的庭裡長大，整天面對一個無所事事的父親，他這一生有大出息的可能『性』太低了。

　楊金花畢竟在周工作那麽多年，她清楚的知道庭資源對孩子的重要『性』。

　在她看來，每年那麽多大學生，研究生，甚至博士生畢業，他們當中正功的有幾個？反是一庭條件好的，從小耳融目染，還年就開始學習怎麽管公司，怎麽和別的公司合作。

　他們的起比普通人高太多了，楊金花還記得自己剛進周時的場景。

　她初中有讀完就出來工作，一開始是進工廠，來工廠倒閉，她又有年，找到更合適的工作，於是在老鄉的介紹下，到周打掃衛生。

　那時候她還是周的保姆，馮瑤也還有跟周晟結婚，是周晟的母親，周當時的太太看她可憐，乾活又仔細認，調查過她的背景，才正式跟她簽訂合同。

　直到現在，楊金花還能想起自己當時的狂喜。

　周對保姆傭人並苛刻，雖然雇人的時候會查清背景，可只要你進去了，周的待遇非常好，保姆房和傭人房並狹窄，比楊金花在裡的環境好多了，她雖然跟另一個保姆同住，兩人都有單獨的床，是上下床，也用一起擠。

　房間裡還有一個保姆用的衛生間，有大衣櫃，節假日加班，周還會給一個紅包。

　逢年過節只要提前打招呼都能按時回去，回去度假的能收到管給的禮物，回的則是拿個大紅包。

　楊金花到了周，才正的開了眼界，她從有想過世上竟然還有人能過這樣的日子。

　她知道周晟上學，一年的支出就以百萬計，在周晟年，他一年能拿到的錢偶爾甚至能過億，周先生要培養自己的兒子就非常舍得下本錢。

　然讓周晟自己去衝，自己去受教訓，哪怕撞得頭破血流，周先生也從來會去給他擦屁股，當周晟無力支撐的時候，周又是他最強力的盾。

　楊金花還記得當時跟自己同住的人說：“我要是有周這條件就好了，我的孩子能跟周晟享受一樣的條件，我做夢都要笑醒。”

　對方一句玩笑般的話，忽然就在楊金花的心裡扎了根。

　過多久，楊金花回老結婚了，老人人都知道她在有錢人當保姆，所以她的婚事很搶手，最父母給她定下了霍乾。

　她第一眼看到霍乾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個懦弱的，有見，還有大男子義的男人。

　她抗爭過，拒絕過，甚至以『自殺』威脅過裡人。

　可最終她的所有抗爭，都隨著父母她關在房間，再讓霍乾進去化為了灰燼。

　那夜過到一個月，他們就舉行了婚禮。

　也就是那天，她懷上了孩子。

　當時馮瑤還有懷孕，她跟周晟也還是新婚。

　正讓她決定調換孩子的契機，是馮瑤比她晚懷孕卻跟她在同一天生下孩子。

　剛開始的時候她隻覺得巧合，可是越想就越覺得有深意——她小的時候，父母去找算命的給她批過命，說她將來會找到很好的工作，雖然是個女娃娃，可以養。

　這一條應驗了，她確實還到年就承擔起了養的責任。

　第二條則是，她會生下一個兒子，她的兒子會在一個大富大貴的庭裡長大，會讓她為一個所有人羨慕的富太太。

　楊金花開始注意力放在剛出生久的霍衍身上。

　嬰兒的五官還有長開，霍衍身上又有胎記，跟她的兒子放在一起，除了衣服同外，別的根本看出分別，且就算看出來了，也可以說嬰兒一天一個樣。

　更何況馮瑤這有錢人的女人，也會自己帶孩子，馮父母更可能來帶孩子，每天能接觸孩子時間最多的人就是她。

　在周工作這麽多年，周晟和馮瑤對她是信任的。

　她的心思活絡之，就再也能換孩子的念頭按下去了。

　正讓她調換孩子的決定『性』因素，則是她的丈夫，她恨霍衍，就像她恨父母一樣，覺得他們毀了自己的一生，生她的愛她，跟她結婚的是個懦夫，她的人生失敗到這個程度，只能所有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能讓兒子跟著霍乾這樣的父親長大。

　他還那麽小，那麽可愛，他像個小天使，他值得擁有世界上美好的一切。

　楊金花心一橫，趁著照顧孩子的空檔，支開跟自己一起工作的同事，兩個孩子換了。

　為了帶走霍衍時被發現，她死死捂住霍衍的口鼻，唯恐他發出音，等她孩子順利帶走，霍衍已經奄奄一息，差死在她的手下。

　她霍衍丟回了老，願意再看見他，只要看見他，她還殘留的良知就會冒出頭來，一遍遍的指責她毀了別人的孩子，受周老太太的大恩，最卻恩將仇報。

　慢慢的，在哺育自己孩子的過程中，楊金花的愧疚消失了，連帶著她僅剩的良知也消失了。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愛周文遠這件事上。

　隨著周文遠逐漸長大，被周晟重視，被馮瑤捧在手心，她就越發擔心有天這件事會曝光，到時候周文遠會失去一切，她也要被送去坐牢。

　霍衍的存在越來越礙眼。

　她開始有意識的折磨他，苛待他，虐待他。

　楊金花希望霍衍能為街邊混混那樣的人，永遠待在社會底層，這樣他就可能有發現自己身世的那天。

　霍衍越優秀，她就越心慌。

　當霍衍高分考上高中的時候，她的心慌到達了頂峰。

　她明白，為麽在那樣的環境中，跟著那樣一個父親長大，霍衍竟然還能表現出比同齡人更強的學習能力和自製力。

　她越怕，就越怨，慢慢生出了恨。

　恨霍衍為麽當時有被她捂死，恨霍衍為麽長過程中有死於疾病和意外，恨霍衍為麽長得跟霍人越來越像。

　哪怕是現在，她也悔自己當時的選擇，她或許對起周老太太，對起霍衍，她對得起自己的孩子，她給了周文遠常人難以想象的優越生活，哪怕現在周認周文遠了，周文遠也畢竟被周晟帶在身邊過。

　他跟他的父親完全像，他是驕傲的，自信的，他以讓她驚喜的速度迅速長著。

　第二個月的時候楊金花就是這麽想的。

　現在的折磨只是短暫的，霍衍可能永遠控制她，周文遠會來接她的。

　到時候她會風風光光的出院，然跟霍乾離婚，跟著周文遠過好日子。

　她用再去伺候人，用再滿嘴的先生太太，她可以擁有跟兒子兩個人的，為裡的人。

　待在精神病院讓她的時間被拉長，她對於時間流速的知變慢，偶爾她覺得已經過了一周，護士卻說才過了三天。

　霍衍再次過來的看她的時候，她也再對他怒罵，是呆滯的看著他帶來的那束花放在床頭櫃子上，霍衍看著她的目光很平和，裡面有怨恨和憤怒，更像是在憐憫她。

　“現在你好受了嗎？”楊金花看著他的臉，霍衍的臉在現在的她看來格外陌生，她甚至覺得這個人她根本認識。

　霍衍卻微微搖頭：“我會因為你的痛苦到愉悅。”

　霍衍低頭給她削蘋果，就連說話的音都大小，似乎總保持著一個度。

　楊金花忽然惡毒地說：“你跟你親爸親媽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人的，管是誰都能算計，就算回了周，他們也會培養你，只會讓你給那個瘋癲的周智博鋪路。”

　“你們果然是一人。”

　“他們養了文遠那麽多年，新聞一鬧出來，立馬就要你接回去。”楊金花冷哼，“你等著吧，等你回去了，有你的好日子過。”

　她太了解那對夫妻了，他們眼裡只有利益，所謂的愛跟親，跟他們的追求相比，都輕飄飄的值一提。

　霍衍：“我會回周。”

　楊金花愣住了，她忽然說出話來，過了好半晌她才說：“漂亮話誰會說，周多有錢啊，他們麽都有，要麽有麽，你做這，就因為你要回周，有底了嗎？”

　霍衍輕歎了一口：“為麽你到現在都明白？”

　楊金花傻傻地問：“明白麽？”

　霍衍溫和的注視著她：“我想得到周，我隻想毀了周。”

　楊金花先是震驚，然就是放縱癲狂的笑：“你是傻子嗎？！你能毀了周？你在夢裡毀了周嗎？！”

　霍衍等她笑完才說：“然你以為我為麽留你到現在？”

　楊金花『迷』茫的看著他。

　霍衍：“留下一個你，周的汙就永遠洗清。”

　“你連孩子都能換，還有麽是你做到的呢？”霍衍，“比如拿到機密文件，比如偷偷拷貝電腦裡的資料，周在外人眼裡就是一個篩子。”

　楊金花懂這，她的目光更加『迷』茫了。

　霍衍切好的蘋果放在桌面上，隨他站了起來：“楊女士，我留著你的命，還有一個原因。”

　楊金花：“麽？”

　霍衍：“你很快就會知道。”

　霍衍每次過來都會陪楊金花聊一個小時，雖然多數時間兩人都會對話，醫院的工作人員和偶爾來蹲守的狗仔，都會宣揚霍衍的善心。

　一個調換他還虐待他的保姆，在發病他僅自己掏錢送她來精神病院，還時常來探望。

　就算是親生母子，做到這個份上也足夠了。

　雖然也乏陰謀論，認為楊金花根本有病，是被霍衍送到精神病院，花錢囚禁起來。

　這陰謀論依舊是流，只有少部分人會相信。

　霍衍從精神病院離開之前，又給了院長一筆錢，這次的由是要資助醫院多配備幾台電腦和儀器，他出手大方，院長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按照霍衍的囑咐好好“照顧”楊金花。

　“怎麽待了這麽久？”簡堯一看到霍衍出來就從街邊的座椅上站起來，他手裡還拿著兩杯熱可可，等霍衍走近就其中一杯遞了過去。

　霍衍：“跟我媽多說了一會兒。”

　簡堯歎了口：“你、她、哎，走吧，去吃飯。”

　今天簡堯難得陪霍衍一起來精神病院探望楊金花，簡堯願意跟霍衍一起進去，他怕自己看到楊金花的臉就忍住罵她，可楊金花現在已經是精神病患者了，再罵似乎太人道，可他肯定忍住，索『性』就進去。

　“對了。”簡堯好奇地問，“最近的有少人去探望楊金花嗎？”

　簡堯前幾天看到了少有關楊金花的報導，這報導裡麽信息都有，有是深挖楊金花的庭背景和人生經歷，似乎要找出楊金花為麽會那麽大膽調換孩子的原因。

　有則是另辟蹊徑，想從楊金花嘴裡挖出有關周的辛秘。

　他看得覺得最實的一個報導，就是一媒體的記者采訪了楊金花，楊金花說出了周氏集團的經營出了問題。

　雖然楊金花只是個保姆，她是在周工作了幾十年的保姆，所有人都認為她就算再笨，耳融目染之下總能學到東西。

　報導裡就寫出了楊金花說周氏集團在海外的投資幾乎全線潰敗，只能靠國內的產業苦苦支撐，看著掙得錢多，全拿去補國外失敗投資的坑去了，所有周氏集團的財報特別好看，國內國外兩開花，實際上周氏集團已經內外交困，撐住了。

　這篇報導還周氏集團近十年的財報拉出來對比，尤其注意周氏集團海外投資的信息。

　十年裡，周氏在海外投資高達數百億，周氏從來有宣揚過自己在海外的績，甚至從來在官網公開在海外的財報。

　簡堯看了之都覺得這篇報導很實，有有據，數據詳實，且說得止一年，是十年。

　這篇文章讓人覺周氏集團已經到了垂垂暮年，下一秒就死去也正常。

　可他畢竟是知人，楊金花那個狀態的能接受采訪嗎？的能言語清晰的講明白這事嗎？

　霍衍：“我也知道，院長說最近確實有少人申請探望她，由也千奇百怪。”

　簡堯小問：“你覺得周氏集團的出問題了嗎？”

　霍衍笑了笑，看起來完全放在心上：“只是流言已，周氏那麽大的體量，一流言影響了麽，更何況就算他們海外業務全線虧損，至少國內他們依舊能夠獨佔鼇頭。”

　這流言只是鋪墊罷了。

　霍衍眼含笑意。

　回去的時候簡堯跟霍衍必須要去車站趕大巴，畢竟精神病院在鄰縣，打車太貴了，坐大巴的話兩個人加起來都才到四十塊的車費。

　上車之前，簡堯還在車站裡買了兩個麵包，坐車的時候用來填肚子。

　兩人坐上大巴，霍衍讓簡堯坐裡面，那邊靠窗，自己則是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

　簡堯坐好系上安全帶，他打了個哈欠，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問：“你下個月還來嗎？要就別來了吧，等她好了就讓她自己走，她一個年人，有手有腳的，去哪兒都餓死。”

　“更何況是還有周文遠嗎？他總可能管他親媽吧？”

　霍衍：“畢竟……”

　簡堯歎了口：“畢竟她也養了你這麽多年是吧？這話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簡堯現在已經再想著去糾正霍衍的『性』格了。

　反正他也糾正了，霍衍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他的『性』格的變了，那他還是他嗎？

　更何況現在霍衍的命運已經改變了，他用再擔心來擔心去，簡堯已經學會順其自然了。

　“上次……”簡堯喝了口水，欲言又止地說道。

　霍衍扭頭看他：“上次怎麽了？”

　簡堯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繼續說：“上次放孔明燈，陳梅說她之前想找我談戀愛，你還記得嗎？”

　霍衍嘴角的笑容忽然消失，看起來依舊很溫柔，至少簡堯有看出奇怪的地方，可簡堯還是解釋道：“她之是也說了嗎？就是喜歡我的臉，發現我跟她想象的一樣以她就有別的想法了，只是我當朋友。”

　簡堯輕說：“所以你用考慮我。”

　霍衍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有明白簡堯的意思：“為麽用考慮你？”

　簡堯：“因為陳梅說找我談戀愛是認的，我對她也有那方面的喜歡，所以你如果想……嗯……追她，我覺得麽問題。”

　霍衍眼睛眯了起來：“我追她？”

　簡堯以為霍衍是在害羞，他輕勸道：“你別覺得她說那話有麽別的意思，大都在青春期嘛，突然喜歡和突然喜歡都正常。”

　霍衍又重複問了一遍：“我喜歡她？”

　簡堯看著霍衍的眼睛，他“啊”了一，用一疑『惑』的語。

　霍衍差被簡堯的反應笑了，他溫細語地問：“如果我追她，那我就要花更多時間在她身上，她隨叫我隨到，那麽多時間跟你在一起了。”

　想到簡堯擺擺手，十分大方地說：“我們又是連體嬰兒，為了你的幸福，我可以犧牲一下。”

　霍衍：“……”

　簡堯還有得意的用肩膀撞了撞霍衍：“我是是特別聰明？一下就看出來了。”

　霍衍無話可說。

　是的，你可是個小聰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