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飛閉上眼,呼吸變得平緩又有規律,似乎又睡著了。
“你回來了。”房間裡的聲音嘶啞低沉,簡直不像個人類聲音,語調還是一種極力壓抑的狂熱,“我等了很久,終於等到。”
任逸飛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因為這個聲音。
但是他還是放松呼吸著,仿佛沉睡。
“你比我記憶中的,更加好看。”
黑影仿佛要觸摸他,手指虛虛放在眼皮上一厘米處,隔著空氣。
任逸飛的手一下繃緊,指尖夾著一張鬼卡。
但那之後,對方卻沒有再動作,只是緊緊盯著。
黑影潛伏在房間裡很久,任逸飛將手指搭在一邊脈門上,數著脈搏跳動的次數,計算著時間。
大約十分鍾,門打開關閉了一次。
房間靜悄悄。
任逸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若是他此刻睜開眼,會有巨大驚喜。黑影根本沒走,他開了門,卻又折返回來,悄無聲息——任逸飛醒的那幾秒,還是讓他起了疑。
但是很遺憾,熟睡中的人沒有睜眼,呼吸也沒有變化。
約莫十分鍾過去,門又打開關閉一次。
這一次,黑影真的離開了。
又大約十分鍾,卡牌燙了一下,預示著一個玩家的死亡。
任逸飛睜開眼,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他閉了閉眼,慢慢呼吸,小心不去發出很重的聲響。幾次後,任逸飛緩過勁來,低頭看看卡牌,上面前後更新了兩條信息。
【第一夜:龍背山。】
【玩家死亡一人,‘鬼’封印解鎖八分之一。】
第二條好解釋,有玩家死了,‘鬼’的力量增強。
第一條,龍背山?這和死者會有什麽聯系呢?
想了半日沒有頭緒,整個人又倦得很,他熬到一點,還是沒更多動靜,任逸飛乾脆將卡牌一翻:等明兒誰尖叫了再說吧……
還沒出太陽的清晨,天是藍紫色的,萬裡無雲,鳥雀在電線杆上排著列隊。
“啊——”
一道尖銳聲音穿過雲霄,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沉睡中的公寓樓為之一振,鳥雀紛紛驚起,好像五線譜上突然飆高的音符。
“怎麽啦?”npc們揉著惺忪睡眼走出門。
“來了。”不同房間的玩家們齊齊睜眼,披上衣服就衝出去。
任逸飛混在npc堆裡,不早也不晚,不前也不後。
“發生了什麽事?”他問四周圍的人,事實上凶殺案的第一現場就在眼前。
這裡是一樓拐角處的公共廁所,發現屍體的是來上廁所的一個阿叔,人已經嚇暈過去。
公共廁所慘白的燈光下,他們可以看到,在公共洗手台的地上,一個穿著粉紅色睡衣裙的女人趴在血泊裡。
她一隻拖鞋在腳上,一隻翻在外面,燙過的羊毛卷披散著,蓋住臉和脖子,頭髮一部分沾了血,貼在身上。
她背上被扎了好幾刀,染紅了睡衣裙,血液早已凝固。
公共廁所的牆壁都貼著瓷磚,因找了人定期清洗,所以雖然有些發黃,平日看著還算乾淨。但此刻這些瓷磚上貼滿了血色的手指印,血手印上面還畫了一張美麗的嘴唇,然後打了個叉叉。
地上也有血液蹭過的痕跡,仿佛死者在這裡被追逐過,掙扎過,最後不敵。
大部分人只是瞥了一眼,就已經腿軟得站不起來。
空氣中有著濃重的血腥味。
是昨天那個玩家,兩個熊孩子的媽媽,任逸飛認得她。
玩家們注意到,死者頭頂上方出現金字:XX號房客。
出現金字,說明她破壞了某種規則,成為boss的首選對象。
她做了什麽?
“老婆啊!!”一個男人嚎哭著撲上來,“這是怎麽回事啊?誰乾的?”
“是不是你?就因為我孩子說你小姐?你不就是小姐?做了還怕人說?還有你,整天陰沉沉的,你是不是因為我舉報你所以報復我老婆?對對,還有你,你也不是好東西,偷雞摸狗。”
男人跳起來,像是瘋了一樣,逮著一個罵一個。
管理員攔著他:“你冷靜一點。”
npc雞飛狗跳,玩家卻蹲下開始檢查,時間珍貴,不能浪費。
“嘴巴被劃爛了。”他們小聲說話。
“這個玩家的身份是一個家庭主婦,有兩個孩子。”
這些玩家完全不懼怕暴露玩家身份,他們不像是新人一樣戰戰兢兢,反而有種boss上門也能坦然面對的自信。
遊戲像是一個自然進化場,有些人進化出偽裝的功能,也有人進化出敏銳的感知和逃跑的速度,又或者,他們還進化出尖銳的爪牙、防禦的盔甲和‘不服就乾’的氣魄。
任逸飛屬於前者,這些人大概屬於後者。
另外,他可以明顯感覺到,蹲在那裡的玩家,分作幾個組別,有團隊進來,也有散客。
昨兒救過他的那個玩家,他帶著一個臉上還有些緊張的青年,其他人則多是獨自行動,這點從肢體動作也能看出來。
叫小實的學生正檢查屍體,他很冷靜,動作十分熟練。
弓著背的老人正看牆上的紅嘴唇。
外賣員也在,他看起來就像個驚恐的新人,頻頻看向其他人,尋求幫助。
人群裡還混著兩個,假裝自己是npc,破綻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