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身掩面,再一次強調:“我們不餓。”
“石頭他們要不要去吃一點?回頭該沒力氣了。”這個年輕npc又小聲說,一邊看看兩個孩子,露出點不忍心,“都還小呢。”
老婦人想了一下,到底是心疼孩子,點點頭:“吃完了就回來。”
“咕嚕。”長孫的肚子發出聲響,他抬頭看了看年輕npc,欲言又止:這個npc怎麽不喊他?他只要一喊,自己不就能順勢答應了?
連坐在一邊摸肚子的長孫媳婦也看他:豆粥不好喝,你喊我一聲,我也就勉為其難喝了。
然而這個npc卻是極其沒有眼力勁兒,他們的媚眼簡直拋給了瞎子。他居然什麽都沒問,領著兩孩子就走了。
那麽幾個大活人,是看不見還是怎麽樣?
玩家的待遇是不是太低了?
人一走,中年婦人立刻沒了好臉色,對剩下幾人露出尖酸刻薄臉:“繼續跪著,讓你們奶奶高興。”
饑腸轆轆的玩家們:……
任逸飛帶兩孩子走出靈堂。
桌子上已經擺好碗,碗裡倒了粥。
任逸飛領著兩孩子剛坐下,三碗粥被推過來,裡面湯水不多,豆粒冒了尖兒。他抬頭看了眼,是阿松。
阿松衝著任逸飛笑了一下,又招呼兩孩子吃粥。
任逸飛看看其他人的碗,都是水,清澈見底。守夜人回以怨念的眼神:別看了,全在你碗裡。
“咳。”他蹭了下鼻子,厚著臉皮坐下吃起來。
沒有任何調味料的雜糧粥味道實在一般,任逸飛慢慢喝著,眼角余光看到那邊中年婦人腳步匆匆,讓兩個孩子過去。
她看起來有些慌亂,眼睛頻頻看向靈堂方向,一面催促兩個孩子:“給太奶奶燒點錢,太奶奶最喜歡你們了。”
任逸飛撥著豆子:這才吃了幾口,那麽著急麽?
身邊的阿松等著兩個孩子都走了,動作自然地把他們的粥倒在一起吃起來。
任逸飛放下筷子,腦子裡似乎有什麽就要想起來。
“阿飛你吃不吃?不吃剩下的我幫你吃了。”
已經吃完自己那一份的阿傑拍拍他的肩膀。
這一拍,把任逸飛之前古古怪怪的念頭拍去不知道何處。“想得美。”他捧起碗,喝完剩下這點。
肚子裡有了東西,年輕小夥們又有了玩牌的精神頭。他們一年到頭沒有幾次可以正大光明玩牌的時候。
除了邊上有個棺材,其實守靈一點都沒想象中的恐怖。
大概因為死去的是長輩,又是往日十分和善的長輩,想起來也都是生前溫柔慈愛的模樣,是以並不懼怕。
棺材裡躺著的,不過是遺下的無用軀殼。軀殼又有什麽可怕的呢?何況現場人那麽多。
打牌的聲音一直響到夜色沉沉,任逸飛站起來,說自己要去茅房。
玩牌的幾人頭也不回:“去吧去吧,別掉坑裡去。”
“去你的,誰掉坑裡我也不能掉。”
這個年代的鄉村宅子,茅房都在後院,他就跑後院去了。
茅房果然在後院,和柴房相對,他一進後院就聞到茅房的味兒了。
這院子不小,角落種著芭蕉樹和石榴,養著一隻豬和幾隻雞,有一口荒廢的枯井,就是普通農家後院的樣子。
他鑽進茅房,卻沒有上廁所。
任逸飛雙手揉揉臉,像是剝下一張人皮,臉上已經沒有了‘阿飛’的跳脫和天真,是個一看就覺得很沉穩冷靜的男人。
不是阿飛,他是任逸飛。
第4章 喜喪(4)
被家人寵愛和保護著,才有會那樣的天真任性,像嬌慣的貓兒,怎麽看都很討喜。
但那不是他。
任逸飛眉宇間帶著淡淡疲色,雙手撐在竹棚上,他慢慢呼氣和吐氣,甚至伸手扯了下衣領,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一點。
這是他演過最長的一場戲。
這半日嘴裡一刻不得閑,不是說話就是吃東西。
但任逸飛其實不愛說話,倒不是天性如此,而是環境影響,時間久了,就成了個性的一部分。
這行當裡少有秘密,今日你抱怨的、炫耀的、醉酒說出口的事,第二日就成了公共的財產,出現在別人嘴裡,也出現在網絡上,讓人評頭論足,一遍遍找漏洞。
所以他不愛說話,更不愛將自己鋪平了展示給人看。
他將卡牌拿出來,指尖撫過後,玫瑰金色的字在黑暗中發光。
【玩家中有一人是殺人之鬼,找出它,或者活過七天。】
任逸飛大膽假設:人群中突然降臨的,就是玩家,不敬死者會曝光身份。玩家中藏著一隻‘鬼’,‘鬼’的存在可能威脅到他們七天的生存。
找出‘鬼’和活過七天,它用了一個‘或者’,也就是說,達成一個條件就可。按著闖關遊戲的流程,或者這就是基礎通關條件。
所以只要成功演七天,就能活下去。
但事情會這麽順利嗎?
“裡面誰啊?我好急啊!快點快點。”茅房外來了人,在門外跺腳。
任逸飛回過神,他放下手。
到點了,下一場戲開始。
嘴上慢慢勾出一個有點兒皮的笑,嘴角再調整了弧度,更貼‘阿飛’人設,接著是眼睛,然後是眉毛,站姿也要更不正經些。
這麽一層一層的,形成一個面具覆蓋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