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另一重保險。
真實之戒的效果啟動後,任逸飛說:“接下來的話,我不願意別人聽到。”
青鴻仔細辨認,似乎是個隔音的結界。其實這個房間自帶隔音效果,但他還是默認了此舉。
“我不會允許這個孩子出生。”任逸飛一句話青鴻發冷,“非因我不喜,只是無法帶給一個新生生命健康的生存環境,不夠格做父親,你我皆是。”
他一步步朝著石卵走來,青鴻步步後退。
“師兄。”青鴻的手剛伸出,就被一把抓住手腕往旁一帶,他腳下一軟,幾乎跌倒。
仰面看去,他師兄的那雙眼,冷得像結了霜的刀,刀刃貼著他的皮膚,從臉一直劃到腳踝,讓他戰栗不安,又無法躲閃。
鶴君是最有天賦的妖魔,多少人看著他,期待他的成長。而他也沒有讓人失望,即便他現在不是最強大的,以後遲早也是。
青鴻天賦不足,卻敢拚敢搏,一百年了,他以為自己終於成長到足以壓製師兄,但這個人卻只要一個眼神,就讓他棄械投降。
“師兄,我等了他一百年,只差這一日。”
青鴻終於驚慌,而任逸飛不解釋。
殘忍麽?接下來他還會更加殘忍。
任逸飛松開手,再向前一步。
他從不同情施暴者悲慘的過去和身世,因為受害者本該有的美好未來都被毀掉了。同情了施暴者,誰來同情已經無法發聲的受害者?
孩子自然無辜,可是死掉的那些又有什麽錯?
他將手按在石卵上,石卵裡的小嬰兒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一下驚醒過來,在裡面揮動手腳。
貼著卵殼的那小小柔軟的手腳,像是小貓的肉墊,帶著稚嫩的粉色,是還未接觸過世界的純淨樣子。
一根根的管道連接在下方,是石卵吸收營養的保證。
“不!”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任逸飛一刀劃斷了石卵四周圍細小的管道,也切斷了它吸收能量的路徑和以後所有的可能。
石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生命力,蛋殼都蒙上了一層灰色。裡面的小嬰兒蜷縮成一團,緊接著痛苦掙扎起來,嗚嗚的似乎在哭。
“你,又,殺我。”小小的軟糯的聲音出現在石塔中,先是凶狠,後面又伴隨著輕輕抽泣,“父親,我好疼。”
任逸飛以為自己會無動於衷,握著匕首的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心臟處有細微的疼,卻不知道是從何而來。
又?
這個孩子,死在自己父親手裡,兩次。
任逸飛該笑的,因為他做了和鶴君一樣的事,他的演繹幾近無暇。那麽如今這種無措和茫然,還有死死壓下的酸楚,也是一種演繹麽?
真奇怪,這就是血脈相連的特殊感覺?
任逸飛從未想過結婚生子,他不想讓自己身體裡變態瘋狂的基因繼續遺傳下去,他也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孩子。
然而這時他竟然感受到了這種血脈相連的特殊感情。
“鶴君還是鶴君。”青鴻坐在地上,低聲笑著。
“你那麽偉大,是我不配。”
隨著手指無力垂地,他臉上帶出慘淡的笑,眼角濕紅,臉上還有一種終於等到結局的解脫:“此後就如你所說,一刀兩斷,不複相見。”
他甚至沒有再祈求,如果這就是結局,不如讓他帶著執念就此消亡。
還是仰視的角度,青鴻看著任逸飛,隻字不提他和石卵血脈相連一損俱損的事,帶著點報復的心理。
“師兄,我若身死,你會有哪怕一刻的後悔嗎?”
之後再無別的,他安靜等待著,最後的結局。
任逸飛劃破手掌心,一手摁在石卵上。他的傷口一接觸到石卵,就緊緊吸附在上面,死死貼著,生命力從缺口向其傾注。
另一面,他的血液從傷口處低落,在管道平台上自動‘畫’出一副陣圖。
“鶴君。”任逸飛感覺到,屬於‘鶴君’的意志在幫他。
未出生孩子的執念不足以支撐整個副本,幫助它的是鶴君留在它身上的力量,幫它進入荒蕪之角,遇到他們這群玩家。
“謝謝你。”屬於另一個人的意志消散了,徹底消失。
他的生命被一分為二,一份安撫著孩子,一份順著這些管道逆行傳輸到下面不幸遇害的妖魔處,為他們破開迷障,令其徹底醒來。
孩子痛哭的聲音漸止,所有的痛,都有人替它受了。
石卵的到來本就是逆天而行,當它離開,也會帶走一人生命,可以是青鴻,也可以是鶴君。
愛自己的孩子應該是生物的本能,鶴君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告訴這個孩子:它是被愛的。
無論孩子是否被動,它的確間接殺了許多妖魔。
替它承擔部分罪孽,讓它不至於死後還被人看作邪靈。這便是身為父親的鶴君愛一個孩子的方式。
任逸飛感受著生命力消失,微微仰起頭。
副本中,鶴君留下的角色任務是,取回三滴心頭血,他這也算是完成了這個任務。
這就行了。
青鴻本來已經等死,見狀大驚,站起上前要阻止他:“師兄你瘋了?”
“閉嘴。”任逸飛一手按在石卵上,一手丟掉匕首,抓著青鴻的衣領將其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