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敵國皇帝後我懷崽了");
謝遮為這句話背後的含義驚了一下,
忍不住道:“狀元郎並無絲毫可疑行跡,陛下為何……陛下明明……”
他往某個諱莫如深的地方暗瞥了一眼。
只有他知道這絕不是偶然。
兩次了,短短三天對著同一人兩次了。
這要是個女子,
陛下幸得就是后宮第一人,
前朝老臣聽見了估計得淚流滿面,
心道他大寧可能有後了。
雖是個男子,但君強臣弱,
皇帝想幸誰幸誰,臣子根本不敢管。
明明有這興,
還天時地利人和齊備,陛下幸誰又不肖負責,
盡歡即可,可皇帝卻……
蕭昀當然知道他這眼神什麽意思,笑罵道:“給老子滾。”
“謝遮,你不覺得太順了麽?祁王費盡心思給他下藥,結果白白便宜了朕?”
謝遮茫然:“這……不好嗎?”
蕭昀意味深長一笑:“謝遮,壞事一定是真的,但好事卻有可能是偽裝起來的壞事,因為沒人會把壞事告訴別人,
這樣壞事就無法得逞了。”
他聳聳肩:“所以朕一向不太相信這世上有天上掉餡餅不勞而獲的事,總覺得沒什麽真實感,還是壞事心裡踏實,要是是好外甥和狀元郎箭在弦上了,
朕倒是不介意英雄救美橫刀奪愛一下。”
謝遮:“……”
蕭昀冷淡道:“可他是撲到朕懷裡的。”
謝遮沒想到只是因為這。
“可謝才卿的確沒有任何破綻。”
長翎衛三部的工作是監視京城中人,
任何進京的有一定影響力的人的底細都會被查的一清二楚,謝才卿當然也不例外。
謝才卿沒有任何問題。
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藥,要失了清白,
好容易虎口逃生,皇帝卻又將他打回深淵了,這……
謝才卿若是醒著,該有多麽痛苦。
謝遮心下不忍,道:“雖是遇著頻繁了些,可每次都很自然,這次藥也是祁王下的……”
蕭昀打斷了他,似笑非笑:“謝遮,毫無破綻本身可能就是最大的破綻,因為除了自然而然,高度的處心積慮也可能顯得比自然而然更自然而然。”
蕭昀居高臨下,極目眺望遠方,淡道:“別按敵人希望你怎麽想的那樣想,除非你想輸得一敗塗地。”
他淡瞥向謝遮:“旁人輸了還能輕易東山再起,朕若是輸了呢?”
謝遮猛地醒悟,心道自己過於仁慈了。
身在帝王家,只要想活,就不可能也根本不容許有一點平民百姓的仁慈。
平民百姓中意了便是中意了,皇帝還得考慮一下,那人是不是裝出來害他的。
畢竟曾有無數奸細向皇帝投懷送抱。
那些人都被他直接發現端倪或輕易詐出來,殺了,甚至反套出無數信息。
狀元郎並非絕無可能,只是他長得格外漂亮些且毫無破綻。
但陛下第一次動了這念頭,對他自是查的更嚴。
“防患於未然,非要圖窮才能看見匕首,那太遲了,許多事情都已無法挽回,預防才是最有效也最難的,沒有跡象,不代表不是,”蕭昀懶洋洋道,“驗一驗總沒錯吧,又沒有什麽損失,真金不怕火煉,朕也不想乾一半兒給他刺死在榻上了,冤不冤?”
謝遮咳了一聲:“……陛下聖明。”
蕭昀笑說:“你說他待會兒會不會偷偷出來?”
皇帝又詢問了一遍,謝遮頭皮微微發麻。
雖然他不認為陛下的猜測是對的,但陛下說的的確沒錯。
謹慎點總是好的,畢竟一萬次不是都沒意義,只要一次是,結果都是致命的。
如果有微乎其微的可能謝才卿真的是,四下只有一個祁王,他一定會放松警惕暴露最真實的一面,自作聰明從祁王那兒脫身,偷偷摸摸出屋,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
……然後被皇帝當場射殺。
守株待兔,玩弄於鼓掌間。
謝遮心下發涼,瞥了眼廂房內異常乖巧的男子,暗自歎息一聲,道:“那如果不是呢?狀元郎不是平白被祁王——”
“那朕的好外甥就得吃一針了。”蕭昀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根細若發絲的銀針,捏在左手裡摩挲著把玩,惋惜道。
謝遮看著那根顯然是淬了迷藥的銀針:“……陛下聖明。”
……所以祁王要麽被有問題的謝才卿製住,要麽被皇帝飛針扎暈。
在皇帝手下久了,他都開始同情那些不夠格的壞人,他們以為他們在兢兢業業地乾壞事,其實在陛下眼裡就是個樂子。
蕭昀顯然只是叨逼叨想說話,完全不在意謝遮的心情,笑意愈濃:“是不是沒一點損失?狀元郎要是沒問題,他意識不清的,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怎麽會記恨朕?到時候朕再成全他,他醒了,朕還能說是他強迫朕,朕見無藥,畢竟是一條人命,不得已而為之,朕還能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臉皮多薄,肯定羞憤欲死了,一舉多得,天
衣無縫,朕近來真是越發聰明了。”
蕭昀嘖嘖兩聲。
謝遮:“……”
蕭昀懶散一笑:“你猜是箭出去,還是針出——”
他話音未落,臉色驟變。
廂房內,祁王還沒撲上去,謝才卿已經紅著臉,迫不及待地脫起了裡衣。
那件之前和他爭奪了半晌好不容易拽上的裡衣,被他毫不猶豫地在祁王眼前褪到了肩頭。
還在往下。
“嗯……我要,好熱,”謝才卿哼哼唧唧說,“給我好不好?”
“要,求求你,摸摸我……”
一兩聲汙言穢語透過窗戶傳來。
閣樓上,蕭昀冷不丁看清了大半個光潔的腰背,表情倏然黑了下去。
祁王在他身前,看見的肯定比他看見的好看。
謝遮好容易才憋住沒笑出聲,他就知道是這個結局,謝才卿怎麽可能是?
……
廂房裡。
祁王瞧著一反矜持主動脫衣的謝才卿,血氣竄升,先前好好折磨他的打算全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好好好,給你,想怎麽樣兒都滿足你,乖乖。”
他近日來第三次就要把人摟進懷裡親熱。
謝才卿看著酒氣連天、面相稍顯萎靡猥瑣的祁王,手指微僵,忍著濃濃的嫌惡,就要往他懷裡鑽,眼前人卻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快閉上,身子搖晃兩下,“砰”一聲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他的頸側扎著根細到肉眼難見的銀針。
方才那一瞬,謝才卿和祁王身體幾乎重疊,又在拉扯,這銀針但凡使用者失了一點掌控力和判斷力,扎的就未必是祁王而是謝才卿了。
也不一定是隻扎暈祁王,說不定直接扎中要害,殺死了祁王。
謝才卿愣著,扶著身後窗沿的手微微打顫,心頭一陣發寒。
蕭昀黃雀在後,今日但凡他出了這個門,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他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嘴角一絲笑意稍縱即逝。
他賭對了。
……
蕭昀進來時,剛脫衣服脫得勤的謝才卿,這會兒正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裡。
他埋著腦袋,烏發凌亂錯落,手指緊掐著自己的膝蓋,身子微微發抖,像隻把長耳朵埋起來的小白兔子。
似乎聽見動靜,他迷離抬頭,朝門邊看去。
謝才卿上衣盡褪,肌膚如綢,謝遮立馬低頭,一眼都不敢多看,第一次對著一個男子怕自己起了不該有的反應。
蕭昀看見那隻掩耳盜鈴、自暴自棄的兔子就笑了,大步流星過去,把人從地上穩穩橫抱起。
或許是出於墜落的恐懼、或許是本能的渴望,謝才卿第一時間環住了他的脖頸,往他懷裡鑽了鑽,似乎恨不得刨個坑,把臉和腦袋都埋進他胸口。
這個姿勢似乎極大的程度地滿足了皇帝的虛榮心,他咳了一聲,心道怎麽會有人又招人欺負又招人疼的。
怪可憐見的。
懷裡,謝才卿聞著蕭昀身上散發出的一點類似鳥毛的味兒,細細的唇角繃得有些僵。上一回是第一回,他過於緊繃,沒精力注意到其他,這回貼得近,他才聞到了一點不好聞的味道。
謝才卿往他懷裡鑽的動作開始有點勉強,他嗅覺一向過於敏感。
……蕭昀都聞不到的麽?還是這是他原本就有的體味?
體內春
藥瀕臨失控邊緣,或許是並沒有造成太大的不舒服,又或許是失控不失控他都沒別的事可乾,謝才卿竟不受控制地順著這個古怪念頭深想了下去,越想越面有隱色。
蕭昀常年帶兵打仗,他自己也常年在邊境,知曉那些兵痞有多麽不愛乾淨,身上氣味有多熏人。
蕭昀在這兒,他沒辦法給自己解毒。
蕭昀先前說尹賢去拿解藥了,這藥根本沒有解藥,就算皇宮大內真的莫名其妙有,蕭昀這麽抱他,總不可能是怕他坐在地上著涼了,要抱著他貼心地喂他吃藥。
但他反而一點都不想和蕭昀行房了,從蕭昀射出那根針起,他就摸清了他性子的一些規律,這絕不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可惜他眼下別無選擇。
謝才卿咬咬牙,稍抬眼,淡色的唇微微張開一條縫:“要。”
蕭昀正低頭看他,眸光一深。
“真要?”他低聲問。
謝才卿眼神迷糊了一下,才點點頭,也不知道是真聽見了還是他說什麽都會點頭。
於是蕭昀試著問:“醒了也不後悔?”
求了半天沒得到撫慰,謝才卿眼裡染上焦灼,乖巧又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
蕭昀心道果然,不由笑了。
蕭昀才懶得管他是真要還是不要,醒了會不會後悔欲絕,他想要就行了,而且是他主動招他的,算不上他趁人之危。
他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到嘴的不吃,搞得他像有毛病似的。
蕭昀抱著他床榻上去,不動聲色地將他環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拉下,握在掌心裡,謝才卿剛要佯裝舒服地哼一聲,蕭昀大拇指卻掐上了他的腕骨。
謝才卿呼吸差點一滯。
他果然懷疑自己,都這時候了,他居然還沒打消疑慮,他還在懷疑自己。
他第一次意識到了皇兄和蕭昀的差距、他和蕭昀間的差距,意識到了蕭昀為什麽是天下第一人,是寧國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皇帝。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蕭昀已經暗中防備到了這個地步。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絲毫不為眼前利所動,他骨子裡並不只有為外人所知的侵略妄為、貪得無厭。
他根本不會被自身任何情緒影響,永遠客觀冷靜,像一匹深夜裡眼睛幽深、藏著獠牙的狼,隨時準備一擊必殺。
但凡錯一步,蕭昀這會兒還極盡恩寵地抱著他,下一秒就能擰斷他的頸骨。
清楚這點後,謝才卿心頭驟沉,更不想現在和蕭昀行房了。
這是個壞到極致的時機,對他太不利了,一旦做了,他將從此失去主動。
在蕭昀沒徹底打消疑慮前,他靠蕭昀越近,暴露的越多,越容易一敗塗地。
可他沒得選,謝才卿的心緊了起來,他得盡可能想辦法避過。
蕭昀的目光深不見底,謝才卿在他的注視打量下,順從地一動不動,似乎完全不懂他此舉的意思。
蕭昀的手比他大了足足一圈,他因常年習武用兵器,指腹上幾處都有粗糲的繭。
蕭昀拇指微微發力,順著謝才卿纖細的腕骨一寸寸往上捏去。
謝才卿腕上的肌膚細潤滑膩,隻被他磨捏了幾下,就已經微微起了紅。
“嗯……疼,好疼。”謝才卿聲音帶了一兩分嗚咽。
他幾乎在自己耳邊說話,蕭昀手上動作一停,深吸一口氣,也是搞不明白怎麽一個男子能嬌氣成這樣,捏兩下就哼哼唧唧的。
“現在就叫疼了?一會兒得哭成什麽樣兒?”他低聲說。
謝才卿也不知聽見了沒,只是靜靜窩在他懷裡,紅著臉不說話。
蕭昀暫時壓下了心中最後一點疑慮。
謝才卿不會武,習武之人和普通人骨骼略有不同,謝才卿不僅手無縛雞之力,手指上沒有任何練過武器的繭,脈象還弱浮無力,看樣子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大毛病沒有,小毛病是一定源源不斷的。
他那手豈止是沒有繭,完全可以說是半點不沾陽春水,柔軟得很,比他個皇帝還金貴,公主都不一定有他細皮嫩肉。
蕭昀又是抱又是瞧,忍不住謔道:“你倒是比朕還會寵自己啊。”
沒那皇族命,倒是一身比皇族還細致浮誇的皇族病。抱著倒是怪舒服的。
蕭昀越想越好笑:“這日後娶了妻,總不能夫人寵著你慣著你啊,像什麽話?”
他笑了一聲:“也是,狀元郎到哪兒找個比你還金貴嬌氣又麻煩的夫人?”
“……”在蕭昀看不見的地方,謝才卿臉色微微發黑。
“腎水這般虛,你以後可怎麽辦呐?長得漂亮又不能當飯吃,姑娘頭幾年好哄,大了你看她還稀不稀罕你,你待會兒可得和朕學著點兒。”
“……”謝才卿咬牙切齒,第一次如此討厭一個人。
哪裡都討厭。
話怎麽這麽多,一個人都能聊起來。
蕭昀坐到床沿,將藥效徹底發作不安分動來動去的人卡在兩腿間:“醒了不後悔?”
他這會兒這麽多年第一次覺得擺弄人比玩弄權術好玩兒多了。
謝才卿實在沒什麽分量,還沒他一把大弓重,抱在懷裡卻一點兒都不硌得慌,甚至算不上清瘦,皮相豐潤,身上還透著一股溫中含冷的淡香,因為味道有模糊矛盾的地帶,讓人忍不住想湊近聞個明白。
蕭昀是不懂什麽香不香的,就是覺得怪好聞的。
謝才卿這會兒被他死死卡在身前,不得已兩腿並攏乖乖坐著,皮膚白淨,頭髮還長,像個……漂亮小閨女。
蕭昀一樂。
他閨女兒要是像狀元郎這樣,那他養個十個八個都願意。
可惜狀元郎不會生孩子,不然就納他進后宮了,一定得讓他給自己生個閨女。
越想越好玩兒。
謝才卿沒吱聲,蕭昀也沒指望他回應,他只是喜歡說:“你聽話,日後就是朕的人,過兩年朕做主,給你挑個頂好的姑娘,喜歡什麽樣兒的,都能跟朕提。”
謝才卿唇角繃得越發僵。
蕭昀說的都是沒啥營養的廢話,偏偏他還得仔細聽,不能漏了一個字。
一個皇帝怎麽能話怎麽多。
謝遮從皇帝橫抱起狀元郎就沒眼看了。
祁王還躺在地上呢,一眨眼謝才卿都抱上榻了。
謝遮呆立在那兒,聽著陛下旁若無人的絮絮叨叨,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想著陛下一貫風風火火說乾就乾乾完就扔的行事做風,這才勉強接受下來,轉身悄無聲息地出去。
身後謝才卿暗向門邊瞧,眼見門從大開到就要關嚴,眼裡希冀的光一點點破滅。
謝遮正要關上門,尹賢從長廊轉角處衝過來:“指揮使,等等!”
謝遮掩門的手一頓,目光落在尹賢身後一群小太監懷中抱著的瓶瓶罐罐上,表情變幻莫測了起來。
尹賢衝到門口,扶著膝蓋大喘著氣道:“丹房太遠了,怕狀元郎熬不住,連跑死跑才過來,趕上了嗎?”
謝遮咽了咽口水。
尹賢往身後看:“也不知道是哪瓶,只能全抱過來了,太多了。”
謝遮又咽了咽口水,十幾個太監,是太多了。
尹賢還沒緩過氣,有氣無力道:“狀元郎在哪兒,是不是在裡面?”
“陛下呢?陛下的藥,陛下不在,沒人認得啊,這可怎麽辦?”
長廊上黑,尹賢瞧不見指揮使的臉色,疑惑道:“怎麽不說話,指揮使?指揮使?時間不等人——”
屋子裡的傳來謝才卿低低的呻.吟,尹賢壓下焦急,松了口氣笑道:“在裡面就好!”
他這回辦事得力,一定能將功折罪,得了陛下讚賞。
尹賢揚手,朝身後的小太監招呼:“都快跟上——”
謝遮猛地拉住尹賢,欲言又止:“別急,那個——”
謝遮看到轉角處冒出來的一大批人,臉色大變:“你怎麽把太醫全叫過來了?!”
尹賢搞不懂怎麽一向辦事穩妥的指揮使突然一驚一乍拖拖拉拉起來,關鍵時候掉鏈子,忍下急切不耐:“我怕陛下不在啊!太醫院的總比我倆有主意!”
他壓低聲音:“到時候狀元郎有什麽事,擔責也是他們擔,累不到我們,所以——”
謝遮表情微微扭曲,努力組織著語言:“那個——”
“你別磨磨蹭蹭的了!你有什麽話救完人再說啊!這是陛下的命令啊!耽誤了你我都有責的!”
“快點快點!”尹賢向那邊招手,太醫院的老的少的火速跟上,七嘴八舌。
“那藥根本就沒有解藥——”
“胡說!不就是春
藥麽,大同小異,讓我配我肯定能配出解藥來!”
“那是祁王煉的藥,哪有那麽——”
“可苦了狀元郎——”
謝遮腦子飛速轉著,這事兒絕不能讓這麽多人知道,陛下的面子不能丟,狀元郎以後也還要在朝中做人,陛下的好事也不能壞,他得想辦法打發這些人:“那個你們聽我說——”
謝遮一人的聲音太小了,人太多了,又都個個火急火燎趕了一路過來的,一門心思救狀元郎,壓根冷靜不下來聽他說話。
“那個——”
幾個邀功心切的年輕太醫已經迫不及待地撞開他衝了進去,身後的人馬蜂一樣一擁而上。
謝遮心裡咯噔了一下,絕望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他真的盡力了,但願陛下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但願陛下還沒脫衣服。
……
屋子裡,太醫和太監剛衝進去,就見陛下立在床榻前,單手插腰指著他們,怒道:“一群沒用的東西!怎麽來這麽晚!”
陛下的表情儼然要吃了他們,太醫和小太監們嚇了一大跳,忙唯唯諾諾地跪地認罪。
尹賢心裡把攔在門外的指揮使罵了個千百遍,要不是他他們早進來了。
但他也不可能告狀。
皇帝斥道:“還愣著幹什麽!蠢貨!還不快點來救人!”
小太監和太醫們忙不迭爬起來,一齊擁到了床前。
“快點!”皇帝踹了個動作慢吞吞的小太監的屁股。
謝遮遮著額,磨磨蹭蹭地低頭進來,透過指縫往屋子裡看了眼,松了一大口氣。
他瞥向懶散倚靠在床榻邊監督一群人忙活的皇帝,目光落到他大敞的衣襟和散著的腰帶上,噗嗤一聲,給口水嗆到了。
一群人窩在床榻前,背對著門,瞧不見指揮使和皇帝,皇帝似笑非笑,無聲用手指著他,咬牙切齒,仿佛再說“你他媽就這點用”。
謝遮自知無能,默默低下頭,憋笑憋得難受,嘴裡不斷發出漏氣聲。
皇帝的眼神仿佛要殺了他,他用唇語說:“自己領罰去!”
謝遮憋著笑,小雞啄米般點頭,總算控制住了表情,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尹賢幫不上一點忙,瞥向一邊乾立著的皇帝,眼珠微轉,諂媚地窩到陛下跟前:“陛下等了一晚上了,渴了吧,奴才給您去倒杯——”
他一抬眼,定睛仔細一瞧,驚詫道:“一群該死的,怎麽伺候的!”
皇帝的衣襟不知怎麽地松松垮垮地大敞著,一大片結實的胸膛露了出來,盤龍腰帶上的那條龍也被捏得折了過去,只有個明黃色的尾巴翹在外面,束起的發也落了幾縷下來,讓他瞧上去越發不羈風流了。
尹賢忙上前,半跪下來就要替皇帝重系腰帶,皇帝本來還臉不紅心不跳,見他手朝他腰伸過來,立馬後退了一步,臉色陰晴不定:“一邊兒去!”
尹賢大愣。
陛下平時懶散得很,喜歡人伺候,要不是面上不好看,為了省時間,估計飯都想張嘴叫人喂,衣袍從不自己穿,當然也不可能自己整理,怎麽今日……
莫非是厭了他?他要失寵了?
尹賢心下有些委屈又慌張。他明明辦事得力,陛下卻如此冷落他。
“上茶!”蕭昀不耐煩道。
尹賢愣了下,這才大喜道:“就來!”
原來陛下是渴了,陛下一向不太注重儀容,還是喝茶要緊,難怪煩他,是他不長眼。
尹賢樂呵樂呵端茶去了。
蕭昀也要走,卻被張太醫吞吞吐吐叫住:“陛下,這藥——”
張太醫瞧了眼榻上的謝才卿。
狀元郎整個人微微發紅,似乎感知到了周圍有許多人,死命咬緊唇齒,不泄露一絲聲音。
但明顯是要承受不住了。
太醫們一幅束手無策的表情,個個畏畏縮縮的,顯然怕治不好狀元郎被打屁股。
張太醫在一眾太醫推舉的眼神裡,不得已硬著頭皮道:“陛下,這春
藥根本沒有解藥……不是我等無用,是誰來了怕是都……都救不了狀元郎,除非彌羅神醫,狀元郎若是想活,怕是……怕是只有……只有……”
蕭昀:“只有什麽?”
張太醫舌頭都打結了:“只有男、男子……才能……才能……”
剛端茶進來的尹賢斥道:“這像什麽話!這是一國狀元!你們治不好,當丹房的藥治不好嗎!陛下都說了,丹房有藥能解狀元郎的毒!”
蕭昀瞧著謝才卿微紅的唇,笑著掃了眼尹賢,十分和顏悅色道:“……你看朕都給急忘了,紅瓶那個,吃兩粒,吃兩次就好了。”
小太監和太醫們大喜:“陛下仁慈!此乃狀元郎之福,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謝遮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皇帝喜歡聽拍馬屁,平時一點大小事,身邊人都會放大無數倍吹給他聽,他也樂在其中。
不過這回……
皇帝的神色紋絲不改,甚至像以往那樣笑吟吟道:“人都給我伺候好了!”
……
蕭昀很早就甩袖走了。
太醫和小太監折騰完後也陸陸續續走了,隻留下個一兩人在外頭替狀元郎守夜。
人走得差不多了,床前也沒人了,謝才卿才慢慢坐起來,往蕭昀走的方向瞥了眼,綿軟修長的指摸了摸唇,好半晌,饒是淡定委婉如他,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越笑越難以止住。
笑完又想,皇宮居然真有解藥。
……
伺候的人勸他留一晚,明日再走,謝才卿含笑婉拒了,連夜回到了府邸。
這麽晚了,堂裡的燈卻還亮著,顯然是太妃給他留燈了。
謝才卿盯著看了會兒,悄然一笑,或許這就是他努力的意義。
他希望一些人一直好好的。
他只有跑得再快點,再快點,才能護他們無憂。
“老爺回來了!”門邊的小廝喜道。
謝才卿食指豎在唇畔,示意下人莫要出聲,披著鬥篷進了屋裡。
太妃果然在等他,趴在燈下睡著了。
謝才卿去一邊兒架上拿了件披風,過去就要輕輕披到她身上,太妃卻不知道哪來的敏銳,猛地抬頭,得意道:“我就有預感你回來了!”
“……”謝才卿笑了,把披風遞給她,“披件衣服。”
“回來怎麽不吱一聲呢,”太妃搭著衣服,從有點迷糊的狀態醒過來,目光落到他換了一身的衣袍上,表情滯住,好半晌才呆呆地眨眨眼,“成了?”
“沒。”謝才卿說。
她一問這個,他又想笑了。
太妃沮喪又震驚:“這都不成?”
如矢的消息早就傳回來了,祁王給小王爺下了藥,小王爺撲到蕭昀懷裡去了。
謝才卿無法解釋後來各種彎彎繞繞,也實在不好意思解釋,只能略去一些細節,說了一些關鍵的信息。
他替太妃倒了杯熱茶。
太妃聽完徹底沒了喝茶的心情,蹙眉道:“那怎麽辦?這他都懷疑你,還有什麽法子是能成的?”
謝才卿說:“沒成是好事,他很快就一點都不懷疑我了。”
“他那麽喜歡玩兒,我總得陪他玩玩。”謝才卿微微一笑。
太妃微微著急:“玩是行,可孩子怎麽辦……”
謝才卿眨眨眼:“之前是我急,他不急,現在我不急了,你看他急不急,我辛辛苦苦送上門他這樣對我,那我只能等著他辛辛苦苦送上門了。”
太妃愕然看他,過了好半天才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一張白紙的乖巧小王爺一晚上的功夫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謝才卿笑說:“人都是被對手成就的。”
……
皇帝寢宮。
昨日瓊林宴因狀元郎的事折騰得晚了點,陛下幾乎凌晨才睡,這才沒幾個時辰,又到了早朝的時間。
伺候的宮人魚貫而入,在珠簾外靜候著。
尹賢輕手輕腳走到龍床前,慢慢掀起帳幔,往床上裸
睡的那人瞧了一眼,表情一滯。
“陛下,大喜啊!大喜啊!”
尹賢的嗓子又尖又細,嚎起來像個雞,本就睡得淺的蕭昀冷不丁給嚇醒了,還以為出了什麽禍事,一個激靈坐起來,抹了把眼睛:“什麽事什麽事?”
尹賢道:“陛下金槍不倒,大寧之福啊!”
蕭昀往下半身看了眼,表情僵了一秒,面無表情:“朕每天都金槍不倒。”
尹賢尤其會拍馬屁:“陛下今日尤其金槍不倒,大寧之福啊!”
蕭昀一瞬間臉都綠了。
尹賢正等著陛下指著他笑罵,誇他機靈滑頭,陛下青著臉道:“給老子滾出去!”
尹賢一愣:“陛下——”
蕭昀:“麻溜的。”
他隻想眼不見為淨。
尹賢不知道哪裡說錯了,戰戰兢兢就要滾出去,漆黑的眼珠一轉,想著哄陛下開心將功折罪,笑嘻嘻道:“好嘞!奴才馬上滾!”
他躺了下來:“陛下您看,奴才開始滾了!”
“奴才開始滾了哦!”
皇帝看著地上慢悠悠蠕動一圈圈往外滾的玩意兒,臉似乎更青了。
他當初是怎麽挑上這麽個玩意兒的?
……
一整個早朝,皇帝點了不少人的疏漏,小懲大誡打了一頓屁股。
在一堆白花花的屁股和“哎呦”的哀嚎聲裡,終於舒坦了。
下了朝,蕭昀在淨手,手突然頓了一下,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麽,揉了半天腦門兒也沒想起來,煩躁地看向尹賢:“去叫指揮使過來。”
謝遮來了以後,蕭昀問:“朕昨夜可有遺漏了什麽?”
謝遮:“謝才卿?”
蕭昀說:“不是。”
陛下事忙,不重要的事一向容易忘,謝遮想了半天,這才跟著想起什麽,臉色微變,語氣不確定道:“……祁王?”
“對!就是他!”蕭昀也臉色微變:“他人呢?後來怎麽著了?”
“……”謝遮居然也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還是去問了長翎衛,過了片刻後才回話道,“兩個屬下把他扛著送回府了。”
“怎麽解釋的?”蕭昀隨口問。
謝遮身後的長翎衛恭敬道:“屬下怕言多必失,所以沒解釋,只是將人送到府上便走了。”
蕭昀擺擺手,長翎衛下去了。
蕭昀笑罵:“你這記性被朕傳染了不是?”
謝遮咳了聲:“陛下打算如何交代?”
這事兒就算不給交代,長公主府也不敢說什麽的,畢竟自家兒子什麽貨色,長公主比誰都清楚,吃了個啞巴虧,他們也不敢聲張。
謝遮就是例行公事問上一問。
蕭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有趣的,唇角微挑,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你現在派人去長公主府,帶點兒補品什麽的,說是朕送的,他們問起昨夜的事,你就說狀元郎帶了迷藥防身,把人扎暈了。”
謝遮滿臉難以置信地看向皇帝:“……”
“愣著幹嘛,”蕭昀說,“還不快去!”
“陛下……”謝遮越發心疼那個小東西,踟躕幾秒,“這麽說,長公主和祁王不是要對——”
“朕就是要這個,乖,聽話,不聰明不可怕,非要問自己不擅長的,就是蠢了。”
“……是。”頂著一個“蠢”字的謝遮表情一言難盡地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訂閱!
有完整大綱,開坑必完結,v後基本穩定日更,不更會提前請假。
我盡己所能寫,崽崽們隨心所欲看,祝崽崽們天天開心!
2("套路敵國皇帝後我懷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