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敵國皇帝後我懷崽了");
謝才卿暗笑。
人是他處心積慮勾來的,
雖然蕭昀的行為過於流氓了些,但他一下子對他這麽慷慨,他難免有點不好意思。
他不想騙人感情,
蕭昀隻想和他玩玩兒是他最想要的情況。
蕭昀出身皇族,
那種童年,
不可能對任何人付出真心。
畢竟是合作關系,蕭昀不讓他不痛快,他也不會讓蕭昀不痛快。
他不想欠蕭昀的。
蕭昀要是寵他,
他就勉為其難讓他慢慢得到一個逐漸被他打動、對他上心的狀元郎。
謝才卿撚著幾把小金鑰匙正心不在焉地想,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嚓”,
緊跟著是一陣劈裡啪啦的巨響,
動靜之大,謝才卿茶盞裡的水都要濺出來了。
太妃正打量著屋外奇山異石,
對蕭昀讚不絕口,
冷不丁聽見府邸外的動靜,表情一僵。
這動靜未免有點耳熟,勾起了她一些熟悉的回憶,她忙看向裡屋的小王爺。
小王爺本來還含著幾分笑,
像是心情不錯,
這會兒臉色發黑,不動如山地坐著。
尹賢興奮道:“狀元郎喬遷之喜,
門口可熱鬧了,
狀元郎快跟奴才去瞧瞧!”
尹賢拉著臉色鐵青的謝才卿就往外走,太妃盯著看了會兒,轉過身,肩膀微微聳動。
謝府門口,一群穿著喜慶的小太監正爬著梯/子掛紅燈籠。
紅辣椒一樣的一串串鞭炮劈裡啪啦地放著,
炮屑飛炸,小太監們手裡拿著紅紙裹住的碎銀,正分發給聞著動靜而來的百姓,見者有份。
小孩兒還有糖吃。
門口的人越圍越多。
桃子頭的孩子領完糖,笑嘻嘻道:“恭祝大官人新婚!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謝才卿一出來,就聽見這麽一句,腳步一頓,面無表情地抬頭看高高掛著的紅燈籠。
其他百姓愣了愣,也忙高聲道:“恭祝大官人新婚!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謝才卿的臉黑如鍋底,周圍空氣都仿佛凝了凝。
尹賢瞥了眼謝才卿神色,忙道:“別瞎說別瞎說!弄錯了弄錯了,不是新婚!是喬遷!”
百姓哈哈大笑,紛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不是新婚居然這麽熱鬧。”
“是小的沒見過世面。”
“恭祝大官人喬遷之喜!”
“哇,神仙!”小孩子指著出來的男子,驚呼道。
一片喜慶的紅中,男子清雅出塵,皎如明月,鳳儀無雙。
“狀元郎!”
不到一下午的功夫,滿京城都知曉寒門出身的狀元郎搬進長平街的豪宅大院,和高官顯貴做鄰居了。
……
臨睡總算放完炮了,屋子裡太妃咳了一聲,忍笑說:“搬進來也好,至少吃穿能好些了。”
謝才卿歎了口氣:“也有不好的。”
太妃知道他指什麽,寬慰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蕭昀給的宅子,都是蕭昀的人。
這麽多雙眼睛盯著,他們更容易暴露,自當更小心。
謝才卿點點頭,心心念念花房蕭昀送來的那幾盆花兒,正要去瞧瞧再睡,外頭下人通報道:“雲老爺到。”
謝才卿腳步又是一頓。
雲老爺?哪位?
邁進來的“雲老爺”一身便裝,頭髮用黑金色的帶子束起,少了幾分威嚴大氣,多了幾分俊俏風流,還像模像樣地扇著把折扇。
扇上字龍飛鳳舞,一看就是他自己題的。
謝才卿這會兒耳邊還有放炮的幻聽聲,黑著臉,轉頭就回屋內。
“雲老爺”大步流星追上,一把把人兜膝抱起,仰頭看他。
“跑什麽?”他像是玩起了登徒子調戲良家男的遊戲,調笑說。
“……”狀元郎也不掙扎,別過臉。
蕭昀好像很喜歡抱人,什麽臭毛病。
蕭昀見他一身綾羅綢緞,眨眼從羊脂素白玉成了價值連城的大氣和氏璧,十分滿意:“本官就說,你想開了就好,生氣別折磨自己,揮霍本官的銀子就成,想花多少花多少,本官辛苦打拚那麽多年,就是掙給你花的,來心肝兒親一個。”
他故意往謝才卿臉上湊。
“……”謝才卿佯躲開。
這哪像個皇帝。
他也見怪不怪了。
蕭昀展顏:“消消氣,好點兒沒?晚膳用了嗎?廚子喜不喜歡,心肝,心肝說說話,本官連趕死趕才批完奏折,就為了來瞧你。”
謝才卿心道不正經:“……謝陛下恩典。”
“有沒有缺的或者不喜歡的?想要的都跟本官說,就是摘星星摘月亮本官也答應。”
謝才卿幽幽看他一眼:“老爺養起了外室?”
蕭昀一愣,這還是謝才卿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和他搭話,他瞬間來勁兒了,笑得歡:“什麽呢,本官連內室都沒有,這叫金屋藏嬌知不知道?”
謝才卿:“……”
蕭昀也不演什麽老爺包養外室的老土戲碼了,手略一松,在謝才卿下落的叫聲裡,改而箍住了他的腰,鼻尖抵住他額頭,蹭了蹭,四目相對,含笑說:“你要是個姑娘,朕給你椒房恩寵,風風光光嫁給朕,誰叫你是男子,還要當什麽朝臣,只能養在外頭了。”
“陛下喜歡女子?”
“朕就是喜歡你,你是男子女子都無所謂,朕都喜歡。”
謝才卿一怔。好聽的倒是挺會說。
蕭昀見他沒吭聲,以為他不信:“你瞧朕身邊什麽時候有過旁人了?這麽多年就你一個,還是朕自己追的。”
“陛下沒追微臣。”狀元郎淡淡道。
蕭昀一愣,調笑說:“那朕現在追,狀元郎給個機會。”
“那請陛下的手拿開。”
蕭昀直笑,箍他箍得越發緊了:“那算了,明天再追,今晚先睡。”
“……”謝才卿咬牙。
“白天追晚上睡也不耽誤,”蕭昀抱著他就往榻上去,還能空出一隻手輕刮他的臉,“朕這不是好好伺候你彌補你麽?”
謝才卿避過他的大手:“微臣不想要伺候。”
“不舒服?”
“……”謝才卿說,“微臣不想要。”
“你晚上也說不想要。”
狀元郎惱羞成怒:“……陛下放微臣下來。”
蕭昀大笑,圈住掙扎的人:“好了好了不生氣,朕錯了,朕就沒這麽伺候過人,知道你愛乾淨,朕發誓朕不髒,朕連小姑娘手都沒牽過呢,什麽都給你了。”
謝才卿一愣,繃不住想笑。
他髒不髒關他什麽事。
謝才卿別過臉:“微臣不想知道。”
蕭昀歎了一聲:“你現在這樣多好,生氣就折騰朕,可千萬別折騰自己,朕心疼,對自己好點兒。”
謝才卿淡道:“陛下為何不廣納后宮?何必守著微臣,天下人皆願,何必在微臣這兒找不痛快?”
“這事兒其實對朕可有可無,”蕭昀不以為意,“朕二十多年不都自己一人兒過來了麽?”
謝才卿一怔。
忽然意識到好像蕭昀不好色。
他有蕭昀好色的念頭,是因為蕭昀在他這兒表現得很……
但蕭昀在漫長的二十四年裡,身為一個皇帝,居然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朕還得問你給朕下了什麽藥,對旁人提不起半點興趣,一見你就……”
蕭昀蹭了上來,表著忠心。
謝才卿的臉霎時紅了。
他顫聲道:“……陛下今日出來,尋了何由頭?”
蕭昀說:“微服私訪啊。”
“微服私訪到這兒?”
蕭昀謔道:“這兒一直是朕微服私訪在外的住處。”
謝才卿愕然,臉色微黑。
尹賢隻說這是蕭昀的小內藏庫,可沒說這是蕭昀在外的住處。
他原先以為蕭昀是養外室,結果是他搬進了蕭昀的家和他住在一起了?
“娘子,私房錢都給你管了,宅子也給你了,”蕭昀說,“回個家,你睡總得讓我睡在這兒,好讓我明兒早起務工繼續掙錢養你啊。”
“……”謝才卿覺得自己之前那點愧疚簡直天真。
誰是他娘子。
當皇帝叫務工,住在宮外才叫回家,祖宗聽了,怕是祖墳都得冒黑煙。
“陛下若是後悔了,鑰匙和宅子,直接問微臣要便是,”謝才卿說,“陛下莫要這般言語,日後相見,各自心有所屬,難免尷尬。”
蕭昀臉色一沉,隨即笑道:“日後那是日後的事,娘子,今兒洞房花燭,為夫伺候你。”
……
陛下已經連續三日因為微服私訪早朝後延一個時辰了。
雖然能多睡會兒對大家都是好事。
可祖宗規矩畢竟不可廢。
陛下早朝時還滿面笑容、春風得意,神采煥發、英姿卓越。
日日夜夜密切關注皇帝的朝臣發現,皇帝好幾天沒戴香囊了,身上什麽味道都沒有,卻多了一點別的東西——臉上的劃痕,尹賢公公說是他替陛下剪胡茬時不小心劃著臉了,手上的咬痕,尹賢公公說是陛下苦思冥想之際,渾然不覺咬著自己了,脖子上的紅痕,尹賢公公說是天氣炎熱蚊蟲多時不時叮上幾口,破掉的嘴唇,尹賢公公說是上火。
陛下以前總喜歡扯衣襟,尤其是天熱,松松垮垮地舒服,這幾日卻比隔壁江懷逸還要莊嚴威儀,一絲不苟,端得是帝王做派。
下了朝,朝廷上說的上話的朝臣偷偷聚在一起。
屋裡,一群人面色凝重。
他們這次沒有邀請尹賢,因為清楚尹賢媚上叛變了。
劉韞歎道:“應當是如此了。”
“是啊,”錢耘說,“萬萬沒想到。”
高明遠道:“我等該如何是好?”
葛思正痛心疾首說:“陛下怎會沾染如此惡習?一國皇帝屢上青樓,這傳出去,我大寧顏面何存?”
范擎說:“不立後不納后宮,非迷上那裡的姑娘了,這……祖宗蒙羞啊!”
“那種地方不乾不淨的,為陛下身子著想,我等得阻止啊,劉老您拿個話。”
劉韞沉吟片刻,面色凝重說:“當朝提,陛下未免難堪,私下說,陛下不承認我等也沒半點辦法,為今之計,我等下了朝,便裝蹲守青樓,若是瞧見陛下,若無其事地靠近,勸上一二,既全了陛下顏面,又人贓並獲不容狡辯,還行了提點之實。”
范擎道:“這主意好!只是京城那麽多家青樓……”
高明遠道:“陛下定是去最好的幾家,其他的青樓隻一人蹲守,最大的幾家,多派幾人,尤其是京城第一樓風月樓,一定要派足人。”
憂心忡忡的朝臣紛紛點頭附和。
……
陛下隻厚賞狀元郎卻不升狀元郎的官,所以朝臣雖豔羨,卻也不至於嫉妒到要毀掉他的地步。
畢竟狀元郎向來與人為善,人緣奇佳,還才德配位。
隻賞不封也分明是眼下喜歡得緊,寵上一寵,但並不打算長久重用的意思,指不定過些日子就失勢了。
更何況皇帝英明,誰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他的寵臣,無異於自取滅亡。
只有謝才卿知道蕭昀為什麽不升他的官。
他現在的官職不用上朝。
要是升到正五品以上,蕭昀精力旺盛地折騰了他一宿,第二天他還得黑燈瞎火爬起來上朝,在宮外還可以坐馬車,到了宮內,他得從東安門走到金鑾殿,足足幾裡路。
天越發熱了,太妃扇著扇兒,笑嘻嘻道:“今晚風月樓花魁接客,老爺可要去看看了?”
“不想去。”謝才卿正凝神看著書,眼睛並未從書上挪開,溫聲說。
“哎呀呀,你別整天窩在府上,好歹動動,你到時候安胎了想坐多久坐——”
“別!”謝才卿臉色緋紅一片。
“好好好不說,你還不趁最後一段時間,想玩兒的趕緊玩兒,到時候你想玩兒我都得按著你。”
“……”謝才卿拿她沒轍,撂下書,“那裡太吵了。”
“怎麽叫吵呢,那叫熱鬧,而且你現在有錢啊,皇帝的私房錢,全大寧都沒人比你闊了吧,拿著蕭昀的錢,去我的青樓大把大把甩銀子,人家又不知道是皇帝的錢,那都是便宜我啊,洗錢都不帶這麽快的。”太妃朝他眨眨眼。
謝才卿喝茶的動作一頓,想著這幾日蕭昀的惡劣行徑,忽然一笑。
蕭昀不是說他不高興就隨便花他的錢折騰他。
他倒要看看蕭昀到時候心疼不心疼,反悔不反悔。
太妃說:“而且他不是說的好好的,不限制你乾任何事嘛,連你娶妻都不介意,你逛個青樓,拿他的錢一擲千金包個花魁怎麽了?”
謝才卿起身,眉眼彎彎:“好,咱們去。”
……
晚間,皇帝正在批奏折。
自從前幾日起,皇帝就不叫人念奏折了,自己一目十行地看,龍飛鳳舞地批,速度之快,大寧皇帝之最。
皇帝批完就微服私訪,直到第二日上完朝才回來。
仿佛在外面有了家。
謝遮進來,宮人都退下了,蕭昀正好批完奏折,神清氣爽。
“怎麽這時候來找朕?”
謝遮幽幽說:“陛下務完工準備回家了?”
“滾。”蕭昀笑罵。
謝遮說:“陛下效率越發高了。”
蕭昀眉梢一提,懶洋洋說:“那可不,他纏著朕呢,催朕早點回去陪他,這會兒說不定正坐在燭邊等朕呢。”
“朕隻好自己苦些了。”蕭昀作勢歎了口氣。
謝遮瞥他一眼:“狀元郎前幾日不是還很不樂意?”
蕭昀說:“男人不都口是心非麽。”
謝遮意味深長地瞥了眼蕭昀。
“陛下對他可真好,金屋藏嬌啊。”
“那不是他對朕好麽,朕也不好委屈他啊,投桃報李罷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廢話了,朕要去了。”蕭昀迅速脫下龍袍,拿起一邊的便裝駕輕就熟地往身上套。
謝遮道:“陛下等等。”
蕭昀皺眉,想起什麽:“你來找朕所為何事?”
謝遮沉默幾秒。
“府上的人來報說,”他瞥了眼蕭昀,繃住嘴角,“謝才卿去風月樓了。”
2("套路敵國皇帝後我懷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