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書帶著他走進了妖宮, 坐在了大殿上。
殿內已經坐了不少人,左為妖族右為人族, 涇渭分明,互相打量,但誰也沒有第一個說話。右邊最上是谷家的隊伍,谷渺渺秦瀾也是方遠熟悉的,再往下是韓、宴兩家,不僅個個帶齊了百位長老,還有數十個族內出眾的小輩。
方遠覺得他們不是來談和的,是來相親的, 一屋子顏值超高的俊男仙子,就這麽對坐著。
謝卿書也覺出不對來, 他倒了杯酒:“有意思。”尋常談和帶那麽多小輩來做什麽,還都是爭奪家主的熱門人選, 這些人平日王不見王,全都忙著修煉和擴張領土。
除非, 這事關他們在族中的地位。
嘶啞妖樂從殿外飄進,像極了此刻僵硬的氣氛。妖王王座後刻了一隻黑背金羽的神禽, 正是他的原形,大鵬金翅鳥。傳聞金翅鳥先祖性情殘酷暴烈,以騰蛇為食,後代也一個個都不是好惹的。
過了會兒, 妖王終於來了。
他似乎剛睡醒,卷曲的黑發束都未束, 隻隨意披了一件大氅。古銅色的皮膚上還帶著抓痕,身形健碩,雙腿交疊, 坐在了王座之上。
“什麽事?”妖王迦樓隨口問。
兩個妖族長老站在他兩邊,修為深不可測,顯然是來保護的。
北三家還是谷渺渺先開了口:“聽聞妖界浴火節將至,神朝久居南方,未曾見妖界風情,特意來慶賀一番,增加彼此之間的友誼。”
迦樓嗤笑:“神朝?過去這燕朝,不是早就四分五裂了嗎?”
除去谷韓宴,還有一大堆小族,嘰嘰歪歪吵個沒完。
谷渺渺神色不變:“燕朝雖無,神朝仍在,我三家也是神朝屬族,這點永遠不會變。”
此話一出,在場各人臉色各異。
韓宴兩家趁機道:“迦樓王,我等備了厚禮——呈上來!”
於是方遠見了好一出閃瞎人眼的寶物大賞,谷韓宴三家每家都送就算了,每一個繼承人之間也是互相攀比,拿出的法寶一個比一個珍貴,甚至還有十萬年份的蛟珠丹,讓上首的妖族長老也臉色微變。
這簡直像在在討好迦樓王一樣。
方遠迷惑,照理來說這三家不應該啊?還沒打起來就滑跪了?
迦樓顯然也沒有被這些東西誘惑,神情越發不耐:“有話直說,你們再兜圈子,就全滾出去!”
“那晚輩便直言了,我知妖王對邊境的澤丘頗有興趣,事成之後,不僅靈石法器加倍,澤丘也可交給妖族,”一名韓姓弟子起身道,“只要妖族肯借一借尋仙盤,並協助我韓族找出一人,一切都好商量。”
韓家善天機推演的太上長老,已經佔卜出那人就在妖界,族裡誰能抓到他並殺了他,誰就是下一任家主。
板上釘釘,絕無反悔。
不僅韓家,其他幾家恐怕也一樣,否則他們何至於此,在這裡討好一個野蠻卑賤的妖族。出聲的韓家弟子心上不虞,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誠懇道:“妖王可願考慮考慮?”
那人身上有鳳凰血脈,用尋仙盤一抓一個準,到時神朝三分之一的地方,就全是他的了!
迦樓似乎被打動了:“你要找誰?”
那韓家弟子狂喜:“此人妖王應也有聽說過,正是燕朝——”
“湘夫人到——”
侍女的通報打斷了韓姓弟子的話,他不滿轉頭,卻看見一美人從殿外緩步走來。
湘夫人面系薄紗,身著淡紫色長裙,唇不點兒紅,眉不描而黑,容顏清麗,身姿輕盈,見大殿裡滿是人,也不慌不忙,眼神只看著最高處的迦樓。
一抹豔色,偏是從容而鎮靜。
方遠微微有些恍惚,遠遠看,湘夫人像是木棲吾,但仔細的看,兩人又沒有半點相似。
雛鳥也探出了頭。
其他人的反應卻比方遠大多了,三家但凡資歷比較長的長老無不大驚失色,連茶杯都碰倒了。一老者以袖掩面,聲音驚懼而細微:“……神……後。”
谷渺渺皺眉:“長老,你看清楚些,她是個凡人,長相只有六分相似罷了。”
但迦樓后宮出現一個和昔日燕朝神後長相相似的人,也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韓家長老連忙把那弟子拉了下來,乾笑道:“此事就此作罷,這弟子年輕不懂事,澤丘是我神朝領土,不由我們韓家說了算。至於尋人這事,只要迦樓王允準我們在妖界便宜行事就可。”
迦樓將湘夫人摟在懷裡:“不借尋仙盤了?”
“一個逃犯而已,不必借用寶物,我等派出這些小輩就夠用了。”
迦樓就笑了,吃掉美人送來的葡萄:“那諸位就來陪本王過這個浴火節吧,小輩之間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
方遠在下面聽得雲裡霧裡,謝卿書卻大致懂了,眉頭微挑:“有意思,不知是何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可不信,迦樓就這麽恰好能在這幾年、在妖界這樣的地方尋到一個貌若神後的凡人。
迦樓自己也清楚,但他甘願咬餌。
甚至為此生出點別的野心,那可太正常了。謝卿書給方遠剝了一堆葡萄,傳音道:“你可知道,前燕朝神後出嫁的時候,是誰親自送的嗎?”
方遠:“嗯?”
謝卿書道:“正是當時還未即位的迦樓,他初見神後十分喜愛,但邊境還有幾十萬燕朝大軍,俱是修士,他只能放人。”說到此,他笑意更深:“一面之緣,竟有這樣的因果。”
方遠卻未來得及接話,因為從剛才開始,谷渺渺就發現他了,一直在盯著他看。
秦瀾察覺不對,也看了過來。
方遠坦然自若,隨他們看,恰好謝卿書又剝了個葡萄,這次沒有放在盤子裡,而是帶著笑遞到了他唇邊。
方遠皺眉,快速吃掉了。
秦瀾看到這裡,移開了視線。
謝卿書道:“他這個人小家子氣,回天穴的帳估計全算你身上了。你出入小心些,有事便來尋我。”
方遠這次認真點頭道謝:“多謝。”
謝卿書樂不可支,想捏捏他的耳朵,但才伸手,就頓了一下。他往下看,正對上一雙黑漆漆的鳥眼,在毫無情緒的盯著他。
謝卿書當著它的面,把手放在了方遠肩上。
正在看妖族舞女出場的方遠:“?”
謝卿書笑道:“無事。”
……
……
*
宴會後,侍女為每個人安排了房間,方遠因為是謝卿書親自帶來的,所以待遇還算好。
他一路都在思考蕭情和神朝的關系,直到侍女停下,才道了謝。
進了門,一張超大的圓形軟塌橫在窗邊,輕紗簾蔓,花葉點綴,燈罩下是飛舞的螢蟲,整個屋子顯得如夢如幻,跟方遠見過的樹屋一樣。
還挺別致。
莫小凡已經在房間裡等著了,見他回來,眼睛一亮。
方遠摸摸他的頭,把在懷裡憋了一天的小鳳凰拿了出來,但它似乎精神不太好,冠羽蔫塌塌的垂著,剛長出一點點的小羽毛尾巴也劈了岔。
“餓了嗎?”方遠召出桃花蔓。經樹芽吸收,桃花蔓變得更細了,如手指寬度,長度也堪堪繞小臂一圈。
但它卻能開花,花蜜十分甘美,顏色和氣味還有致幻的作用,近身時就是一大殺手鐧。
雛鳥聞到香氣,還是抬頭,啄了兩下。
就又不喝了。
方遠揉了揉它的小肚子,分明還是癟的。但它不願意吃,他也無法,只能道:“一起沐浴吧。”
隔幾天就有一次的快樂沐浴時光也是雛鳥喜歡的,方遠坐在浴盆裡,它就站在他的肩膀上,有時甚至願意坐一坐木鴨子,漂一漂。
身為一隻鳥,它卻一點也不怕水。
“啾啾。”方遠一點點潤濕它的毛毛,再輕輕擦洗,一套馬殺雞下來,雛鳥肉眼可見的活躍了點。
方遠就親了親它,它更高興了。
“啾啾啾,啾啾啾!”小翅膀攏著他的一片嘴唇,一直在叫,好像在說什麽,方遠卻聽不懂。
但他還是美滋滋的捏了捏鳥崽:“嗯嗯嗯。”
洗完澡,方遠用靈力把它烘乾成一個金色絨球,兩人一鳥便上了一張床。
莫小凡和小鳳凰睡覺,方遠打坐修煉。
初來乍到,他還是守夜為好。
而到了半夜異變忽生,不是別的,是小鳳凰開始發熱了。
它渾身體溫燒得跟火爐一樣燙,羽毛濕透,意識不清,但沒有要起火的現象。方遠擔心它身份被人發現,惹人覬覦,就不敢去找別人,只能自己布好陣盤,用靈力給它疏導亂竄的妖力。
這樣燒到晨曦,雛鳥的體溫才恢復了正常。
過了小半柱香,它終於睜開了眼睛。
“你終於醒了。”方遠總算放下心,撤去了陣法。不過奇怪的是,雛鳥沒有像往常一樣撲上來啾啾,而是站在原地,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著方遠。
稀奇了。
方遠和它對看了一會兒,然後咧開嘴笑了,“啾”的一下親了口它的冠羽。
“雛鳥”用翅膀擦了擦頭毛,但還沒等他梳理好羽毛,方遠就抓住了他,把他全身都親了一遍,連羽毛都親濕了。
莫小凡在旁邊看著,眼底有些羨慕。
蕭情:“……”
作者有話要說: 禿狗崽:所以愛會轉移的,是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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