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真的龍， 也沒有筋。”

　衛洵隨口道，追夢人只是一分意識精神凝成的幻影小龍而已，哪來的龍筋。

　“真的龍長什麽樣？”

　他順勢問哪吒。

　“沒有龍筋， 沒意思。”

　年畫哪吒撇了撇嘴， 不高興道：“真的龍啊， 和粗面條差不多。”

　“那你是喜歡甜水面還是喜歡鹹鹵子面呢。”

　追夢人恰到好處問了句話，直接就把年畫哪吒的注意力從龍筋上引走， 開始討論鹹甜哪個好了， 他們倆留在了外面，單衛洵一個走進了芷家大院的後院。

　一刻鍾後， 衛洵從後院出來， 順順利利， 沒有受到任何磋磨。

　“你身上好臭。全是難聞的紙臭氣！”

　年畫哪吒嫌棄道，他一手捂住了鼻子，一手捂住了杯子裡的糖水，像是害怕糖水被染臭一樣。

　“人死後就是這麽臭。”

　衛洵笑道， 無辜擺手：“這芷婆婆把票放在自己的棺材裡， 我也沒辦法。”

　“你身上臭氣消失前， 我不會再落到你肩膀上的！”

　年畫哪吒認真道， 氣呼呼直接消失，躲臭似的。

　追夢人看了一眼，有些無語， 顯然衛洵這是特意把年畫哪吒弄走， 嫌人家礙事了。

　“找到了？”

　“沒有。”

　衛洵搖頭：“第四景點的領隊考核傾向果然不好找。”

　剛才追夢人特意和年畫哪吒爭論，將他留了下來， 正是為了不打擾到衛洵。要知道有年畫哪吒在， 這座城裡無論是鬼是怪都謹小慎微， 不敢輕易出來，像是巴車的紙扎金童玉女，要是感到哪吒靈的氣息恐怕會直接逃跑。

　“考核傾向選擇靠前的景點比較好。”

　水晶小龍再次飛落在衛洵肩膀，追夢人分析道：“第一是靠前的景點相對來說比較簡單，而旅客們的狀態也是最好的。”

　“第二，拿到領隊證的導遊，會對整個旅隊掌控力都更大。”

　追夢人道：“如果魔鬼商人先你一步，拿到領隊證，那想殺他就難了。只能靠你自己。”

　“我殺他有什麽用。”

　衛洵搖了搖頭。

　“黑寡婦慣會蠱惑人心，有她在身邊，魔鬼商人不可信。”

　追夢人嚴肅道：“別忘了，你們是這次對抗任務的對手。”

　“你們還有心思想這個？”

　衛洵詫異望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看來這局勢還是不夠亂。”

　啪！

　追夢小龍氣的用尾巴抽了他一家夥，不夠亂？這還不夠亂！都隨身攜帶哪吒年畫了，還有哪裡不亂的！

　他們回到前院時，魔鬼商人正在點名。衛洵把手裡的旅遊套票塞給他。這套票的外包裝很新穎奇怪，每一套票都裝在一白色的小紙包，封口處點這個紅點。白紙包鼓鼓囊囊，乍一看很像個祭祀用的小饅頭。

　“現在我將向大家發放芷家大院景點套票，請一定保管好，不要損毀。”

　雨不知何時停了，但陰霾天空更顯得悶塞潮濕，讓人喘不上氣來。雨水積在並不平整，坑坑窪窪的地面。地上還有紅杠殘存的猩紅，看起來就像一個個小的血潭。

　“否則在接下來的行程，你將會死於非命。”

　魔鬼商人的聲音回蕩在芷家大院的前院。只有錢姐戰戰兢兢站在垂花門邊，距離他們最遠的地方，哭喪著臉‘監視’他們。

　來了！

　旅客們以家庭為單位，從魔鬼商人手領過白紙包。紙包看似不大，但裡面裝的東西卻很多。周希陽將它們倒在手，看了幾眼。白紙包裡的東西很多，有一瓶深紅色的顏料，以及幾朵白紙花，最醒目的是兩張車票大的卡片。

　它們分別是【傳統殯葬——紙扎體驗券】和【大小出殯一條龍行程卡】！

　【傳統殯葬——紙扎體驗券：作為一項傳統老手藝，紙扎現在已經逐漸被工廠流水線產品取代了，舊日用秸稈竹皮扎就骨架，以彩紙裝飾的傳統手工紙扎越來越少。但現在，驚悚全球旅社為大家爭取到了機會，芷家大院準備好了充足的材料，並且還有一位傳統紙扎先生現場指導，讓您能體驗到傳統紙扎的快樂！】

　【注意，注意：紙人點眼將在凌晨統一開始，請在凌晨前扎好您的紙人】

　【大小出殯一條龍行程卡：近日，臂哪吒城內汙染越來越嚴重，且有陰間東西妄圖逃離出城。為此臂哪吒城內戒備森嚴，唯有持行程卡者才能成功出城！請旅客朋友們提前在行程卡上填寫好自己的身份信息，不要耽誤明日正午時的出殯。】

　“明天正午出殯？”

　周希陽皺眉，若有所思。

　“我看這紙人不是尋常紙人。”

　半命道人嘖道：“這本身就是個紙人院子，扎紙還用咱們來？更何況還是正午出殯……這院子裡血腥氣那麽重，我看啊，這紙人扎紙，保不準扎的是活人。”

　以骨骼經絡為骨架，糊上血肉，覆蓋上皮膚，最終點眼，扎成一個‘紙人’。

　紙人妄圖想通過出殯成真人，那肯定有真人要作為紙人去死。

　“扎紙還好，問題在凌晨的點眼。”

　梅恪爾嘀嘀咕咕，含含糊糊。周希陽他們卻下意識看了眼衛洵。

　見衛洵蹲在一道道杠坑前面，背影看上去像是一朵淺藍色的蘑菇，不知怎的，周希陽他們都生出了些微的糟心感。

　導遊領隊考核這種事，大家也都知道。魔鬼商人那個剝皮先生暫時不清楚跟腳，但丙二五零的這個絕對是個超恐怖紙人。

　如果他接下這個領隊考核傾向的話，肯定會在涉及到紙扎的景點進行考核。而確定考核傾向的時間是今晚十二點，也就是凌晨。

　所以間接從此分析，起碼從‘紙人點眼’開始，才是真正意義上‘涉及到紙扎的景點’。由此推斷，他們今天上下午糊紙人的時候，不會遇到太多難以解決的麻煩。

　想到那個巨型紙人，再想到領隊考核，旅客們都有點胃疼。

　“真好，翠導幫我們把重點都畫出來了！”

　唯有雲天河一本的滿足崇拜：“不愧是翠導！”

　隨後他又看向雲良翰，畫了個十字，關切絮絮叨叨：“良翰，你懺悔了嗎。我們已經進入景點了，你陰影相關的稱號被周隊封印了，是很容易死的。”

　“你只有懺悔得到丙導的原諒，才有可能……巴拉巴拉……”

　當初我要是被牧羊人聯盟看上了，會不會也跟他同樣快樂？

　在雲天河的絮絮叨叨，雲良翰的表情就是很麻木。

　不，這不是快樂，這是傻逼！

　雲良翰咬緊牙關，再次堅定了信念。陰陽蝶大人在通過直播看著他，他怎麽能這麽輕易就認輸！

　“凌晨前請大家將自己扎的紙人帶到後院，不要遲到。”

　魔鬼商人公事公辦念完了注意事項，然後直接走到衛洵的身邊，低頭看了兩眼，沒看出個所以然了，最後魔鬼商人猶豫片刻，還是和他蹲在了一起。

　“你在看什麽？”

　“這裡的杠少了。”

　衛洵道。

　導遊發現的，和旅程景點相關的東西，不能隨意告訴旅客，這是作弊。

　但導遊們互相之間聊，就沒問題了。

　“富貴人家出殯抬棺要有十四杠，但這裡只有十二杠。”

　“是要讓旅客來充當杠夫吧。”

　魔鬼商人猜測道：“出殯行程卡上要填身份。”

　三狼打開白紙包的時候，魔鬼商人隨意看了眼，這些身份是出殯時要用到的，有長子長媳，杠頭兒陰陽先生之類的。

　之前擂鼓胡同四合院裡，大家住的房間不同，代表身份也不同，極有可能與此相關。想到這魔鬼商人就皺起眉頭。

　奧古斯都他們住的都是外院倒座房，是‘仆人’，等明天出殯時如果真要有人替補杠夫，那很有可能會是他們。

　想到這，魔鬼商人認真起來，和衛洵一起觀察杠坑——

　沒看出個所以然。

　“說起來，你不著急？”

　魔鬼商人呆了半晌，忍不住問道：“今晚凌晨，你的領隊考核就要開始了吧。”

　千家紙對應紙扎，這種事魔鬼商人也能推測出來。雖然小翠有能燃燒千家紙的鳳凰羽，但魔鬼商人仍舊為他擔心。千家紙要是真融入到領隊考核來，那它……可不就是那麽好對付了。

　“誰說我要過這個領隊考核。”

　衛洵卻是語出驚人！

　“你覺得融入領隊考核任務的千家紙好用，還是單拎出來的千家紙好用。”

　他是白癡，才會把已經馴出默契配合的千家紙融入到領隊考核，融入到景點裡！

　“但你這個領隊考核任務不做，你就沒有主動權了！”

　魔鬼商人驚到，焦急過後他眯起眼來。

　小翠不會無的放矢……難道說，他找到了別的領隊考核傾向？

　在擂鼓胡同四合院，魔鬼商人找到的領隊考核傾向並不完整。現在看來……難道另一半在小翠的手上？

　他是要跟他搶做領隊考核嗎？！

　想到這，魔鬼商人心情徹底不美妙了起來。但下一刻，他竟看到小翠拿出了一個皮影小驢！

　“第一景點擂鼓胡同已過去，紙扎相關是第二景點芷家大院，演出相關很可能是第三景點陽壽鎮殯宮。”

　衛洵笑道：“你說，我有千家紙卻不選擇在紙扎相關景點做領隊考核，你再有了完整的考核傾向，在‘演出’相關景點做領隊考核。”

　衛洵毫不在意魔鬼商人有多震驚，他笑道：“那就只剩最後景點……你說今晚隨機的時候，主考官會不會給我隨機到第四景點做領隊考核？”

　“你瘋了？！”

　魔鬼商人和追夢人同時震驚。

　魔鬼商人急道：“第四景點領隊考核傾向你都還不知道，完全沒有半點準備啊！”

　追夢人也不讚同：“第四景點做領隊考核任務，那時候旅客們肯定精疲力竭，他們給你提供不了多少助力。”

　“放心，我有分寸。”

　衛洵笑道，自言自語：“第四景點在哪裡，有什麽，想必你們都知道。”

　魔鬼商人皺眉：“天壽山？”

　追夢人倒是若有所思：“天壽山有明十三陵，大小出殯古時候其實是皇宮人的儀式。小出殯送到殯宮，大出殯送到陵寢，所以天壽山景點，有很大可能會涉及到明十三陵。”

　下一刻水晶小龍忽然一拍尾巴，像是想到了什麽！

　“明朝……這是個強大的王朝。”

　魔鬼商人語氣更凝重了：“選擇第四景點做領隊考核任務，會惹到什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那可是古代的帝王，是真龍天子！積攢了無數氣運，傳說流傳至今，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甚至比被哪吒靈逐出苦海幽州的龍子都更可怕。

　龍有很多分支，但落魄到偷水的這一分支明顯是壓不過臂哪吒城的靈，也壓不過皇帝的。

　“你是要做委托任務？”

　追夢人忽然道。

　“沒錯，找甜水這事，玉泉山我們景點沒涉及，去不了。”

　衛洵搖頭，他本來想著能不能趁旅客們在芷家大院的過景點任務時，抽空去玉泉山看看，就像當初他醉美湘西私會飛狐王一樣。

　但玉泉山距離這裡太遠，時間上根本來不及。更何況明天上午就要出殯，時間上也辦不到。

　哪吒靈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他要在出臂哪吒城前，就看到成果。哪怕甜水還沒弄回來，也得讓哪吒靈看到‘你確實有辦法，弄回玉泉山的甜水’。

　否則現在看起來能震懾芷家大院的哪吒靈，很有可能當場翻臉。

　“所以說，我們並沒有時間去玉泉山弄甜水，殺龍子。”

　那就只能劍走偏鋒。

　衛洵微笑：“但是有人在玉泉山。”

　明朝第七帝朱祁鈺，就被葬在玉泉山。

　昔日明朝時，英宗皇帝被瓦剌俘虜，宮無主，在太后和大臣的推舉下朱祁鈺登上了王位。但後來英宗皇帝被放了回去，複辟重登皇位，害死了朱祁鈺，並且英宗不承認他是皇帝。朱祁鈺原本在天壽山區域內修建的陵墓被搗毀，最終以‘王’的身份，葬在了玉泉山。*

　“你說，芷婆婆出殯想要變人而已，她用十四杠，顯然不是以皇帝身份出殯，只是富家。那為什麽她一定要用大小出殯的皇家規格？最終目的地還是在明十三陵？”

　“哪吒靈又恰好頒布了找甜水的委托任務，這任務的地點正是玉泉山——”

　衛洵饒有深意：“真正想要大小出殯，回歸明十三陵的……真是芷婆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