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怪衛洵獨。”

　衛洵離隊時丁一的直播間裡吵成一團， 有彈幕說衛洵這是擔不起隊長的責任，不負責，有人譏諷說那些老手旅客看不上衛洵做隊長， 現在好了， 人家衛洵也看不上他們。雙方各執一詞吵成一團， 但同樣在關注直播的大旅團裡的旅客，卻不這麽想。

　“純粹是衛洵的實力和他們不再一個等級——再呆在一起， 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緋紅旅團的新人觀察員搖了搖頭， 關掉了彈幕，目光再落到了衛洵的身上。緋紅旅團上層是亞區第二強大的飛鴻旅隊。這些頂尖的， 成熟的大旅團都是分工明確的， 有分析部， 歷史部，稱號研究搭配部，觀察部等等，觀察員也有vlog觀察員和直播觀察員的細分。

　旅團會出資購買大量vlog， 前者的職責就是從vlog分析統計各個導遊， 旅客的稱號與性格， 潛力， 總結出數據資料。

　而後者又再細分為新人觀察員和普通觀察員，像現在這位緋紅旅團的新人觀察員，他有記憶類的稱號， 面前大屏幕同時掛著十個直播間的直播， 能同時觀察十個旅程裡的新人。

　但現在，他叉掉了其他直播間， 全神貫注只看這藏北旅程。注意力偶爾會放到徐陽， 翡樂至等人身上， 但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對焦衛洵。

　因為這個衛洵實在是太有天賦，太不可思議了——早在論壇那個‘新手旅客把導遊踩在腳下’的帖子火熱起來後，緋紅旅團的新人觀察員就注意到了他。

　但直到現在，他對衛洵的評價越來越高，卻仍摸不透他的極限究竟在哪。

　“野性心靈的稱號在該次旅程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他寫下這句話，猶豫一會，又把非常大劃掉，改成了較大。

　野性心靈讓衛洵更適應旅程，更適應高原的惡劣環境，許多人的關注都在那頭強大的雪豹上，驚呼雪豹多□□洵有多幸運，但緋紅旅團的新人觀察員卻覺得，無論是在完成支線景點任務，還是在衛洵與丁一，與其他旅隊成員交鋒的過程，都是衛洵個人秀的主場。

　如果換成其他新人，有雪豹幫忙，他的計劃可能會都依靠著雪豹展開，但衛洵不是。

　說實話，緋紅旅團的觀察員看直播生生看出種‘大佬旅客帶猛寵郊遊’的感覺，明明和人對比，雪豹這種凶悍猛獸才該更奪人眼球才對。

　但實際上，任何看這場直播的人，都無法將視線從衛洵身上離開。

　“衛洵實力太強，不適合較低等級的同伴。”

　新人觀察員頓了頓，又寫到：“不適合帶新人。”

　寫下這句話後，他又遲疑了。衛洵確實很獨，他對心懷不軌之人毫不留手，果決凌厲。旅隊，新人，都算是他的拖累，他也利落選擇了單人行動。

　但衛洵並沒有不管新人。徐陽遇險，是他最先想到解決辦法，救了徐陽，也間接救了許多老手旅客。帳篷有異樣，也是他主動去處理，遇事不退縮，不退後，甚至在當惹雍錯湖畔，他也救了嶽成化。

　單看翡樂至等人對他俯首帖耳，誠心信服就知道，衛洵不是那種獨到不能容人的旅客，反倒是天生就非常具有領袖魅力的那種。像是天生就適合旅隊的環境，

　不是衛洵本身的問題，純粹是和他搭手的旅客們太弱了，不合適。

　如果強讓他們跟上衛洵的腳步，反而會遇到更大的危險，這樣對誰都不好。就像這次衛洵將胸針交給江宏光，自己離開，其實從宏觀來看，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

　衛洵離開，前往象雄遺址的團隊正好還有九人，而且是三、三、三的分布，勢力再度平衡。而不算衛洵，江宏光的小團隊更是最強的，和另外一個三人團裡的旅客們也是合作過的熟人，更好打配合，也更能服眾。

　更何況現在這支隊伍，是導遊、隊長全都離開，完全容不得他們再內亂，老手旅客們都明白，再亂下去根本就沒有意義。可以說衛洵這離去，既解放了他自己，又快刀斬亂麻直接了結了隊內糾紛。

　而且新人觀察員看到現在，覺得先走一步的衛洵，估計會提前處理掉山路上可能會遇到的危險。

　這樣一來，旅隊前往象雄遺址的路上更是安全了。

　衛洵要做的不是收服旅隊，也不是什麽折服某個人，他的目標始終在更高的地方，可以說這旅隊他看不上。

　包括鬼蜮心思的嶽成化，心懷不軌的丁一等人，他統統看不上。

　“衛洵是資質超凡，異常優秀的新人旅客，一定要盡快向他提出招攬，否則會被別的旅隊捷足先登。”

　通常情況下，在新人旅客度過第二景點，甚至第三景點後他才會斟酌著寫推薦函。但現在明明連第一景點都還沒到，緋紅旅團新人觀察員的推薦函已經發到上層那裡去了，他有預感，其他大旅團的新人觀察員們如果不是瞎子，絕對也都給上層發了推薦函。

　這衛洵簡直不像個新人旅客，而是身經百戰的，成熟的強大旅客！招他過來甚至不用過多培養，就可以帶著去過危險級，甚至極度危險級的旅程！

　而且新人觀察員有預感，衛洵有可能會是那種難得一見的，現象級的新人旅客，就像當年的安雪鋒，鬱和慧，像他們飛鴻旅隊的隊長齊樂橙一樣。

　“要小心啊，衛洵。”

　發完邀請函後，新人觀察員又將注意力放到直播上，他調出導遊分頻，看丁一花大價錢向布南村購買牛羊，聲勢浩大要在湖邊搞殺生祭祀，新人觀察員搖了搖頭，那頭顱和屍體全在衛洵手裡，丁一就算把龍魚真的再吸引來，也是白費力氣。

　更何況昨晚龍魚剛被衛洵折磨過，定是對人類充滿了仇恨，尤其是曾照射過它的強光手電筒。而那手電筒現如今正在嶽成化手裡。丁一這麽大肆祭祀引魚龍出來，又把嶽成化帶在身邊，可能要吃大虧。

　很明顯，丁一絕對壓不住衛洵，更別說控制他，殺了他了。說丁一的一舉一動全在衛洵的掌控下還差不多。直播所有人都能看，不僅旅客關注，恐怕那些導遊聯盟裡的人也都在關注，他們不會讓如此有天賦的新人旅客就這麽順順當當離開旅程。

　“建議提前去旅程終點迎接衛洵，提防導遊聯盟動手。”

　數個大旅團的新人觀察員都以不同的話，表達出了同樣的意思。他們大旅隊當然是各有各的入侵旅程的方法，去旅程終點迎接衛洵，不僅表明了重視，而且還能很好防范導遊聯盟動手——至於到時候幾個大旅隊會不會都派人等在旅程終點，慘烈撞車，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殺了衛洵。”

　與此同時，各大導遊聯盟也都有人在關注這場直播。

　“殺了他，控制他，反正不能讓他全須全尾出來。”

　一個身披紫色鬥篷，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懶洋洋靠在沙發上，在她身邊有身著各色職業服裝的美貌女人服侍，有的給她剝葡萄，有的在口對口喂她水果，有的在給她捶腿，甚至有的趴在地毯上，以身軀作為她的腳凳。

　但這些女人雖然各有各的美麗，但仔細看就能發現她們的眼珠都是灰蒙蒙的，沒有光。

　“廢物丁一，沒用的東西，屠夫聯盟想招攬他就讓他們招攬吧。”

　女人被喂著吃了幾顆葡萄，然後在看到直播間畫面後她更是樂不可支：

　“就這，丁一就這啊，真把老娘給逗樂了，可是比春晚小品還搞笑！”

　* *

　當惹雍錯湖畔，丁一幾乎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翹首以盼。湖邊已經堆好了剝皮斬首的牛羊，盛正青等人早上又被他強喂了魚肉，此刻正如嶽成化所言無法控制自己，在湖畔磕長頭裹滿泥後，爬去湖畔喝湖水洗淨肚腸，現在已經有氣無力癱軟在湖邊了。

　倒是嶽成化，像是因為昨天被‘祭祀’過的緣故，哪怕他今天也吃了魚肉，卻沒再發生無法控制身體的事，暫時被丁一允許站在身邊。

　畢竟這四人都還算好用，是丁一控制旅隊的人選，要是全折在這裡也怪可惜的。

　人牲，獸牲都已經準備好，看天空，仍舊陰沉的可怕。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而在丁一的翹首以盼下，果然有一條黑線劈開水波，從湖心浮現，到了岸邊。

　當它大半個身體浮出湖面後丁一發現，之前露在水面的黑線不過是它的背鰭，這湖裡遊來的竟是一條黑白相間的怪魚，它腹下還有四隻如蜥蜴般，同樣也在劃水的蒼白肉鱗鮫爪。但讓丁一疑惑的是，這怪魚前半身竟滿是皮肉翻卷的可怖傷痕，看樣子這傷痕竟還算新鮮。

　難道說湖底也有能與巨魚搏鬥的恐怖生物？那它究竟是不是鷹笛傳人口的‘龍神’？

　丁一狐疑忐忑的心情，在巨魚半個身子爬到岸邊，開始大口大口吞吃牛羊畜生後暫時放心了。他幾乎把布南村放牧的牛羊強行加價買下了許多，足足幾十頭壯羊，堆起來就是一座座小山。但這巨魚的胃口卻像無底洞似的，將一座座肉山全都吞吃下去。

　這讓丁一忍不住想鷹笛傳人說的龍神對祭品滿意，然後主動饋贈，實際上是不是吃多了祭品撐吐了？畢竟鷹笛傳人說‘最偉大的象雄王會從地下界龍神腹歸來’，也就是象雄王的屍骸應該在龍魚腹裡。但一條魚哪有什麽智商，怎麽可能會主動給人東西。

　很多宗教傳說都是神化渲染過的，丁一對此嗤之以鼻，只希望早點把這條傻魚撐吐。對它吞吃掉絕望的盛正青等人這件事，丁一漠然以對。如果到最後龍魚吃的不滿意，他會毫不猶豫把嶽成化也丟下去。

　嶽成化自然也清楚這件事，他恨極了衛洵，但現在衛洵不再身邊，他更恨丁一。嶽成化死死攥著強光手電筒，對衛洵的命令倒是不那麽抗拒了，反倒心裡生出扭曲的快意。一旦丁一真對他動手，他絕對要讓他好看！

　好在龍魚吞吃完最後一堆牛羊肉後，果然張開巨口，如乾嘔般開始往外噴吐黑水。丁一興奮極了，忍著濃重的魚腥味上前幾步，激動期待。

　但他的期待落了空！因為龍魚隻嘔了幾口黑水，連屍骸的影子都半點沒見到，竟然就向湖後退，準備離去了！

　這難道不是真的龍神，是來白吃的嗎？！

　“哪裡走！”

　丁一被氣的三佛出世七竅生煙，臉都扭曲起來，他背後降頭鬼面留下血淚，無數條劇毒水蛇遊入湖，但那怪魚卻不怕怨念攻擊，也不怕蛇咬，控制降頭鬼面的丁一看向怪魚身上怪異黑白魔神佛像時，眼睛竟有被刺痛的感覺。

　那絕對是好東西！

　丁一不甘心，他揪住嶽成化就要往湖邊衝，說不定怪魚離開就是祭品不夠的原因，他必須把它留下！

　否則今天這一場就完全都是兒戲了，他丟大了人！

　“丁導我來幫你！”

　被丁一抓住的嶽成化似是沒覺察到他狠毒心思，跟著往湖邊衝，同時啪地一下打開了強光手電筒，明亮的白光直接照在了怪魚的身上。

　“它隻敢在黑天出現，絕對是怕光！”

　“蠢貨！”

　丁一氣的一巴掌把嶽成化拍飛出去，是，他也能想到怪魚怕光，有強光照射它不是會飛快逃跑嗎！丁一還不解氣，一腳把嶽成化踹進了湖裡。那強光手電筒卻是防水的，在水下照樣明亮極了。丁一連忙撿起手電，正要關掉，但就在這時，他面前忽然襲來飽含著濃烈腥味的冰冷水汽。

　那原本退走的龍魚，竟然掉頭回來了！此刻它大張著嘴，就在丁一正前方。龍魚極其大，露水後身子略顯扁平，更像蜥蜴，但嘴張開後卻是深淵巨口，跌落水裡的嶽成化直接就被它吞了進去，就像一根面條。

　大量大量的黑水從龍魚巨口湧出，與此同時氣流在它腹腔口內湧動，竟生出如嬰啼般的哭聲。

　“嗚哇——嗚哇——”

　這聲音淒厲尖銳，聽得丁一滿背雞皮疙瘩，但他卻興奮不已，難道嶽成化歪打正著，這龍魚當真怕光，被光照後嚇得神無主，分不清湖底岸邊，才又掉頭回來？

　丁一故技重施，拿著手電筒又往龍魚巨口照去，只聽那啼哭般的聲音越發淒厲，而湧出巨魚口的肮髒黑水越來越多，除了濃鬱的腥味外，還有種極為難聞的，讓人頭暈目眩的腐爛臭味。

　丁一也被熏得夠嗆，但他卻撐著沒走，因為在強光的盡頭，龍魚的喉口處，已能看到個漆黑的，滾圓的東西，正因黑水猛烈衝刷而向外飄來。

　那會是象雄王的骨骸嗎？不，好像只有個頭？

　丁一竭力想看看那圓東西後邊有沒有連著身子，他走的更近了幾步，湖水已沒過他的大腿。他也看清了，那漆黑滾圓的東西，正是個黑色的骷髏頭。只不過它上面隱約閃爍翠綠的光，仿佛是鑲嵌了翡翠，翠色濃鬱到映亮了魚口內的黑水。

　而丁一此時與龍魚距離極近，幾乎是伸手就能觸摸到它的魚唇，只要那頭骨再飄得近些，他就能伸手將其拿出。

　“阿嚏！”

　就在這時，丁一忽然打了個噴嚏，臉上麻麻癢癢，他剛才太過專注沒有在意。現在卻突然覺得這麻癢難以忍受，他忍不住抬手去摸，卻發現自己臉不知何時腫脹起來，皮肉裡仿佛全是濃漿，癢的滲人。

　丁一心覺不對，下意識開始退後，手卻控制不住力道，稍微用力一搓。

　“啊——！！！”

　丁一竟然把自己的臉皮揭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