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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是萬人嫌》30、未來
“警官, 你看這是怎麽回事……”

 謝恩榮討好地笑著,面對突然前來搜查,甚至可以說是闖進謝家的警察們也沒有一絲不耐煩, 還主遞根煙上前, 語調很和氣。

 這對世家而言幾可算是奇恥大辱了, 沒有任何通知消息就被搜查到本家宅邸,也就謝恩榮能笑得出來。

 帶頭執行命令的警官輕推開了下謝恩榮的煙, 語氣倒是挺溫和, 姿態卻強硬:“執行公務,免了。”

 雖然他也在心裡暗自嘀咕, 這次上頭的命令太強勢了些,活像是抓什麽潛藏多年的逃犯。結果查到謝家頭上,人家還很配合,不免顯得有些冤枉。

 謝恩榮歎氣道:“這架勢,我都要以為是家裡藏了毒了。”

 警官道:“沒問題的話,上頭會給交代的。”

 不過雖然謝家主看著很平靜, 他身旁謝夫人卻是一副出神模樣。臉色蒼白, 目光遊弋, 連自然垂下的手都暗暗發顫。依照這位警官的觀察力,自然也察覺出不對勁來, 忍不住狐疑多看她兩眼。謝恩榮便將謝夫人護在身後, 解釋一句:“內人性格內向,怕生。”

 謝夫人顫抖地靠在他懷裡, 也不說話, 微微咬著唇。

 警官沒再說什麽。

 恰有屬下來匯報,說道:“沒搜到什麽異常。”

 這位警官看見謝夫人似乎微吐出一口氣來,身體不禁打顫的小作平靜許多, 微微眯了眯眼。

 謝恩榮坦然解釋:“她從小就比較怕警察,覺得凶,警官不用在意。”

 屬下來勁:“怕什麽哈,我們都是為人民服務。只要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完全可以多依靠一下我們的,有事找警察嘛。”

 警官抬抬眼:“別瞎皮。”

 “瞎皮的在後面呢……”屬下低聲道,輕咳兩下,“那位薛小少爺過來了。”

 他們出任務前,知道這次突然搜查,主要和薛家有關。

 謝恩榮的臉色,幾乎是控制不住地,一下陰了下來。

 他不禁想到之前來做客那位小少爺。

 薛慈正站在客廳裡

 他身邊除了出勤的警察,還圍著一圈保鏢。

 小少爺站在那微蹙著眉,他膚色雪白,樣貌顯眼,便僅僅是站在那,

 都顯出高不可攀的尊貴氣勢來。謝恩榮一眼便看見他,心中又恨又慌,但面上只是微微有些不悅,是對給自己帶來麻煩的陌生人的正常反應:“這位小同學,你不是問寒的同學嗎?剛剛還來過。怎麽……難道是我們招待不周,還是家裡下人不懂事,讓您受了委屈。”

 他歎息道:“怎麽還弄出這種麻煩事來。”

 一句話便把薛慈嬌縱少爺的形象雕琢出來,好像小少爺只是因為一點小事,便大張旗鼓,消耗警力。

 以謝恩榮的身份,連薛家家主都沒見過,更不可能見到這位被悉心養在家中的薛小少爺,不清楚他的身份。此時腦海只是飛速想著,薛慈到底是什麽來歷,怎麽能這麽棘手麻煩,他一個未成年人,家裡大人也都不管管?

 薛慈是舉報人,所以也能跟著警察進謝家。他沒理謝恩榮的歎息,反倒問身旁的人:“什麽都沒搜到?”

 旁邊保鏢點頭。

 薛慈又問:“應該重病在家修養的謝問寒呢?”

 空氣微微一滯。

 保鏢和警察確認過,恭恭敬敬地答:“也沒有。”

 薛小少爺那張漂亮還有些可愛的面容,此時出現了非同一般的冰冷意味。一雙黑沉眼眸落到謝家夫婦身上時,甚至令他們想要微微顫栗。

 居然真的是為了謝問寒而來。

 謝恩榮甚至突然生出點後悔情緒,不應該謝問寒的,至少不是現在。他不聲色地握住了謝太太的手,謝夫人的指尖冰涼,像流失了全部溫度。

 謝家主很爽快地承認了:“早送走了。就是個拖油瓶,他得的可是傳染病,你不能要求我真把他留在謝家吧?傳染我怎麽辦,傳染我妻子子女怎麽辦?”

 薛慈一時沒再說話。

 他低頭看了兩眼手機,從屏幕的反光上來看,似乎是某種平面建築圖。薛慈一邊懶洋洋的翻頁,到了某一點的時候,將它放大了一些。略微停頓後道:“在主宅府邸建立時,為了應對火災、入室搶劫等各種自然或人為的意外情況,會建立隱匿入口的安全室。謝先生……我相信謝家也有,對吧?”

 謝恩榮臉上的表情空白了瞬間。

 薛慈抬腿往前走了兩步——被謝恩榮攔了下來。與此

 同時,無數保鏢的手也伸出護住了薛小少爺,面容凶惡,不讓他有機會再靠近薛慈一步。

 薛慈是出身薛家的名門,薛家主邸設置的安全室比之各個古老城堡都要隱秘精巧許多。謝家才發跡沒幾年,跟著人學出來的皆是畫虎不成,沒多精巧,薛慈只看一眼調查出的建築圖就知道安全室會被設立在哪裡。

 他神色平淡地掃了謝恩榮一眼,陳述道:“酒莊的地底,離這裡倒是挺近的。”

 謝恩榮不確定,自己此時的表情是不是扭曲了一下。

 他惡狠狠地盯著薛慈:“搜查便算了。這可是我們謝家的安全室,這麽大庭廣眾揭露出來,難道還能給我們錢,再建個謝家嗎?”

 薛慈笑了。

 很嘲諷的笑容,唇瓣微彎,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意。

 他輕聲說:“不是不行。”

 只要你還有本事來討。

 要不是前有保鏢,謝恩榮恨不得出手永遠讓那個漂亮嬌縱的小少爺閉上嘴。

 他的胸膛高低起伏,像是下一瞬間就會喘不過氣來,啞聲喊下人來攔,但是又被那些警察給控制住了。

 到了這份上,還看不出不對,帶隊警官也不是白混了這麽多年。

 看到這位謝家主憤怒模樣和謝夫人愈加難看的臉色,不是他們心思太陰暗,而是見過的這類惡性案件太多,都懷疑是不是謝家殺人藏屍了。

 薛慈果然是世家出身的小少爺,對找安全室這種事異常得心應手,推測的點也沒出錯。在小酒莊的地下酒窖處,居然還有一處機關,酒櫃移開就是一條密道。

 搜查警察們正了正神色。

 不是說有密室就能怎樣,但從謝恩榮的神色來看,沒鬼才是奇怪了。

 那道密道狹長,不知能通往何處。通風後吹來的味道都是鹹濕帶著點古怪腥氣的。但路還算好走,兩邊又安了白熾燈光,薛慈走在最前端,正準備下去就讓人攔住了。

 一邊是薛家的保鏢,一邊也是那些警察。

 “小朋友,這種地方你還是別下來了,在上面等著。”帶隊的警官道。

 他們是真的怕看到什麽太過頭的場面,這薛小少爺還是個未成年人呢,不好讓他見什麽血腥場景。那些保鏢也是同理,要保護

 的不止小少爺身體上安全,心理安全也是同樣的。

 “我沒事。”薛慈被攔在通道口,全身上下衣料都是乾淨而昂貴的,和昏暗燈光、狹長帶著臭氣的通道極不相符。他微微皺著眉道:“萬一還藏了安全室,我怕你們找不到。”

 “……”

 好吧,這的確是這些有錢人家小孩才知道的“常識”。

 其實這也絕對不算“常識”了,薛慈的表現其實很古怪,但一時沒人發覺不對。

 他們也攔不住薛小少爺,就見小孩帶頭下去了。隻好先派人在前走,把小少爺護在中間位置。

 謝恩榮臉色難看,也只是猶豫了一下,竟然主跟了過去。

 ·

 饑渴。痛苦。

 強光依舊映在謝問寒的眼皮上,讓他始終無法陷入睡眠。不知是十幾小時還是幾十個小時,每次謝問寒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候,他的意志又無數次複蘇而來,像是從墳墓中爬出的幽靈,半人半鬼,不成人形。

 四周燈光雪亮,但謝問寒一次一次墜入黑暗中。

 他開始想不起自己叫什麽,想不起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想不起為什麽會在日夜中受饑渴虐打的折磨,只有恨意越來越深——

 他聽見了階梯傳來的腳步聲。

 謝問寒對腳步聲是很敏感的,這代表他接下來會受到可怕的折磨。他的手微微繃直了些,卻依舊無法施展任何力氣,只有長而粗的鎖鏈被拉扯出碰撞的聲響。

 意識大概遲鈍了幾秒鍾。

 謝問寒微微抬頭,那雙因為強光本該睜不開的眼睛,此時強行掀開了眼瞼,露出裡面烏黑的瞳仁,死死地,盯住了入口處。

 和以往不同。

 以前最多來的是謝恩榮,又或許,還要加上他的母親。

 但這次腳步聲繁雜,似乎有好幾個人——或者好幾十個人。連謝問寒在精神極端虛弱的情況下,都辨別出了不同。

 他會等來什麽呢。

 謝問寒無所謂地想著,反正什麽都不會更糟糕,什麽都不會更好。

 如果是很多人,他會死在這裡也說不定。

 謝問寒會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像物一樣**,發臭,然後很快被處理掉。

 但是那雙已經看不清東西的眼,卻在那些腳步到來時,

 奇異地凝聚了焦距。

 黑色的警服十分顯眼,肩膀上的警徽熠熠生光,落在他的瞳仁中。謝問寒的呼吸幾乎猛地停滯了下,思維還沒和邏輯對接上,卻已經感覺到什麽,放松了下來。

 ——他得救了。

 這個念頭飛速地生根發芽。

 而在黑色的警服中,還有一個身形是極為顯眼的。

 他穿著白衣黑褲,簡單裝束,皮膚雪白。

 全身上下唇瓣顏色最為明顯,一點殷紅,此時微微抿著唇,那雙似含星辰的眼中是極深的冰冷意味,任誰都能看出小朋友的滿腔怒火。

 謝問寒視線明明已經模糊了,他根本看不清東西,卻將那張臉和印象中的面龐對上了。

 他好像看見了薛慈。

 謝問寒這個時候反而沒有恍然的驚喜,他以為自己死了。

 人死前才會看到自己最想見到的場面——所以他看見了警察來救他,看見薛慈站在自己面前,滿臉複雜的怒容。

 謝問寒想合上眼,但又舍不得,他固執地睜開眼,又混亂不堪地想,為什麽他臨死前的夢裡,還會出現謝恩榮的身影。

 “草。”有新晉的警員忍不住罵了一聲。眼前的場面倒不是殺人藏屍了,卻沒比他們想象中好多少,甚至更陰暗一些。

 少年人像牲口一樣被粗壯鎖鏈鎖著,神情麻木,露出來的部位全是傷痕。

 那些傷處極為可怕,全身上下不見一塊好肉,都是新鮮外翻的血肉或是黑色淤痕,讓人目不忍視。他們走到這裡,似乎都能聞到少年身上飄來的腥氣……又或是某種腐爛的味道。

 一邊罵著,一邊又行很快地上前解救人質。

 薛慈的眼在看到謝問寒的瞬間被人拿手掩住了。

 但眼前的黑暗沒持續多久,薛慈幾乎是冷淡地掰開擋在眼前的手,明明還是少年,力氣卻一時顯得很大。他上前幾步,先關掉了探照強光燈的機關,看到謝問寒臉上的傷的時候,還是微微挪開了眼,只是蹲在他身邊。

 把一個未成年虐打成這樣,又在地下室中囚.禁的幾乎快死掉。這幾乎激起了所有人的憤怒,謝夫人已經顫抖著說不出話,但是謝恩榮的神色反倒平靜下來。

 他發覺了其他人投

 向他的憤怒的目光,居然還能露出寬和的笑容來。

 謝恩榮似乎完全不覺得他幹了件多麽畜生的事,只是後悔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被毀於一旦。

 他甚至從大衣中取了一支煙出來,慢慢點燃,抖了抖火星:“家事而已,非要鬧得天下皆知不成。”

 他身邊警惕挾製他的警察,都目瞪口呆起來:“家事?你說什麽家事?”

 “孩子不聽話,平時那麽頂撞我,管教一下也是應該的。”謝恩榮吐出一口白霧,“當然,我承認,手段過激了一點。”

 他身邊的人,都露出像是吞了蒼蠅般的惡心神色,面容也更憤怒起來。要不是現在在執行任務,身上還穿著警服,甚至恨不得現在就把男人打翻在地,治治他的嘴臉。

 謝恩榮腦筋還在迅速運轉著,這件事處理起來的確棘手。最好的情況就是定義為“家暴”,如果再糟糕些,可能會被判為虐待罪。

 虐待罪就很麻煩了,二年以上七年以下,作為謝家的家主,他也絕不可能去坐牢自毀長城。

 謝恩榮的目光,隱秘地瞥了身邊瑟瑟發抖的女人一眼。

 太麻煩了,如果不是那個突然插手的小孩,他明明可以無聲無息地處理掉這件事。

 謝恩榮的目光,略微有些陰毒地落在薛慈身上。

 現在薛慈沒空去理他。

 他在意識半昏厥的謝問寒身旁,並不敢去碰他一下,怕牽扯住傷口。但這個時候,謝問寒卻在昏厥間拉住了薛慈的手指。

 那些黏膩的血液都沾上了薛慈指尖。

 薛慈沒有潔癖,但平時也是極為愛乾淨的人,手上沒沾過腥氣,這時卻什麽也沒說。沒有抽.出手,就讓謝問寒那樣握著。

 警察撥了120,要了鑰匙在拆解那些鎖鏈,因為怕造成二次傷害,速度略微緩慢,急得額頭上都全是汗。

 薛慈看謝問寒的神色從麻木到顯出了一點痛苦,臉上都是血,明明沒有淚,卻覺得謝問寒像在哭一樣。

 他看著謝問寒乾涸的唇微微張開,發出很低啞的聲音,便俯下.身去聽他在說什麽,細軟的黑發也落在少年的面頰上。

 直到靠得近了,薛慈才聽見謝問寒在說什麽。

 “恨。”

 “我恨他。”

 仇

 恨幾乎像陰翳一樣掩蓋住了這個年輕的男孩子,他變得面目猙獰,像是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

 薛慈只是很輕微地捏了一下謝問寒的指尖。他不敢碰到別的地方,怕觸碰到傷口,也只能用這樣細微的作,像是某種靜悄悄的安撫。

 他沒辦法勸說謝問寒不去仇恨,只能作為一名旁觀者。

 那些模糊的呢喃,最後變成了更陰暗的咒語。

 “殺了他。”

 “我要殺了他。”

 薛慈靠得近,聽見謝問寒那極為小聲的嘶啞音調。少年咬著牙,齒間不斷顫抖著,又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殺了他”、“殺”、“我會殺了他”。

 帶著傷的面容陰森可怕,略微扭曲。像是他活了過來,用的卻是惡魔的身軀。哪怕謝問寒只是個小孩子,因為他無比陰森可怕的語氣,聽到的人恐怕都不會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他真的想殺了謝恩榮。

 這段時間的經歷徹底地改變了他,就算重新走在陽光下,也不再是一個完整的屬於人類的魂魄。

 薛慈安靜地聽著,雪白的手腕上都淌下黏稠血液。他聽謝問寒意識迷離間恨語慢慢低了下來,才俯在他身邊,認真地說著:“他不值得。”

 “不值得讓你手染鮮血,他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薛慈溫和地垂著眸:“他會墮落到應有的地獄裡。”

 “而你重返人間。”

 謝問寒漸漸不再發出聲音。

 等他被解救下來,警察抱著謝問寒往擔架上放的時候,才發現他拽著薛慈的手怎麽也拉不開。倒是可以更用力一點讓他們分開,但謝問寒身上實在找不到一處好點的皮肉下手,一拉就全是血。

 警察露出苦惱神色。

 薛慈便隻好說:“我和他一起去醫院。”

 他們在醫療車上,那位警官態度明顯要溫和欣賞許多,對薛慈說:“多虧你報警了,要不然還揪不出這個虐待犯。”

 家庭為單位的虐待通常實施的很隱秘,謝家這種財力背景就更是如此。

 報警人是這麽小的少年,也的確很離奇。

 薛慈垂下眼,低低應了聲。

 “你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是同學。”

 “哈哈,”警官爽朗地笑了一下,“那也

 一定是關系很好的同學。”

 薛慈沒再說話。

 謝問寒被送入手術室搶救前,手終於和薛慈掰開了。而這時,他居然意識又清醒過來。

 說清醒也不算清醒,就是神智很模糊。那雙眼睛暫時還看不見東西,昏昏沉沉地對上薛慈的臉,然後發出像野獸般掙扎嘶吼的聲音,護士都差點沒按住他。

 “謝問寒。”薛慈喊他。

 這讓原本還在掙的少年,作幅度略微小了點。

 薛慈平靜地說,“等你好了後,把還沒給我的那盒糖送給我。”

 旁聽的護士:“……”

 你是魔鬼嗎,這小孩可憐成這樣了還想著要糖啊。護士訕訕地想。

 不過又看了一下薛慈巨可愛的那張臉,又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麽難以原諒。

 謝問寒顯然也懵了一下,費勁地思考了會,慢吞吞地說:“……原本做好的,化了。”

 “要重新做。”

 “……再給你。”

 “嗯。”薛慈看著他,輕聲說,“快點好起來。”

 ·

 又是這個夢。

 白寧想。

 他無數次地做著這個噩夢,無比瘋魔,無比讓人恐懼。

 夢裡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像預知一般,不可抵擋地到來,是他不安又混亂的未來。

 他又見到了那個男人,白發,蒼白的膚,眼睛上蒙著血絲,是白家血脈發病時才會出現的征兆。但是男人的神色又正常——除了那雙不蘊含任何感情的眼,舉都是正常而極具邏輯的,不像是發病。

 男人的五官極為英俊,唯獨臉上一道貫穿整張面容的疤痕橫於其上,還有無數細小愈合的傷口,凹凸起伏,像是無數條搭在臉上攀爬的蜈蚣,惡鬼一般猙獰可怖,難看得令人嘔吐。

 白寧不敢看他,不僅是因為他覺得男人醜得可怕,更因為他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白寧。”

 男人喊他。

 嗓音是被破壞過的嘶啞音調,如同不祥黑鴉,很難聽。

 冰冷的槍.管抵在他的腦門上,白寧的喉結微微滾,他害怕地說不出話來。

 但他還是千篇一律地哀求道:“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了,白家是你的了,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什麽都沒有了。我會滾遠點,我會再也

 不出現在你面前——”

 下一瞬間,他的哭喊戛然而止。白寧被一槍爆頭,痛苦地倒下。

 按照以往慣例,夢到這裡就結束了。

 但是白寧看到了有別以往的、不一樣的畫面。

 衣飾考究,還風光無比的他在晚宴上看到了那個男人,忍不住地皺眉,耐著不適和母親問道:“他是誰?”

 “剛認回來的小玩意而已。”他母親微微皺眉,目光落在男人醜陋的面龐上的時候,像被刺激到眼睛一般挪開了眼,很惱火地說,“恥辱。”

 “他沒法和你爭的,二十八歲,什麽都沒有的廢物。”母親優雅地開口,語氣卻是難得的奚落諷刺。

 “十八歲的時候,也不讀書,就在家裡混日子。好像是他那位繼父待他不好,他就把人殺了——聽說還是分.屍,全是血,養母都嚇瘋了。該怎麽說,不愧是白家的種,骨子裡一脈相承的瘋子。”

 “他那個繼兄、繼姐拿了全部的財產,把他送進去坐了十年牢。”

 想到這裡,母親很歎息一般。

 “怎麽就不是死刑……要不然,白家也不會把這個恥辱接回來。”

 白寧聽到自己厭惡地嘲笑了一聲。

 “怪不得爺爺都不肯讓他改姓白。”

 “是啊。”母親優雅地收斂了一下臉上神色,打理長裙,在端著酒杯迎上賓客時,漫不經心地道:“還是姓謝。”

 夢到這裡破碎。

 白寧醒了。

 他的眼眶是紅的,很顯然又做了噩夢。

 下人們戰戰兢兢地守在一旁,醫生也已經來了。白寧厭惡地錘打著自己的腦袋,卻還是無法回憶起來夢裡的具體場景。

 只能依稀記得模糊幾句話。

 白寧嘶啞地問:“我有沒有認識……姓謝的人?”

 下人們面面相覷,小心翼翼地說:“白家往來的客人裡,沒有哪位姓謝。”

 作者有話要說:有小天使問如果謝問寒不出頭前世會不會好點,不會的,我是魔鬼owo

 不過現在改變啦,是遵紀守法好公民

 (白寧是新人物,夢到的是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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