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地寧靜。
宴會無數舉著香檳的, 身穿晚禮服的,陌生的,精致的男男女女都轉頭看向他們。
頭頂華貴的水晶吊燈精致而耀, 將充足而明亮的光線映照在阮秋平臉, 讓他的表情顯『露』得一覽無遺。
阮秋平睛睜大了些,瞳孔都微微有些『潮』濕, 整個人都怔松呆愣得如同入了夢。
辰海嘴裡的半截麵包掉到了地, 他指著鬱桓,一臉震驚地轉頭對景陽說:“景陽!他、他碰了霉……唔!”
景陽飛快捂住辰海的嘴。
阮秋平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 他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震驚地看著鬱桓。
“……阮阮。”
鬱桓伸出, 似乎又準備去碰阮秋平的臉頰。
阮秋平這次反應得快, 在鬱桓伸出來的瞬, 就趕緊偏過了頭。
他心臟跳得飛快, 大腦卻一片空白, 整個身子都在輕輕地發著顫。
他死死地握著中那個陶瓷碎片,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離開這裡!
離鬱桓遠一點!
他瞳孔顫了顫,立刻就準備往宴會廳外面跑
他剛準備跑, 鬱桓就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伸就把長臂伸到他面前, 似乎正攔下他——
阮秋平哪裡再敢碰到鬱桓,當即就趕緊刹住了步子, 堪堪停在鬱桓的臂前。
他想換個方向繼續跑, 他現在的位置在整個宴會廳的角落,本就道路就不多,鬱桓身後的助理和保鏢還都十分有默契地齊齊伸出了雙臂, 將阮秋平的路全部都堵死了。
後方是實打實的牆壁,前方是以鬱桓為中心的人牆,整個宴會廳百號人全都停下了中的作一臉驚奇地看向這處『騷』。
阮秋平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隱身,進不得,退不得,而且一抬頭就是鬱桓那灼熱的幾乎把他燙傷的視線。
見著鬱桓又步步朝他走來,阮秋平大腦像是壞了幾十年的機械一樣猛的就卡了殼,他轉過身子,慌慌張張地鑽到身後的糕點桌下去了。
……
景陽:“……”
辰海:“……”
.
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剛剛一片安靜的宴會廳頓時傳來了竊竊私語和嘈雜的聲音,甚至不少人拿起機開始偷偷拍攝。
“那不是歸來集團的鬱總嗎,聽說他從不參加宴會,怎麽會來這兒?”
“那個男的和鬱桓是麽關系呀?怎麽這氣氛啊?”
“……鬱總原來是這仗勢欺人的人嗎,看把人家嚇到桌子底下了。”
“我好像聽說,鬱總高中起就和一個男人的關系不正常,有人爆料說,他們當時在多人面前摟摟抱抱麽的……就是這個人嗎?”
“高中?那年齡也對不啊。”
“……我好像知道鬱總長年沒有緋聞的原因了。”
“『操』!磕到了!”
……麽『亂』七八糟的。
阮秋平聽得雲裡霧裡的,他抱著雙膝坐在地,開始認真思考自如果在這個時候隱身或者直接使用瞬移逃跑的話,需幾千字的檢討,以及祈月應該抹去多少個人的記憶……
他思考了以後,覺得這個方法不太行。
然後他又想起,剛剛鬱桓碰了他的唇角。
阮秋平皺了皺眉,低下頭,擔憂地看著心中那塊陶瓷碎片,開始祈禱著這塊碎片真的有用處,以驅散剛剛鬱桓碰他時所被傳染的霉運。
“阮秋平!”辰海倒是一點兒也不顧及,當場就趴到地,探著頭去看桌子裡面阮秋平,他大喊道,“喂!阮秋平!你欠人家錢了嗎?!欠了多少啊?你看你慫的!”
景陽把地趴著的辰海拉起來,無奈地歎了口氣:“辰海,你就別添『亂』了,行嗎?”
“我哪裡添『亂』了……”辰海拍了拍衣服,聲說,“問問都不行嗎?”
桌布離地二十分,阮秋平能看到那跟拐杖和皮鞋一步一步朝他靠近了。
然後他聽見鬱桓問:“請問,你們和阮秋平是麽關系?”
辰海問:“阮秋平欠你錢了嗎?你們是仇人嗎?如果是的話,我和阮秋平就不認識。”
“不是,我們關系好。”
辰海說:“哦,那我們是同學!還是一個組的!”
“沒辦法親自招待你們,請見諒。酒店17樓是貴賓的休閑娛樂區和頂級自助美食區,這是通行卡,希望你們以玩得愉快。”
“哇!”辰海開心地接過卡,興高采烈地拉景陽就走,“景陽景陽!我們去吃頂級自助美食吧!”
“那個,阮同學還……”景陽似乎覺得撇下阮秋平不太好。
“是我好餓,而且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頂級自助美食……”
“……那好吧。”景陽彎下腰,對阮秋平說,“阮秋平,實在不好意思啊,我先帶辰海去吃東西,那個,你待會兒這邊處理好了,以去找我們。”
他了一會兒,依舊沒有聽到阮秋平的應答,就說了聲再見,然後和辰海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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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海和景陽被打發走之後,沒多久,整個宴會廳的人也都漸漸退了場。
……當時的孩兒果然長大了,看起來像是有通天本事,那麽多人說被他遣散就被他遣散了。
阮秋平心裡悄悄說。
“鬱總,不我幫您把這桌子移開吧!”一個五大三粗的聲音開口道,似乎是鬱桓的保鏢。
移桌子?!
阮秋平趕緊伸抱住桌腿,反應大得像是烏龜在守護它的殼。
鬱桓看了一突然晃了一下桌子,說:“不用,你們也都下去吧。”
鬱桓的下和保鏢離開之後,偌大的宴會廳只剩下鬱桓和阮秋平兩個人。
“阮阮。”鬱桓輕輕喊他。
鬱桓年齡大了些,音『色』也變得深沉內斂許多。
不光是聲音,他的作,神態,說話的語氣似乎都變了許多。
阮秋平記憶裡的鬱桓仍保留著17歲的模樣,容易生氣,也容易笑,會緊張也會撒嬌,清澈明朗如陽光。
32歲的鬱桓卻熟了許多,與人說話,待人接物低沉優雅,清清泠泠如冬雪。
這樣熟的阮秋平感覺有些陌生,也讓他有些好奇,忍不住想更了解鬱桓一些,他想知道鬱桓是麽時候戴鏡的,他想知道鬱桓為麽拄著拐杖,是機械腿用起來不太舒服嗎?他想知道鬱桓這15年是怎麽過來的,他想知道鬱桓為麽一就能認出他。
這些阮秋平只是想了想,他握緊中的陶瓷碎片,抱緊自的雙膝,繼續像烏龜一樣,安安靜靜地躲在桌子底下。
“阮阮,你出來好不好。”鬱桓輕聲詢問他。
但並沒有得到回答。
鬱桓屈膝蹲下.身子,伸出緩緩地去掀桌布。
阮秋平卻又慌裡慌張地在裡面把桌布扯緊了。
鬱桓作頓了一下,然後松開了。
阮秋平見鬱桓放了,也悄悄松了口氣,他繼續抱膝蹲著。
當他悄悄將視線移到外面時,卻透過桌布離地那二十分的空隙,看見鬱桓半蹲下時,褲腳處漏出的漆黑的金屬假肢。
阮秋平看著那段烏黑冰冷的金屬,隻覺得整個人像是掉到了水裡,呼吸都是一窒,又有水草纏住了他的心臟,讓他不得,掙不得。
所幸鬱桓快就又扶著拐杖站了起來,他作有些不太流利,但落下來的褲腳又把那段金屬假肢遮住了。
鬱桓又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開口說:“阮阮,和我說說話吧,不不理我,我都快忘記你的聲音了。”
阮秋平依舊沒有開口。
鬱桓垂下,聲音低沉緩慢:“阮阮,你知道我了你多少年嗎?十五年。現在你出現了,卻還去躲著不想見我嗎?”
“阮阮,你騙了我好多事情,你知道嗎?你說去我買糖,你卻一去不回,你說你一年會出現一次,但已整整消失了十五年。”
“你送我好運氣……你離開之後,我每天都覺得不幸。”
阮秋平渾身都顫了一下。
“阮阮,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好想你。”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宴會廳過於空曠,連擺鍾指針走的聲音都變得清晰聞。
過了好久,銀白『色』的桌布才輕輕地晃了一下。
一隻從裡面伸出來,緩緩地掀開了桌布。
阮秋平仰頭看著鬱桓,面『色』慘白,圈泛紅。
看見阮秋平出來,鬱桓才終於笑了。
若說他從前沉靜端正的臉龐如厚冰般無瑕,此刻的笑容便是帶著能融化冰雪般的暖意,和多年前那個純淨愛笑的少年相疊在一起。
鬱桓朝著阮秋平伸出左:“阮阮,出來。”
阮秋平卻身子往後悄悄縮了一下,避開鬱桓的,從桌子的另一側鑽了出來。
阮秋平又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腳後都抵住牆,他才停下來,他看了一鬱桓,又垂下頭來,低頭看著自的腳尖:“鬱桓,你覺得……你不幸嗎?”
鬱桓:“嗯。”
“為麽?”
鬱桓人生過得順遂平安,甚至再也沒有遭遇過意外,家庭關系也好,社會地位也高,為麽還會覺得不幸?
鬱桓忽然前了兩步。
最後,他停在阮秋平面前,輕聲道:
“阮阮,我每年都在你,卻年年都不到你。你為何會覺得這樣的我,是幸運的。”
阮秋平睛微微睜大,他嘴唇顫了顫,然後說:“那是因為你麽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你碰到我就會倒霉嗎,你知道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源於我嗎?你知道你的腿——”
“——若是我知道呢?”鬱桓忽然打斷了阮秋平的話。
他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腳尖都抵住阮秋平的。
太近了……
阮秋平就下意識地就又想移開,他還沒來得及一下,鬱桓就忽然伸出了臂,緊緊地箍住他的腰,並猛地把他攬到懷裡。
鬱桓低頭看著他,漆黑的瞳孔裡幾乎像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他臂一寸一寸縮緊,半個身子都緊緊貼了來,力道大得像是把阮秋平嵌進身體裡似的,他說:
“——若是我偏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