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將整個界鋪上一片喧鬧, 碩大的雨滴砸在地上,砸一個接著一個的泥坑,泥坑裡積了水, 重接納雨點時, 輕盈地像是在跳舞。
阮秋平看著前方正朝他的鬱桓, 忽然覺得整個界的節奏都緩慢了下來。
原本和這暴雨一般急促的心情也漸漸平穩了下來。
阮秋平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慢吞吞地走鬱桓面前,說:“……是我種的蘋果樹,卻是我的蘋果樹。”
鬱桓正有些疑惑這句話的意思,卻在阮秋平走近時, 看清了他身上的狼狽——阮秋平沒有打傘, 沒有施水術,也就算了, 整個後背還一片泥濘,像是在土裡打了個滾……甚至肩膀處還隱隱滲了些血跡,那血跡還將他的那片衣服燒一團焦黑。
鬱桓將傘移他的頭頂, 又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沉道:“你受傷了。”
阮秋平轉頭看了一眼肩膀, 滿在乎地說:“沒事兒,小傷。”
他說完, 便掙開鬱桓的手,走進了包裹著那棵蘋果樹的陽光裡,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棵小蘋果樹苗的嫩葉。
鬱桓在那棵蘋果樹周圍施的法術只是很小的一片,阮秋平雖然走了進去,可半個身子仍露在外面,肩膀處滴滴答答地淋著雨。
鬱桓輕輕皺了一下眉, 在空中輕輕畫了一個符號,陽光觸及的范圍便猛然擴大了三四倍,完完全全地把阮秋平也圈了進去。
阮秋平仰起頭,發現這片兒頭頂的天空都是藍的,甚至有微風吹過和鳥語花香的息——像是一小片兒異時空的外桃源。
“好神奇……”他由主地感歎道。
緊接著,一團金黃色的光芒將阮秋平的身子緊緊裹住。
阮秋平隻覺得渾身上下都變得溫暖而舒適了起來,光緩緩散去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變得乾淨又蓬松起來。衣服嶄地和今天剛穿上時一模一樣,頭髮上是一丁點兒雨滴也沒有了。
是鬱桓用了清潔術。
實這個法術阮秋平也,只是沒有鬱桓清理地乾淨罷了。
阮秋平還沒來得及向鬱桓道謝,便見鬱桓丟了手中的傘,也跟著他走進這片陽光中,低道:“你肩膀上的傷口還沒處理,我可以看看嗎?”
阮秋平摸了一下肩膀,說:“只是簡單碰了一下,真的嚴重,我己就可以處理。”
似乎害怕鬱桓真的過來看他的傷口,給他療傷,阮秋平趕緊給己右肩上隨便施了一個治療術,然後說:“你看,好了!”
為了證明己,他甚至地大幅度地掄了一下胳膊。
結果剛掄完一圈,他就由主地皺了皺眉。
鬱桓握著他的手腕,看向他領口處,輕問道:“你衣服裡面穿的是短袖嗎?”
阮秋平愣了一下,知道鬱桓為什麽這樣說,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簡單的衣服穿慣了,即便母親讓他參加典禮,穿正裝,他還是沒耐心一層一層的穿上那些厚重的衣服,就在短袖外面套了層長袍。
鬱桓聽罷,伸雙手,輕輕地褪掉了阮秋平的衣袍。
阮秋平整個人都僵住了。
尤是那層衣服從肩膀處滑下來的那一刻,阮秋平看著余光中的那個墳和墳上的蘋果樹,心裡忽然覺得怪怪的。
他有些在地輕輕掙扎了一下,卻被鬱桓有些強勢地按住了另一側的肩膀。
鬱桓皺了皺眉。
阮秋平除了右側肩膀上的傷,胳膊上也十分樂觀,整個手臂處都現了一道長約十公分的劃傷,撩開衣袖。可以看他右肩上處仍舊是一片青紫——顯然,他剛剛隨手施的一個治療術,並沒有將這處傷勢治療地徹底。
“真的只是小傷而已。”阮秋平小說,“別看現在這樣,實一點兒都疼了,而且我剛剛是使用了瞬移術,靈力足,以才沒徹底根治,我今天回家再治治,明天早上肯定是一點兒痕跡都沒有了,像這種程度的傷,對我來說根本就算什麽,你沒必要這麽小題大做……”
鬱桓沉默了一兒,輕道:“阮阮,經常受傷,並代表你就可以在意受傷。”
阮秋平看著鬱桓低垂的眉眼,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他忽然想起鬱桓四十二歲那年,他因為去尋思苦珠,渾身濕透,還帶著傷,和現在一樣狼狽。
當時鬱桓要拿急救箱給他處理傷口時,似乎也是這副表情。
輕垂著眼,微皺著眉,語溫和地數落著他的在意。
真的是……一模一樣。
在阮秋平走神之際,鬱桓卻忽然伸手輕輕覆上了他胳膊上的傷痕。
“小心,血!”阮秋平慌忙地想要抽走胳膊,卻被鬱桓緊緊抓著手腕,動彈得。
他眼睜睜地看著鬱桓將那隻白皙修長的手放在了他染血的胳膊上,輕柔的白光鬱桓的掌心散,帶著一絲暖意。
鬱桓手拿開的那一刻,阮秋平的傷口已經完全消失見了,連疤痕都沒落下一點。
而鬱桓的掌心,也乾乾淨淨的,什麽傷也沒留下。
……這就是成神的力量嗎?連他的血都怕。
阮秋平震驚地睜圓了眼睛。
鬱桓幫阮秋平處理好傷口之後,又下意識地想幫他穿上外袍,阮秋平在地推開他:“……我己來就好。”
鬱桓低下頭,動色地後退了一步,看了一眼己的手。
他剛剛的行為實是略有些過界了。
可奇怪的是,他剛剛幫阮秋平脫外套時,潛意識裡卻覺得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然而然。
可他分明沒有幫任何一個人脫過衣服。
鬱桓看向那株小小的蘋果樹苗:“阮阮剛剛說,這蘋果樹雖然是你種的,卻是你的……那這是誰的蘋果樹?”
阮秋平整理好衣服後,往前走了一步,蹲在蘋果樹苗面前,伸手將樹苗底部的泥土又壓實了些,說:“是一個凡人的。”
“……凡人?”
鬱桓皺了皺眉,表情若有思。
阮秋平點了點頭,他轉頭問鬱桓說:“對了,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種的蘋果樹?”
鬱桓:“有件事你也許知道,為了清淨一些,我在這附近有一處住,以偶爾在這後山上活動。我今天早上路過這裡時,發現了這株蘋果樹苗,便猜是你種的。”
阮秋平:“……你原來見過我嗎?”
然怎麽可能看見蘋果樹苗就想是他種的。
鬱桓:“……見過幾次。”
阮秋平眯起眼:“見過幾次?”
鬱桓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只是路過這裡時,偶爾見你,因為只在這後山裡見過你一個人,以便猜測那棵蘋果樹也是你的。”
鬱桓倒沒有說假話,只是故意路過和無意路過,都算是路過。
阮秋平松了一口。
只是路過,還好還好。
他是真害怕有人知道他一直假借練功的義,在這後山裡消磨時間。
但總是被人偷偷看著也是好的,阮秋平輕皺了一下眉,十分蠻橫地說:“後山是我家的地盤,你在這裡住可以,但你能隱身,你要是看見我,也須得讓我看見你。”
鬱桓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阮秋平又想起一件事,剛剛蠻橫的態度就弱了下來,心虛地說,“實你在這裡的那個住……我去過。”
看著鬱桓有些意外的神色,阮秋平趕緊解釋說:“但我絕對是故意進去的,是你那個小寵物鳥引我進去的!而且我絕對沒有亂碰過你的東西,只為了沾福偷拿了你垃圾桶裡的兩個碎片!真的!”
阮秋平頓了一下,忽然想了什麽,振振有詞地說:“而且,你原來見過我,卻沒有同我說,我去過你家,也沒有征求過你的意見,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鬱桓失:“阮阮怎麽事事都要與我扯平。擁抱了我要與我扯平,去了我家也要與我扯平……既然阮阮要同我結為伴侶,便必事事都分得那麽清。”
鬱桓伸手握住阮秋平的手,道:“阮阮上次去我家隻拿了兩個碎片,如這次再去我家拿些沾著好運的東西如何?”
阮秋平眼睛一亮:“好啊!”
要是他有了好運,豈是能早點尋千年蓮,早點兒讓鬱桓恢復記憶了!
鬱桓牽著阮秋平的手,瞬間移動了那處山洞。
這裡看起來十分光,一點兒都像是三個月都沒有住過人的樣子。
“阮阮有什麽喜歡的,可以隨便拿。”鬱桓坐案桌前,從抽屜裡拿來了幾張黃紙。
“你要給我寫符嗎?”阮秋平一邊逗著鳥架旁那隻小鳥,一邊問道。
鬱桓點了點頭:“沾了好運的東西也沒有好運符來的實在,而且……”
鬱桓手下的動作頓了一下:“從此以後,我的東西也再沾染好運了。”
阮秋平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鬱桓:“封神之後,便可以如控制周身的運,以我今天從入神殿裡來,便將身上的好運封閉了。”
“為什麽啊?”阮秋平手中捧著那隻青耕鳥,整個人都可置信地呆住了。
鬱桓看著阮秋平,忽然便有些失神。
思緒隨著香爐中的青煙飄散,晃晃悠悠地飄轉十年前。
那天晚上,阮秋平也是這樣捧著一隻黃色的兔子,盤腿坐在一個石頭上,對著兔子絮絮叨叨。
“小黃,你知道你有倒霉嗎?我媽今天剛好吩咐我抓點兒什麽東西回去吃,你就己跑了我面前來了……我可是霉神啊,你簡直比霉神還倒霉!”
阮秋平看著這隻兔子,想了一兒,又說:“過說定是你今天倒霉,而是我今天幸運呢……既然我今天這麽幸運,那麽這隻可愛的小兔子,你說你是炒著好吃,還是蒸著好吃啊?”
藏在樹後面的鬱桓深吸了一口,拿著手中那本和兔子一起準備好的《兔子吃法大全》,有些緊張地準備走去搭話。
可他的腳剛邁一步,便聽見阮秋平歎了一口:“誒,可能可能,我一個霉神又是吉神,怎麽可能幸運啊……過說起吉神我就煩,界上怎麽有那麽討厭的人啊,吉神和霉神……你說他生來是是就是為了克我啊?我們簡直就是一個慘烈的對照組。”
鬱桓抓緊了手中的,腳步停留在原地。
阮秋平抱著這個兔子,抬頭看著天空。
他一直在說話,沒人應他,便襯得他的音十分孤寥:
“小黃,你說……這界上既然有那麽一個被有人都喜歡的吉神,為什麽還要存在我這麽一個被有人都討厭的霉神呢?”
躲在在樹後面的鬱桓聽這裡,緩緩垂下頭,轉過身子,默默地離開了。
鬱桓的思緒逐漸從回憶中抽離來,他抬頭看向阮秋平,了,說:
“為了被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