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在說出那句話後， 長久積壓的情緒初『露』端倪。

　理智告訴他必須收回，並在沈矜問為什麽的時候找一個完美的借口蒙混過，然後裝作若無地繼續做同學。

　本來應該說的話卡住， 有一瞬間， 他想乾脆就讓沈矜看吧。

　這些本該在地底腐爛，見不得光的妄念。

　他以對任何人斬釘截鐵，不留余地，唯獨眼前的這個人。

　因為太過喜愛， 而不敢輕舉妄動。

　陽台外，雨滴拍在玻璃上， 發出帶有節奏感的旋律，時急、時緩。

　乾坤抹一下濕潤的眼尾，全然沒有剛才猶如困獸的掙扎痛苦， 喉嚨處溢出輕輕的笑意，垂在沈矜耳邊低語， 低沉悅耳。

　“能不能說一遍？”

　如果沒有銷毀前調查的隱私部分，能不會做無謂困鬥那麽久。

　乾坤覺得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

　沈矜察覺乾坤的氣息突然發生變， 危險中又透著一絲……誘『惑』？

　一道閃電劈向天空， 乍然而起的亮光， 他看面前少年在白光中的臉， 哪有什麽淚或是汗， 原本總是透著漫不經心的眼滿滿都是笑意。

　沈矜從沒見過這麽明顯表『露』出情緒的乾坤。

　那眼底，就好像盛滿蜜糖。

　沈矜怔住， 他感覺乾坤好像開心瘋。

　沈矜莫名放松，那種仿佛危機來臨的警報好像解除。

　“為什麽會覺得我和他在一起？”

　“你們不是——”乾坤欲言又止。

　沈矜想，乾坤能聽說什麽。

　他和柯明淮訂婚一發生在九年前， 本來也只是兩私下訂的，沒有儀式沒有酒席，連當人都沒場。

　知道的族實在不多，也難保沒有往外說的。

　反正這也不是秘密，沒什麽不能對乾坤說的。

　“雖然以前的確有建立在法律允許下的雙向合作關系，”沈矜用詞嚴謹，“不過已經解除，並且拿文書。現在嚴格意義上來說，是熟悉的陌生人。”

　這個詞，就非常生動形象。

　乾坤一聽就明白，那前通話時，柯明淮說的那段嘲諷他的話，多半是私心作祟。

　看沈矜的冷淡態度，還有剛才在廈樓下他和柯明淮分開時的狀態，這個解除婚約的，沈矜這邊是明確拒絕，在另一個當人眼裡能還有轉圜余地。

　乾坤實在太高興，高興，就算發現接下來的難題接踵而至，他也沒辦法阻止自己的好心情。

　沈矜是單身，還是空窗期的單身。

　他很快就算下，自己目前處於一個比較危險的階段。

　總體走勢上揚，也不排除盤突然下跌。

　對任何人來說，九年都不是個小數字，難免對方不會利用這些年舊情，試圖複燃。

　有那麽一刹那，乾坤想踹著面前的人，藏兜裡，那就沒人能看。

　來電。

　寢室忽然燈火通明，將離得過於近的兩人照得纖毫畢現。

　這時候，他們幾乎快貼上的距離，就顯得很突兀。

　乾坤雖然沒有在實質上碰沈矜，沈矜只要動一下，就幾乎等於投懷送抱。

　氣氛，又忽然焦灼起來。

　乾坤立刻讓開位置，給沈矜得以喘息的空間。

　沈矜的眼神閃幾下，也快步回自己的床位附近，脫離剛才滿是壓製的氛圍，他渾身不自在。

　沈矜本來還想多待一會，經歷過剛才乾坤突然爆發的凶戾，他有點悚。

　看下外面的雨，他拿起放在傘桶裡的傘，低聲說句：“我和人約好見面，先走。”

　乾坤忽然喊住他：“等等，這個你能不能收下？”

　他走過，拿出一個首飾盒，沈矜想來，噢，幸好不是蒂芙尼藍。

　乾坤見他不說話，輕聲解釋：“我知道你不收禮，這只是一條銀鏈子。”

　它是非常反智的鉑金鍍銀設計，表面看上非常不值錢。

　沈矜生日，明確表示過不會收禮。

　要還是以前生日的時候總有莫名妙的陌生alpha給他投遞禮物，有的當面拒絕還窮追猛打。

　後來沈矜就越發冷淡，他總想著，要是當beta就好。

　正是因為知道他脾氣所以九班人才送的是午餐。

　乾坤本來都不打算送的，特是剛才看柯明淮手裡的首飾盒。

　在早上出發的時候，還是神使鬼差地放進書包。

　沈矜在乾坤的灼灼目光下，緩緩接過這個沒有標志的精致盒子。

　“能打開嗎？”

　“當然。”

　是一個貓咪圖案的吊墜，圓圓的胖臉，尾巴s型彎曲，設計的還挺愛的。

　“挺萌的，哪裡買的？”

　乾坤沉默。

　買不，自己做的。

　從熔銀開始學起，有專業的師傅從旁指點，乾坤又學的特快，一個個步驟下來，直錘鏨出自己喜歡的形狀，都是趁著沈矜晚上睡著，還有周末回時邊學邊做的。

　製作過程並不難，銀也的確價值不高，這樣沈矜會收下的概率比較。

　最重要的是，銀會氧，發黑。

　需要經常保養，擦拭。

　那他就能多一個接近的理由。

　是的，他承認自己就是卑鄙。

　沈矜發現吊墜一側有個星星形狀的小按鈕，好奇問：“這是什麽。”

　乾坤並沒有隱瞞：“這裡面裝著gps定位器，而按鈕是用來報警的，你按一下，開啟後台，連續按兩下就是報警，能自動幫你撥打110。”

　“需要充電嗎？”

　“需要，用無線充電器。”被沈矜一提醒，乾坤想改進的方法，以後要想辦法弄出太陽能的，就是這麽小的芯片還沒研發出來。

　兩人還不知道簡短的對話，間接影響往後十幾十年的電子產品與飾品的走向。

　也讓原本名不見經傳，早已入不敷出的木梨起回生。

　沈矜嘖嘖稱奇，他還從沒聽過有這麽神奇功能的項鏈，至少在此前，從沒出現過能夠定位的項鏈。

　看沈矜沒有反感的樣子，乾坤冷硬的目光松懈下來。

　沈矜研究著吊墜，軟軟的發絲半乾不乾，在空中搖晃。

　好愛。

　乾坤歎一聲，忍住想要撫『摸』衝動。

　乾旗下有一個高科技公司，叫木梨，專門製作保護omega的儀器，乾坤自己的項鏈是試驗品一。

　因為前期投入太高，產品銷售不是很，需求少，研發的資金斷鏈。

　一直是乾他公司在接濟，過得特窮困。

　自從上次沈矜被關進廁所，他就決定把這個鉑金鍍銀的報警器給做出來。

　小朋友太招人，必須有更多的防身武器。

　他擔心自己哪天沒及時，會追悔莫及。

　沈矜本來就打算無論乾坤送什麽，都接受。

　因為他知道，他只有收禮，乾坤才會高興。

　有時候，拒絕遠遠比接受更傷人。

　他不想用無謂的自尊心，傷害一個真心關心他的人。

　他欠乾坤的實在太多，他從不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只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償還。

　沈矜握著這條項鏈，鼻湧上一點酸澀。

　概是暴雨下太，心是沉甸甸的。

　真的還的完嗎。

　乾坤清楚不過沈矜的等價思想，沈矜似乎從來都覺得不該佔任何人的便宜。

　從認識現在，沈矜始終這樣，懂讓人心痛的地步。

　他早已找好幾個理由說服沈矜收下，卻沒想沈矜直接就拿，放進隨身書包裡面。

　乾坤的心，次泛起漣漪。

　沈矜打開房門，準備赴約，卻聽後面次傳來乾坤的聲音。

　“剛才為什麽不攻擊我？”

　上次在燒烤攤，沈矜三兩下就解決一個alpha，雖然受製於『性』，沈矜絕對有反擊的能力。

　是指回來時，幾乎算是攻擊的親近為。

　沈矜抿抿嘴：“你會傷我嗎？”

　“……不會。”

　“那我為什麽要攻擊。”沈矜反問，“所以，你突然發的什麽瘋？”

　乾坤隨便編造個理由：“我和柯明淮有過節，如果你和他有關系……”

　沈矜回道：“你覺得我和他是一夥的，才打算和我疏遠？”

　原來，疏遠我是因為這個？

　好像解釋的通，乾坤這個人看上紳士又好說話，實際上只是不在乎吧。

　當真在乎，他能是個危險人物。

　不過話說回來，柯明淮從來與人為善，很少會得罪人。

　他們底有什麽過節？

　沈矜有點好奇，要不要問。

　這時，謝的管來電話，沈矜立刻道：“不用接，我立刻過來！”

　乾坤見狀，猜沈矜能要在這麽個下雨天跑坐公交，動開門：“走，我送你。”

　沈矜看會乾坤的背影，猶豫下，跟上。

　乾坤將人送謝門口，雨下得更。

　沈矜開車門，正要走入雨幕，卻聽乾坤開口。

　“因為我前順手幫過你幾次，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是我提出來的要求，就算你不喜歡，也會答應？”

　沈矜腳步一頓，僵硬著，沒有回。

　乾坤的觀察力驚人，有時說話，一針見血。

　“有些話我隻說一次，順手的意思，就是路過，無論是誰，我都會這麽做。”

　“下次，哪怕是我，該反抗的，必須反抗。”

　就算我想親近，你居然也能忍著。

　忍什麽，就應該打所有覬覦的，包括我。

　然後不等沈矜回話，砰一聲，關上車門。

　沈矜呆呆地看著那輛suv在雨幕中消失。

　“你凶什麽凶。”

　誰怕你啊。

　沈矜哼一聲，冷著臉走向謝。

　眼中，卻有些揮散不的窘迫與無措。

　剛與沈矜分，乾坤就接保鏢的電話。

　說是上次在會所門口救下的那位少年，在出院前，一定要見自己真正的恩公。

　昨天，乾坤就已經回絕，沒想對方這麽執著，不見就不走。

　保鏢說，從今天早上開始，少年就開始絕食。

　乾坤眼眸冷厲，在昏暗的後座，猶如一隻短暫休憩的獵豹。

　他聲音冷下來：“讓他接電話。”

　他見過不少手段，從懂開始，他就發現周圍總是圍著奉承與討好。

　也許是看中他身後所代表的，又或許是的，不重要。

　電話那傳來柔弱的哭腔：“您好，我是真的感激您，想見您一面，當面道謝才有誠意。我並不是故意不吃飯的，我只是沒有胃口。”

　這聲音，很能引起人的保護欲。

　alpha最愛的類型。

　柔弱如菟絲子。

　“我覺得，你最的謝意，就是立刻、馬上出院。”

　對方滴滴的眼淚落下來，像是不想被乾坤聽出來，吸吸鼻子：“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您？”

　“是。”

　那的omega沉默一會。

　然後有些倔強地說：“就算我是路邊的貓貓狗狗，難道就沒有感謝的權力嗎？”

　乾坤按著突然發痛的太陽『穴』，望著窗戶上不斷落下的雨簾。

　慢慢說：“請不要侮辱貓貓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