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衣這才想到什麽,抬眸:“睡覺?”
言卿:“對啊。”
謝識衣漫不經心問:“你還沒築基麽?”
言卿倍感恥辱:“對。”
不愧是青雲榜首,可能幾百年沒接觸過他這種修為的人了吧,這都要多嘴一句!
謝識衣:“嗯。”
白瀟瀟臉上手上全是血,這一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身軀在地上顫抖成篩子。
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哢”地一聲碎裂。那些委屈、不滿、憤怒,就像跟一巴掌一樣重新甩回臉上,扇得他大腦震震響。
他眼淚凝固,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在當事人眼中就跟笑話一樣。
令牌。令牌。
——忘情宗並沒有人能直接接觸到我。
白瀟瀟如被五雷轟頂,手指一點一點蜷縮,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是塵埃。
言卿打算開溜,他和謝識衣現在這“相敬如賓”客客氣氣的場景也真夠驚悚的。也許謝識衣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麽跟他相處吧。
言卿抱著不得志剛想跑呢,誰料一轉身,就撞上了因為洞虛秘境崩塌匆匆趕過來的承影一群人。
承影臉色鐵青,隱忍怒意,厲聲:“謝應,你竟然已經從紫霄的秘境出來。查清楚結果沒?查清楚了就給我把這陣打開,放我們回去。”
他身後跟著殷無妄、還有一些流光宗的弟子。
謝識衣在月色下抬頭,望向他,雪衣墨發、清姿無雙。他神色平靜,輕描淡寫道:“承影長老,離開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
承影現在一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後背生寒:“你要問什麽?”
謝識衣道:“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讓殷無妄來答。”他的聲音都很淡,卻跟料峭寒風般,堵住所有的人退路。
殷無妄聽到這話,在承影背後瞬間臉色煞白,呼吸急促。
他和謝應同輩,可彼此之間天差地別。
謝應的身份、修為、權力,讓他們注定不可能有過多交涉。他甚至,有些恐懼和謝應打交道。
承影往前一步,把殷無妄護在身後,臉色扭曲:“憑什麽要我們少宗主來回答!謝應,你別欺人太甚——唔!”
承影突然瞳孔緊縮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直接跪了下來。他捂住胸口,難以置信地抬頭去看謝應。可嘴裡全部的話,都在對上謝應那雙深黑的眼眸時止住。
謝識衣眼眸深處似乎有幽紫寒光,說道:“我說話不喜歡重複兩遍。”
承影牙齒咬得咯咯響,眥目欲裂,眼裡全是血紅之色。
他原以為來回春派,撞上忘情宗的天樞和衡白就已經是倒大霉,沒想到真正的噩夢全在後面。
籠罩整個上重天的噩夢!
“長老,我來吧。”
殷無妄握緊拳頭,從後面站了出來,啞聲說。他身上本來就還有很多傷,臉色發白唇也乾裂,眉心的紅菱是殷家人的標志,成為臉上唯一一抹血色。
殷無妄深呼口氣:“我……我是為機緣來的。”
謝識衣沒說話。
殷無妄知道,他不可能騙得過謝應。也是在這時,殷無妄才後知後覺懂得了,為什麽他娘除了地點在回春派之外什麽都不肯告訴他,連人也不叫他帶過來。或許就是害怕現在的這一幕吧。
上重天錯綜複雜的權勢中心,這群人的博弈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而他根本上不了棋盤。
他澀聲道:“我娘告訴我這裡會有一個秘境,我從南澤州過來,就是為了尋它的。其余的,我什麽都不知道了。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娘什麽都沒告訴我。”
承影性格乖張,護短至極,他看殷無妄的背影隻覺得嘔血,充滿戾氣的眼珠子一轉,大掌一伸,把旁邊瑟瑟發抖的一個流光宗弟子直接扔了出去。
“你去說!”承影厲聲,咬牙切齒道:“你去說!你去跟仙盟盟主好好說清楚,我們為什麽出現在這裡!”
弟子被承影直接摔過來,跪倒在謝應面前,肺腑還在湧血、已經驚若寒蟬地跪下來,淚如雨下:“仙尊,仙尊饒命,仙尊饒命。”
謝識衣垂眸看他,神情自若,輕聲:“嗯,你來繼續。”
沒有一絲同情,也沒有一絲猶豫。
承影的狠在表面,而謝識衣的狠在骨子裡。
流光宗弟子快要嚇破膽,哭著說:“仙尊,我們是專程過來接少宗主的,少宗主在此地被回春派所害,我們跟著承影長老過來接他回家,事情就是這樣。”
流光宗弟子重重磕頭:“仙尊!我沒有半點隱瞞!若有一絲隱瞞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仙尊饒命!仙尊饒命啊!”
全場寂靜。所有的人又一次被感同身受的恐懼扼住了咽喉、不敢呼吸。
其實平心而論,今天的謝應比那日在桃花谷中、氣勢要柔和了些。若春風細雨般,可即便如此,也依舊令人膽寒。
承影眼眸赤紅:“謝應!現在你可以放過我們了吧!”
謝識衣低聲笑了下,尾音濃濃的嘲諷:“不可以,我不滿意。”
一語驚起千層浪。
承影終於崩潰:“謝應!你到底要怎樣!”他猶如困獸:“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
謝識衣沒理他,指尖的桃花匯著寒光冷意,成一條細線,勁直呼嘯穿行,灌入了殷無妄眉心的那道紅菱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