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遊,兩個人都神色莫測。
之間隔著數百年的倥傯歲月,沒人再是當初單純隻想活下去的小少年。
不得志前面一番折騰,早就困得不行,進來就呼呼呼睡在了言卿懷裡。
言卿嫌礙事,直接把它丟地上。
謝識衣忽然開口道:“你為什麽想去南澤州?”二人坦白後,這是謝識衣問的第一個有關重生後的問題。
言卿一時間愣住。
謝識衣不問怎麽重生的?不問重生多久了?問為什麽去南澤州?
什麽腦回路啊?
謝識衣坐在桌前,也不催促,靜靜地等他說話。他的墨發逶迤到案上,人間的燭火照耀下,眉宇間的清冷意味似乎都淡了點,薄唇緊抿著。
言卿想了片刻,說:“為什麽問這個?”
謝識衣淡淡笑了下,眼眸卻沒有笑意,凝視他:“不然是去南澤州,難道你真的是為了嫁給我?”
言卿:“……”
你還別說,真是。
但言卿怎麽可能承認,別開視線,把玩著指間的紅線,隨意道:“想去九大宗看看罷了。”
謝識衣:“嗯。”
言卿有了個點就能扯出一堆,說:“之前一直沒出魔域,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總得見識見識上重天的風光。”
謝識衣:“嗯。”他說完,手指點在桌上,睫毛渡著燭光,平靜開口說:“南澤州九大宗,忘情宗或許是風光最好的地方。”
言卿:“嗯?”
謝識衣說:“你可以跟我回去。”
言卿這才反應過來,謝識衣是在給他規劃之後的事。也是,由忘情宗的令牌扯出的一堆破事,對於謝識衣來說,可能真的連玩笑都算不上。
言卿奇怪:“你不是不常住在忘情宗的嗎?”
真正能夠見到謝識衣的地方,估計也只有霄玉殿了。
謝識衣愣了下,淡淡道:“我閉關出來,先回宗門呆上一段時間。”
言卿:“哦。”他想到鏡如玉的話,頗為好奇:“你閉關這一百年,是為了破化神巔峰境?”
謝識衣聽到他這話,想到什麽,笑了下:“可能吧。”
言卿難得見他這麽有問必答,沒忍住多久又問一個問題:“那謝識衣……我是以什麽身份,跟你回忘情宗的呢?”
謝識衣抬眸,把這個問題輕飄飄丟給他:“你想以什麽身份呢?”
言卿微微一笑,不是很誠心地:“我當然是想名正言順拜入宗門啊。可是渡微仙尊,聽說你們忘情宗弟子選拔極其嚴格啊。非百歲元嬰不收,非天靈根不收。仙尊,我的資質好像進不去?”
謝識衣從善如流:“確實進不去。”
言卿:“……”
我是要你點評我資質的嗎?!!我是要你給我開後門的!!!
謝識衣忽然又靜靜開口道:“言卿。”
言卿:“幹什麽?”
謝識衣幽黑的眸子靜靜看著他,神情是言卿熟悉的疏冷,說話的內容卻很遙遠。或許他也很少跟人說這些,嗓音清冷,說的很慢。哪怕裡面的每個詞在外人眼中就是翻雲覆雨的龐然大物,由他道來,也跟月色般淡。
“南澤州九大宗爭權奪勢,聯合梅山秦家、靈渠蕭家、滄海微生家,對除魘之事心懷異議。建立四百八十寺,與仙盟相抗。你現在修為未恢復,如今與我扯上關系,必然被他們盯上。”
言卿滿不在乎:“所以?”
謝識衣道:“你若去南澤州,呆在我身邊。”
言卿:“哦。”
言卿陰陽怪氣:“問題的關鍵難道不是我進不去忘情宗嗎?”
謝識衣聽到他這個問題,道:“不,你現在有個最名正言順的身份。”
言卿:“……”
兜兜轉轉繞了一圈,結果最後是回到最初??
真是難為謝識衣了,其實沒必要那麽麻煩。
不過言卿總不能說:他其實留下來本意,就是順承這樁婚事的吧。那真是太丟人了。
言卿啞了片刻,裝模作樣問了句:“你是說這樁婚事。”
謝識衣隨意道:“嗯。”
言卿也裝得不在意:“……也行。”
謝識衣落在桌上的手、收入袖中,重新開口道:“你的修為……”
言卿看到什麽,忽然一愣,急聲道:“等等,謝識衣,別動。”他說完,邊衝過去,手指落到了謝識衣的眼睫上。一刹那,腕上的紅線流蘇垂落,擦過謝識衣的臉頰。與之帶來的,還有言卿白日裡在漫天桃花中沾染的冷香。
謝識衣:“……”
謝識衣之前的平靜從容瓦解,聲音冷若玉碎,道:“松手。”
言卿隻說:“你的眼睛。”
那碧色血裡的魘,是魔神詛咒,超脫一切生死外物。即便是出自紫霄的回憶,也不一定沒有影響。
言卿一手撐著他的肩,一隻手落到他的眼睛上,俯身,神情嚴肅盯著他的瞳孔。
外面的芭蕉葉下有蟬鳴聲,簷下的鈴鐺亂個不停。
謝識衣很少仰頭,他坐在霄玉殿上,能近他身邊的,只有百年孤寂的風雪。
這一刻卻因為言卿的姿勢,不得不抬起頭來。墨發後瀉,深黑幽紫的瞳孔裡薄冰碎裂,翻湧著任何人都不曾懂的情緒。在少年時的故居,抬頭看著少年時故人。
言卿早在第一次裝瘋賣傻後,就把臉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弄乾淨了。烏發垂瀉,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頸。他並沒有在意現在的氣氛多曖昧。從魘一出現開始,他的心情只有凝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