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衣的幾縷發絲纏到了他的指間。窗外寒光映雪,殷色梅花飛舞飄零。屋內燭火亂晃,言卿將白布解開時,謝識衣也緩緩睜開眼。
他眼中的青霧之色散了很多,露出原本色澤來,深黑、幽冷,宛如經年落雪的夜。
煌煌燈火月色裡,言卿手中握著白色的長帶,身形挺拔高秀,低下頭笑意盈盈。黑衣墨發,腕上的紅絲蜿蜒到了桌上。
這樣安靜和睦的氛圍,言卿一時間也心情好起來問道:“那我之後怎麽辦?就一直在你的玉清峰修煉。”
謝識衣說:“你先把丹田重塑。”
言卿:“怎麽重塑。”
謝識衣垂眸說:“手給我。”
言卿:“哦。”
他把右手伸了出去,謝識衣的指尖浮現一點白色的星芒來。他的內力是霜雪般的冰藍色。現在的白色星芒,是神識。
按理來說,化神期修士的神識灌入身體內,言卿一個煉氣期最差的結果就是爆體而亡。
但是謝識衣沒騙他,言卿一點都感覺不到疼。暖流一般,輕柔地蔓延四肢百骸,再匯入丹田,將原身破損不堪的丹田粉碎。之後,靈力又在裡面重新凝聚、重新築巢,似春風微拂。
洗精伐髓,丹田重塑後,言卿整個人都感覺獲得新生。
謝識衣鴉羽般的睫毛垂下,聲音平靜說:“你如今在忘情宗的身份,並不能夠參加青雲大會。”
言卿眨眼:“為什麽?青雲大會不是面向天下人的嗎?”
謝識衣:“你若到外場與天下散修一起比試,很麻煩。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成為忘情宗弟子。”
言卿:“我怎麽覺得後者更麻煩呢?你們要求好高啊仙尊。”
謝識衣說:“你既然是我的故人。資質靈根,宗門就不會對你要求過多。”
言卿:“……”那麽正常的話,他怎麽就越聽越不對勁呢。
謝識衣:“明日我去見一次宗主,幫你問問,故人。”
言卿訕訕一笑道:“你明日不是要去霄玉殿見殷列嗎。”
謝識衣道:“我只是讓他去霄玉殿給我答覆,沒說我會親自見他。”
“哦,合著你之前是說見殷列是假的。”言卿想了想,沒忍住笑出來,認真道:“謝識衣,你這些年結的仇家是不是很多。”
謝識衣說:“或許。”
他起身,廂房內的窗都靜靜關上,隔開風雪。
“丹田重塑後身體虛弱,你該睡了,故人。”
第24章 不悔(十)
用化神期頓悟的天地感知,從頭開始修行,言卿築基結丹結嬰就跟喝水一樣簡單。沒修行一會兒,他就嫌棄無聊打算出去玩。
玉清峰空無一人飛鳥難越,在偌大的忘情宗像是單獨開辟出的一處靜地。
謝識衣身居高位,又閉關百年,其實手上的事要處理的事並不少。
言卿一個人不想去打擾他,乾脆拎著不得志在梅林裡轉。他把不得志拽出來,幸災樂禍問道:“來,說說,你為什麽那麽怕謝識衣。”
不得志抖抖翅膀,非常鬱悶:“不知道,反正本座看到他就怕!你不要再把本座丟給他了!”
它說完,按捺不住,直接遠離言卿在空中大展翅膀、沐浴太陽。
言卿吐槽:“你真的是一隻蝙蝠嗎?”
不得志偏頭:“你說啥?”
言卿沒再說話了,因為他看到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
玉清峰通向外界的只有一座懸橋。山崖險峻,流風回雪。那群人就站在樹的影子裡,扒拉著枝丫,你推我攘,踮起腳往這邊看。形容之古怪,讓言卿不得不注意。
言卿乾脆從玉清峰走了過去。
他出現在懸橋上的時候。
還在推攘的幾人魂都嚇沒了,一個不留神,慘叫一聲,齊壓壓地摔倒在了地上。
言卿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他穿著一襲青衫,走過去,立在雪中問道:“敢問諸位是在做什麽?”
幾人都穿著忘情宗弟子的衣袍,修為在金丹元嬰期,放在外面也都是數一數二的天之驕子。可見到言卿的瞬間,卻都臉色白了,磕磕絆絆說:“師、師兄,我們就想看一眼,不做別的。”
言卿挑眉:“看一眼?”
其中一少年憋半天,小心翼翼開口:“對,我聽練武台那邊有人說謝師兄回來了,就想來看一眼是不是真的。”
“哦,這樣啊。”言卿點點頭,然後給他們指路:“是真的。現在人應該在玉清殿裡,不過你們在這裡怎麽能看得到他——要不我帶你們去?”
少年先是大喜後是大恐,眼睛瞪直,慌忙擺手:“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謝謝師兄。玉清峰是清淨之地,我們看看就好。”
言卿見他這樣子,心裡有點癢癢。
其實他還挺好奇謝識衣在別人眼中是什麽樣子的。
就回春派那幾波人的表現來看:承影對謝識衣是恐懼大於一切,天樞對他是又愛又敬,而衡白則純粹只有崇拜。這三人都是長老。
同宗的、不同宗的,年輕的、老的,截然不同的態度。
言卿想到這裡,也就直接問了,似笑非笑:“我可以冒昧問一句嗎?你們謝師兄平時是個怎樣的人?”
幾位弟子還沉浸在謝師兄回宗門的欣喜中,就突然被言卿這個話題給問住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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