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然後你閉關了一百年……”
“對。”謝識衣點了下頭,輕描淡寫道:“結嬰的時候出了一點問題。”
言卿又沉默。想起了玉清峰謝識衣對他結嬰之事的萬般慎重。
他曾經以為謝識衣對於碎道重修的經驗都來自於忘情宗藏書樓的古籍。沒想到,每一步每一關都是他親自經歷。
因為擔憂他結嬰,甚至甘願偽裝陪他下山,身為仙盟盟主去做一個最基礎的除魘任務。
言卿澀聲問道:“你結嬰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謝識衣沉默一會兒,道:“我結嬰的時候,看到紅蓮之榭,你跟我說先睡一覺。”
——先睡一覺吧,謝識衣,醒過來什麽都結束了。
謝識衣眼底毫無笑意地笑了下,沒有去細說那止步元嬰一次又一次碎丹重修的四十年,隻道:“我閉關後,便想著先從紫金洲入手。當時紫霄之死,牽扯到的是浮花門和秦家,於是我去了回春派。”
言卿閉眼又睜開,一直以來不願去說的東西,事到如今也終於無法掩蓋。
他喃喃說:“謝識衣,幸好我跟著你去了南澤州。”
“你不該去找魔神。”言卿笑了下,輕輕說:“要找也是我去找。當初滄海海底,寄生於我身上的,根本就不是魘,而是……魔神。”
第81章 障城(七)
言卿說完魔神兩個字,便去看謝識衣。
謝識衣顯然也僵了片刻,輕輕握著他的手,點了下頭。
言卿從他沉靜的眼眸中得到安撫,笑了下,繼續說:“南鬥神宮外她一直在蠱惑我。她讓我覺得你很討厭我,恨不得殺了我,就跟我討厭她一樣。魔神想佔據我的身體,讓我聽她的話成為她的傀儡,不過她最後還是失敗了。”
“我在魔域的一百年,魔神經常會出來,拿各種東西誘惑我。你知道為什麽我一直不想跟你說這件事嗎?”
“因為謝識衣,其實我也不是沒動搖過。”
言卿勾唇一笑,桃花眼中滿是燦爛的笑意,眉目如畫,攝人心魂。
言卿揶揄地說:“么么,你還真是美色誤人啊。”當初在暗處滋生的絕望心思,現在終於可以明明白白展露在陽光下。言卿眼睛一彎說:“她說只要我變強大了,就可以把你囚禁在身邊,讓你眼裡只有我,我居然有點心動。”
謝識衣聞言,輕輕地一笑。山洞外是一片翠綠山林,空山新雨萬物初霽,兩人並肩走在路上,風吹落滿樹白花,春色盎然。
言卿見他這樣不以為意,反而有些較勁起來:“你笑什麽?魔神口中的囚禁可不是當初十方城我對你那些小打小鬧。謝識衣,你真該慶幸我一直保持理智,否則你早就在長長久久在魔域陪我了。”
謝識衣平靜道:“那我還真想你對我不要那麽理智。”
言卿一愣,心臟驟停。
謝識衣伸出手,為他拂去鬢邊的一朵花,垂眸笑著說:“你想對我做什麽都說出來。可能……”謝識衣頓了下,聲音放低:“也正是我對你想做的事。”
言卿的臉頰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熱起來,不自在的偏過頭。他的發絲有幾縷擦過謝識衣的指間,春光爛漫裡,暖意好似遍布四肢百骸。
言卿清咳了聲又重新調整好心緒,他笑著說:“怎麽,你想過囚禁我?”
謝識衣淡淡道:“嗯。”
言卿:“什麽時候啊?”
謝識衣道:“閉關百年的時時刻刻。”
言卿沒忍住笑出聲:“你身邊的人知道你這麽道貌岸然嗎?我一個魔域少城主都不敢多想,你一個正道魁首,居然時時刻刻在想。”
謝識衣並不打算隱瞞,直言道:“因為你一直在離開。”
言卿聽完一愣。他做事本就隨心所欲,現在心潮起伏於是也就直接出手扯住謝識衣的袖子。等謝識衣回身,認認真真地仰起脖子吻上他的眉心,然後帶著笑鄭重認真地許諾:“么么,這一次我一定不會不告而別。”
謝識衣眸色幽深,握住他纖細的手腕,說:“如果你食言了呢。”
言卿說:“那就懲罰隨便你定。”
謝識衣點了下頭:“好。”
謝識衣的表現很從容鎮定,讓言卿在說有關魔神的事時也稍微心安,不再那麽抗拒。
言卿道:“我跟魔神打交道一百年,卻從來沒搞清楚過她到底是什麽。”當然很大程度上,是言卿根本就不想和魔神交流。畢竟跟萬惡之源打交道稍有不慎就會下地獄。
言卿說:“魔神的眼睛是綠色的,比我見過的任何一種綠都要純粹,她就是一團黑霧,可以幻化成任何東西,沒有性別也沒有年齡。淮明子說魔神是諸神惡念,我覺得是對的。萬年之前,與其說是九天神佛和魔神同歸於盡,不如說是他們和自己的惡念同歸於盡。么么,當初在飛舟上我問你魘是什麽,你就說是惡。你也早知道一些事情對嗎?”
謝識衣對他並沒有任何隱瞞,點了下頭。
“有人告訴我,魘是另一個自己。”
言卿失笑,即使了然又是歎息:“果然如此。魔神死前也跟我說,每個人體內都要魘,就像影子一樣永生永世無法擺脫。”
謝識衣扯唇淡淡一笑,說:“跟我說這話的人是徐如清,上一屆仙盟盟主。”
“徐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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