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說:“那裡叫清淨台。”
蘭溪澤抿著唇,銀色的長發即便渡上橘光也難掩冷意。
魔神說:“清淨台每天都在死人,可是清淨台的主人日複一日清淨。有意思吧,言卿是我萬年來見到的唯一一個越殺越冷靜的人。我其實很好奇,他怎樣才會失控。”
蘭溪澤的手指搭上圍欄,跟她一起望向清淨台。
魔神淡淡說:“我需要新的容器把靈力都召回來,但我還需要一個新的身體,幫助我擺脫霄玉殿的影響。”
“言卿是不受此間因果影響的,沒人比他更適合我。”
“我之前甚至可以和他共存,跟他分享我的力量,讓他成為世間唯一的神——可是他敬酒不吃吃罰酒。”
魔神低低一笑,手指把欄杆捏出一個深深的凹陷來。
“可以的,他當初不想和我共存,以後會跪著求我的。”
蘭溪澤所能感知的魔神的情緒波動,全都是因為“言卿”這個名字,怨毒、憎恨、扭曲,惡得純粹又乾淨。
蘭溪澤:“你想用謝識衣對付他?”
魔神眨眨眼:“對啊。”
蘭溪澤又沉默了下去。
魔神道:“我必須得到言卿的靈魂,不然我不安心。”魔神忽然偏過頭微笑看了他一眼:“霄玉殿的恐怖之處,你應該也見識過了吧。”
蘭溪澤垂眸,豎瞳裡掠過深意。
沒人知道,他現在的身體每一寸血肉都是新變出的。
霄玉殿當年的一場雪崩直接讓他靈力大傷。
萬千風雪化利劍,刺入他的身體,撕刮皮膚血肉,好像要連帶著他的靈魂一起粉碎。好在他及時逃了出去,避開了那通天一劫。
魔神:“上重天居然那麽多人都覬覦霄玉殿殿主的位置,真是一群蠢貨。”
“那地方根本就是天底下最殘酷的牢籠。”
“想要擁有不受乾預的生殺之權,付出的代價是永永遠遠活在懸劍之下。”
魔神道:“你倒是聰明,察覺出了真相,及時抽身。否則等你體內魘真正成形的一天,霄玉殿只會是你的墓地。”
蘭溪澤並不欲與魔神說這些,他只是將手伸出袖,指尖變幻出一片枯黃的葉子來。立危樓之上,白發蛇瞳的青年用葉子吹了首悠揚的曲子來。聲音漫過山河曠野,無數白色的蟲子從地面浮起,成千成萬漫散在空中,好像自天地而生的雪。
魔神很討厭雪。
討厭到了骨子裡,祂能看穿滄妄海上無窮無盡的霧,卻看不穿霄玉殿那下了萬年茫茫的雪。
魔神煩躁說:“你要幹什麽?”
蘭溪澤淡淡道:“讓魔域中人早點發現海溝的秘密。”
魔域下雪的城池很少,只有極北之地的幾個城池有這種景象。
萬鬼窟旁邊從來沒下過雪,言卿在十方城百年也沒見過雪。所以他坐在清淨台青石上看到雪的時候,笑意止住,眼眸幽冷地望向梅宮方向。
他的手指捏斷一根荒草,像是捏斷魔神的脖子。
這場雪下的莫名其妙,城裡的其余人也驚訝。
雪洋洋灑灑,很快覆蓋城牆屋簷,把昏暗的世界籠罩在銀光素裹中,雪粒散發著微光,燈火也被暈染清冷。
“少城主!”
七公公看著言卿自青牆上跳下,大吃一驚。
而言卿對謝識衣說:“我覺得我們得快一點過去了。”
“你現在是梅城城主,你下令就可以了!為什麽要造出這一場雪!”魔神碧綠的眼珠裡滿是怨毒。
蘭溪澤看祂,漠然問道:“你很怕雪?”
魔神:“你要是在霄玉殿體會過一次我萬年前的痛苦,你就知道了。”
魔神揚起諷刺的笑:“不過有趣的是,我那麽厭惡霄玉殿的雪,誅魔大陣啟動的刹那,雪居然停了。
蘭溪澤聽到這句話,回頭看了祂一眼。
他曾經在霄玉殿呆了一百年,比世上任何人都知道這件事的恐怖之處。坐在那個位置上,窗外永遠滿目皆白,除了黑色的山峰就是冰藍的棱柱,方圓萬裡無一花草無一生靈。
霄玉殿的雪像是運行於這世間的五行秩序,亙古不歇。他沒想到,雪居然還有停的瞬間。
魔神幽幽笑出聲,語氣難掩恨恨不休:“這算什麽,當做是對我的垂憐嗎?”
“誰稀罕呢。”
祂變換成什麽樣子,好像就能直接無縫連接成為那樣的形象。
就比如現在,魔神跟蘭溪澤聊到霄玉殿的那場雪,祂徹底喪失理智,好像一個被仇恨衝昏了頭的少女。
再沒有完全恢復力量之前,魔神的性格也並不是完整的。
祂語氣古怪說:“不過,那應該也是我第一次完完整整看清霄玉殿的樣子吧。”
第115章 霄玉殿(一)
言卿走到梅宮的時候,這裡的雪已經有人膝蓋深了。
他一路暢行無阻來到主殿深處。
沒想到這裡空無一人,除了空空蕩蕩的蓮池和圍欄邊一片乾枯的綠葉,蘭溪澤和魔神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明玉高樓燈火淒涼,風雪簌簌。
他以為他在十方城會和魔神有一場惡仗,但是沒想到魔神見都不敢見他。
言卿走過去步履覆蓋那片葉子,將之踩碎。
七公公忙不迭的跟上來,捏著拂塵氣喘籲籲道:“哎喲少城主,你走的那麽快幹什麽,老奴跟的好辛苦啊。”“少城主,少城主,”他見言卿不怎麽搭理他,多喊了幾聲無果後,七公公也小心翼翼順著言卿的視線看過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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