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疏在臥房門口急的團團轉, 敲門也不是,不敲門也不是,又總不能此刻在門口, 扯著嗓子喊一句“駙馬爺你快出來啊”。
她也隻得惴惴不安的等在房門口,生怕下一刻,駙馬爺就會被三殿下整個人都給扔出來。
不過她再仔細想想, 又仿佛也沒什麽可擔心的,畢竟三殿下和駙馬爺都是男子, 眼下雖然名義上成了夫妻,但兩個男人就是兩個男人, 再怎麽樣也出不了什麽大事, 又不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一個不好,就會大了肚子,弄得不好收拾。
他倆頂多也就打一架吧。
這麽一想, 蘭疏也沒那麽著急了,倒是琢磨起駙馬爺和三殿下,萬一真打起來, 究竟哪個能贏。
雖說旁人不曉得,可蘭疏卻知道,三殿下也是自幼習武且武藝不凡的,若是同旁人比,她肯定想都不想, 就押三殿下贏,但那日選駙馬時, 賀小侯爺的凶殘表現, 又實在是給蘭疏留下了很深的映像——
不留下真的不可能, 跟隨陛下多年的魏家大哥,那是何等好的身手?
那日都被賀小侯爺揍得,直到前幾日,才剛能從榻上下來。
雖說跌打損傷一百天,但顯然也足以見得,賀顧下手有多狠了,無論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還好駙馬爺眼下不知道殿下真實身份,而且看起來還挺喜歡殿下,就算打起來,下手應當不至於這樣重吧?
蘭疏想。
蘭疏的擔心其實純屬多余。
房裡的賀顧趴在美人榻前,他那根不老實的食指距離長公主的唇,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最後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長公主會在這一刻醒來。
然而並沒有。
賀小侯爺的食指指腹,竟然真的如願以償的,觸碰到了長公主那兩片顏色淺淡的薄唇。
長公主的唇,溫度也是微涼的,和她的手一樣。
賀顧從來沒有感覺到,他這食指指腹,觸覺如此靈敏過——
指腹下長公主的唇涼涼的,觸感和她平日裡那幅寡言冷淡的模樣相去甚遠,細膩又柔軟。
賀顧的心跳頻率,已經快的不能再快,然而他指尖觸上長公主的唇,還不到一個呼吸間功夫,長公主就忽然睜開了眼。
她左手一把抓住賀顧那隻作奸犯科的手,右手又抬起猛然抓住他肩胛,一個用力便把賀顧也扯得,整個身子都滾上了美人榻,被他死死按在下面。
若是旁人,定然是不可能這樣拿住賀顧的,但偏偏是此刻,他方才正神遊天外、想入非非,一湊近長公主,更是渾身便先酥了一半兒,力氣也和手裡握著的流沙一樣,不知不覺間就散的不剩幾分了。
盡管他還是本能的想還手一二,卻又在即將動手的前一刻,猛然想起這是長公主殿下,是他的瑜兒姐姐,隻得硬生生的打了住,生怕他一個不察之間,會沒輕沒重傷到她。
但賀顧被她扯倒,按在美人榻上,才忽然驚覺,長公主這身手,明顯身上是有武藝在身的,而且還不差。
習武之人,呼吸節奏、行步輕重、舉手投足之間,動勢皆與尋常人天差地別、完全不同,可在此之前,賀顧竟然一點沒看出來長公主會武。
她不但一直在掩飾,還天衣無縫的掩飾住了,若不是今日,便成功瞞過了賀顧這樣的行家。
長公主顯然是平日裡睡著時,便本能的在提防旁人靠近她,這一套擒拿行雲流水,真不知她堂堂一國長公主,為何連睡個覺都這麽不安穩?
賀顧倒也不介意長公主瞞著他,她習武這件事,畢竟他也沒問過,只是看長公主眼下神色,卻有些不太好。
她早已摘了鳳冠,隻挽了一個簡單發髻,剛才一番動作,那發髻許是不太牢靠,竟然忽的,全部散落開來了。
長公主散了一頭如緞墨發,不僅不顯得狼狽,反而更加襯得她神色冷淡高渺。
一番纏鬥,其實也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裴昭珩呼吸微微急促,這才定睛一看,發現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榻前、鬼鬼祟祟的人,竟然是賀顧,不由得一愣,開口道:“你……怎麽是你?”
許是剛醒的緣故,她的聲音微微沙啞,和平日裡很不一樣,聽在賀小侯爺耳裡,卻不知讓他想起了什麽,賀顧一張俊臉微微爬上兩片潮紅,小聲道:“姐姐忘了麽……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啊……不是我又能是誰?”
裴昭珩:“……”
說的好有道理。
他松開鉗製著賀顧的手,坐起身來,看著他淡淡道:“你方才要幹什麽?”
賀顧更了更,道:“瑜兒姐姐,你……你唇脂沒擦乾淨,我見你睡著了,不忍叫醒你,便想替你擦擦。”
他這由頭雖然聽著,總覺得怪怪的,但裴昭珩一時竟然也沒覺出,究竟是哪裡不對來,隻得沉默了一會,道:“多謝。”
賀顧笑了笑,撓撓後腦杓,道:“那個,姐姐既醒了,咱們是不是……”
他轉過眸子,看了看臥房中八仙桌上那壺酒,咽了口唾沫,道:“……該喝合巹酒啦?”
裴昭珩:“……”
今日的事本來都不該發生,只要蘭疏看住了門,便不會有眼下這許多麻煩,但蘭疏卻又偏偏沒看住,把賀顧放了進來。
他的身份,一時半會還不便告知賀顧,一來是不知賀顧究竟是否是值得信任、且能夠保守秘密之人,二來他的真實身份、一旦公諸於世,牽連甚廣。
界時,決不止是他和母后二人之事,就連包庇他的君父,都定然要遭受百官納諫,會鬧的麻煩不休。
而母后的病一旦叫百官知曉,後位保不住都還是小事,更要緊的是,她八成要被朝臣,以後妃瘋癲不祥為由,要求她遠離天子近側,他們本來就不待見這個繼後,何況她還瘋了?
要母后離開父皇身邊……這是要了她的命。
裴昭珩閉了閉目。
眼下,也隻得先好生安撫賀顧了,日後若能確定他是值得信任之人,再找個機會告知於他吧。
賀顧卻不知道對面的人,心中是如何百轉千回,他已爬起了身,走到八仙桌前小心翼翼斟了兩杯酒,喜滋滋的端回了長公主面前——
雖然剛才他是決定,若是瑜兒姐姐睡著了,便不叫醒她的,但今日是他們的大婚之夜,別的暫且不論,他心中自然是萬般期待,和她喝這一杯意義非凡的合巹酒的。
長公主似乎是猶豫了一會,不知在想什麽,然而最後,還是接過了賀顧遞過的那一盞小小酒杯。
賀顧坐在榻邊,湊近了長公主,他抬眸看了看長公主,卻只見她垂著眸子,神色似在害羞,心中便不由的微微一哂——
瑜兒姐姐便是性子再冷,終究還是女兒家,總有嬌羞不勝的一面,眼下終於叫他看見了。
這副模樣,也只有他能看,旁的男子定是絕無機會,窺見一二的。
賀顧心中不由得愈發美滋滋了起來,等二人貼頭湊近,飲下這杯交杯酒,賀顧才終於心滿意足。
今日無喜婆在側,等他們喝完這合巹酒後說吉祥話,賀顧倒也不覺得遺憾,自己開口把喜婆的活兒給補上了,道:“瑜兒姐姐,喝了這杯酒,日後我與你,便是夫妻一體、同甘共苦、患難與共,這輩子,我定然都再不松開你的手,也絕不叫你受一點委屈,讓旁人欺負你一分一毫,此心矢志不渝。”
“咱們白頭偕老,舉案齊眉,好不好?”
暖黃模糊的燈影下,原本五官俊朗、輪廓分明的少年,臉部也變得模糊了幾分,愈發顯得柔情似水,但那雙眼睛卻亮如星子,莫名看的裴昭珩心跳沒來由的頓了一下。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道:“嗯。”
賀顧聽她回應,這才展顏一笑,他似又忽然想起什麽,從衣袖裡摸了摸,半天摸出一個小荷包來,遞到了長公主面前。
賀顧道:“這個荷包,裡面有一個護身符。送給瑜兒姐姐,叫它替我時時刻刻都陪在姐姐身邊,保佑姐姐,一輩子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順遂如意。”
賀顧這番話說的發自肺腑,大婚前這十來個日夜裡,賀顧不止一次夜半難眠,爬起來看著月亮,誠心誠意的許願——
若廣寒真有仙子,能實現凡人願望,他隻願他的公主殿下,嫁給了他,沒嫁錯人,能幸福順遂一生。
長公主接過了那個荷包,垂眸定睛一看,只見荷包上繡著一對戲水鴛鴦,十分可愛。
賀顧選這個荷包,原本也只是想到,鴛鴦成雙成對是個好意頭,現下給了長公主,才忽然發覺,洞房裡送個這般圖案的小玩意兒給人家,實在是意味深長。
他的臉也不由得噌的一下紅了,本來信心滿滿、成竹在胸的模樣,就這麽猝不及防破功,一張白皙俊臉上緋紅如暖玉,直襯得眉心那點朱砂吉祥痣,愈發可愛起來。
賀顧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我我只是送個東西,沒有別的意思,姐姐你千萬莫多想,我……我今日定不會碰你的。”
語罷,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是個正人君子,竟騰的一下站起了身,仿佛下了什麽決心,道:“我去隔壁堂屋睡,瑜兒姐姐也早點歇息吧!”
轉身就作勢要走。
誰知剛一轉身,賀顧的手就被人一把拉住了。
長公主的聲音有些低,她似乎有些無奈,道:“今日……就不必去了,天色已晚,蘭疏也歇了,駙馬就在這歇息吧。”
賀顧來前,便早已做好了會叫長公主掃地出門的心理準備,萬沒想到,他現在主動要走,長公主竟然留他,一時心中直如吃了蜜一般,真個好生歡喜。
瑜兒姐姐,對他也不是全無情意的吧?
盡管她不喜男子接觸,卻還是留下了自己,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委屈了他。
賀顧想及此處,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澀。
隻回首看她,道:“那……那我便睡在榻上,姐姐去床上睡罷?”
裴昭珩卻道:“不必,近些時日白天燥熱,夜裡卻寒涼,你若睡榻,萬一著涼卻也不好。”
賀顧聞言,隻覺得心中更感動了,若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真想立刻抱著瑜兒姐姐親她一口。
裴昭珩道:“你睡裡面,我睡外面便可。”
賀顧自然無有不應的。
二人皆是不約而同,打算和衣而眠,誰也沒準備脫半件衣裳,這麽睡本該挺累,賀顧卻完全沒有介意,只顧著心猿意馬和小鹿亂撞了。
他道:“那我去整理床鋪。”
便快步走到床前,一摸被褥,不由得愣了一愣——
難怪方才瑜兒姐姐累了,也不在床上歇息,這被褥裡,塞的滿滿當當全是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別說躺了,坐一下都得嫌棄咯屁股。
盡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位駙馬爺和長公主成婚後,怕是也碰不到長公主殿下一根兒頭髮絲,但是婚儀便是婚儀,不管有用沒有,好意頭必須要足。
否則皇后娘娘,便頭一個不能答應不是?
賀顧心知這些東西是寓意,他們夫妻二人能早生貴子的,也不敢側目去看長公主,隻紅著臉將這些東西都撣到了床下,準備等明日天亮再叫人灑掃。
收拾完了,也沒想起詢問,為何長公主要他睡裡面,隻言聽計從脫了靴子,爬了進去,這才轉過身看著長公主,眼神亮晶晶的拍了拍身邊的床鋪,道:“姐姐也休息吧。”
長公主“嗯”了一聲,果然在他身側,背對著他側臥而下。
賀顧見她那嫁衣,領口拉得頗高,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形製嫁衣,雖然長公主頸部線條修長漂亮,穿著高領衣裳更顯得好看,但這畢竟也是六月的天,怪熱的,真是辛苦了她。
他有意提醒瑜兒姐姐,若是實在熱的慌,便解開一點領口紐扣也無妨,他還不至於因為這樣,就獸性大發的。
但是想了半天,卻也不知如何開口,反倒是躺下以後,白日裡折騰一日的倦意、困意齊齊上湧,賀顧甚至都沒來得及心猿意馬多久,便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無夢。
第二日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了。
賀顧迷迷糊糊摸了摸身邊,才發現那裡早已經空空如也,瑜兒姐姐不見了——
這下立刻噌的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匆匆忙忙就爬到床邊穿好鞋襪,在整個喜房裡來回張望,卻始終沒找到長公主。
他正要出門去,門外卻傳來一個婢女恭順的聲音,道:“駙馬爺可醒了嗎?”
賀顧愣了愣,沒回答。
“若是醒了,奴婢們便進來,服侍爺更衣洗漱了,爺,您醒了嗎?”
賀顧走到門邊將門打開,門邊站著一個大丫鬟,身後跟著一群婢仆,有端著水盆的,有拿著衣裳的,一群人顯然已候在此處多時,就等著他在屋裡醒來了。
賀顧看著那丫鬟,道:“你是……?”
領頭的大丫鬟俯身嫋嫋一禮,柔聲道:“奴婢是宮中,和蘭疏姐姐一同隨著長公主殿下出降的蘭宵,日後蘭疏姐姐貼身照顧殿下起居飲食,奴婢則要服侍爺了。”
賀顧莫名從她身上覺出三分古怪來,倒也沒想太多,隻問道:“殿下呢?”
蘭宵道:“回爺的話,殿下早早起了,殿下在宮中,便有每日晨起練劍的習慣,眼下應當是已經去了。”
賀顧邁步就要往門外走,道:“我去找她。”
卻被蘭宵攔住,道:“爺,既要找殿下,還是換身衣裳,收拾停當了再去才好呀。”
賀顧愣了愣,直道自己真是昏了頭,他現在這頭髮睡得一夜亂如雞窩,又還穿著大婚喜服,確實不成體統,去見了瑜兒姐姐,怕是要被她笑話。
便道:“洗漱盆子和衣裳,放在屋裡吧,我自己來就得了。”
長陽侯府雖也是勳爵人家,不缺婢仆伺候,但賀家太爺當年也是從軍、憑武職發跡,算的上將門人家,所以當初太爺才會給兒子定下言家小姐,因為著實門當戶對。
將門人家,養孩子便不似尋常高門那般,千嬌萬寵,呼奴使婢的整日團團圍著,就怕子孫沾了太多脂粉氣,養得女裡女氣,拿不動刀,那便斷了傳承。
是以賀家除了賀容,畢竟是小姐,院裡婢仆要多些。
而無論是賀顧,還是賀誠,院子裡都是小廝伺候,不用一個婢女的。
眼下門口這一群婢女,都是十五六歲花一樣年紀,顏色好的更是有好幾個,聽蘭宵那意思,這麽多姑娘都要看著他更衣洗漱,賀小侯爺哪兒見過這般陣仗,當即就拒絕了。
蘭宵卻面有難色,道:“這……爺若是覺得人太多,那要不就隻奴婢一人,帶兩個丫頭伺候,如何?”
賀顧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
這個蘭宵,每次叫他“爺”時,那尾音拉得實在叫人頭皮發麻,他皺了皺眉,道:“我說不必便是不必,把洗漱盆子端進來,衣裳留下,你們自去罷。”
婢仆們面面相覷,蘭宵也隻得答應。
賀顧關上門,動作麻利的換好衣裳,洗漱完成,打開門就想去找長公主,誰知那蘭宵竟然還在門口候著。
別的婢女都走了,只剩她一個。
賀顧道:“你怎麽還在這?”
蘭宵柔聲道:“爺,不是要去找長公主殿下麽,爺剛剛來這公主府,想是也不識得路,奴婢帶爺去罷?”
賀顧愣了愣,仔細一想還真是,他的確不知道瑜兒姐姐在哪練劍,便道:“行,那你帶路。”
心中又道,也不知道征野這家夥跑哪兒去了,不會還沒起吧?
賀顧早就知道,公主府修建的十分大,但直到此刻,才直觀的感覺到究竟有多大,他跟著蘭宵穿過假山回廊、穿過姹紫嫣紅的花園,又穿過一道又一道的拱門,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終於看到了前方一片寬闊校場。
蘭宵道:“爺,便是這兒了。”
賀顧“嗯”了一聲,正要過去,卻又頓住腳步,轉頭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以後別叫我爺了。”
蘭宵一愣,道:“啊?那,那……奴婢該怎麽……”
賀顧冷冷道:“叫駙馬可以,叫駙馬爺也可以,隻不許單獨叫爺一個字,聽懂了嗎?”
雖則只有短短幾個照面,這個蘭宵身上的味兒,他卻太熟悉了——
一股萬姝兒的味。
蘭宵也不知道他為何忽然冷臉,隻覺得有些心慌。
誠然,她早就知道公主和駙馬爺定然感情不睦,陛下也準許過駙馬爺納一妾,她原是普通一等宮女,再熬兩年也能發放出宮去,隻這次又被安排來了公主府,她又得了貼身侍候駙馬爺的活兒,這個機會與其給了旁人,她近水樓台先得月,為何不好好把握?
且不說陛下仁厚,公主也不喜歡駙馬,更不是尋常那等會妒忌妾室的女子,以後她做了駙馬爺的妾,多半也不會被苛待,反而能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便隻駙馬爺這般相貌人品,京城裡不知多少官家小姐都牽掛著,她自然也未能免俗,見了面便為其春心浮動。
只是萬萬沒想到,駙馬爺平日裡,看起來是個粗人、大大咧咧混不吝,此刻卻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還這麽冷言冷語相對,就差沒明著說,叫她安分些了。
駙馬爺也太過火眼金睛,又不解風情了……
可終究是小心思被戳穿,蘭宵當即便覺得無地自容,羞憤難當起來,她兩片櫻唇喏喏,一句話說不出來,一張俏麗小臉瞬間慘白如紙。
賀顧卻沒再給她一個眼神,隻徑自進校場找他的長公主去了。
卻說校場上,長公主已經換回了,平日裡那般素淨無任何紋樣的紅衣,且是束腰窄袖模樣,顯然很方便練劍。
最後一式結束,長劍被她劍尖向上、在身後提著,走到了校場邊上。
裴昭珩一早晨的劍練完,臉上卻也未帶一絲薄汗,甚至連氣色也沒有一點變化,仍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就好像剛才他是去散步賞花,而不是大開大合練劍一樣。
蘭疏見他收了劍勢,她懷裡抱著劍柄,連忙小步跑上前去,將那劍柄恭敬奉上。
裴昭珩臉上又覆蓋回了那薄薄面紗,他接過蘭疏手中劍柄,乾脆利落的收劍回鞘。
然後看著天際初升的朝陽,忽然愣了會神 ,也不知在想什麽。
蘭疏道:“殿下,差不多也該是用朝食的時候了,咱們回去麽?”
裴昭珩卻道:“賀子環呢?”
蘭疏愣了愣,這才回過神來,子環好像是駙馬的表字,三殿下這是在問駙馬呢,便道:“回殿下的話,蘭宵早早便去侍候了,只是不知道眼下起了沒。”
她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卻始終沒敢開口說出來。
裴昭珩淡淡掃她一眼,道:“有話就說。”
蘭疏一更,心道每次一有話要說,果然都瞞不住殿下,有些小聲道:“奴婢……奴婢這話可能有些多心,隻不知道,為何陛下,要選蘭宵到駙馬爺身邊伺候,她原來在張貴人宮中,便不是什麽本分的人……只怕,只怕……”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道:“只怕什麽?”
蘭疏頓了頓,道:“只怕她在駙馬爺身邊,也不會安分的。”
裴昭珩卻淡淡道:“不安分便不安分吧。”
蘭疏一怔,心中這才猛地回過味兒來……
這……蘭宵,難道是陛下和三殿下,故意安排在駙馬爺身邊的嗎?
也是……若是有個嬌美妾室,一則能讓駙馬正常生兒育女,為他們賀家留下子嗣,二來也好讓駙馬別整天盯著殿下,改天露了陷兒。
正想著,他們身後卻遠遠傳來了賀小侯爺十分興奮的叫聲——
“瑜——兒——姐——姐——”
“你在這兒呀!”
裴昭珩:“……”
蘭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