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殿下往北地來了,周將軍自然也得了消息,當即心中便是暗自松了口氣。
其實陛下往布丹草原上發兵的這詔令來的突然,兩萬精騎人馬不是小數目,承河大營那邊忽然就要整裝出發,確實有些人手吃緊,兩處營地毗鄰,昆穹山營地又一向負責著承河大營的糧運,自然格外親厚些,是以楊問秉楊將軍那邊想著借調人手,第一個就是找昆穹山。
賀顧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被調走了好些,愈發坐不住,自然是心癢難撓,隔三差五就往周將軍哪兒去軟磨硬泡,他是天子內婿,雖說慶國長公主如今已然不在了,但這位小駙馬和皇家的關係卻是親厚的,周將軍自然也不願意得罪,駙馬幾次來求,他雖然也顧慮著怕駙馬在他營中有個三長兩短,卻也架不住賀小侯爺這樣的軟硬兼施,險些就要扛不住答應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周將軍卻接到了京中一封來自皇帝的密旨。
至於這封密旨說了什麼,賀顧自然是不會知道的,他只知道周將軍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願意遣他去承河大營幫忙,死活要留他在昆穹山坐冷板凳,心中一時十分憋悶。
賀小侯爺難受著,周將軍自然也看得出來,此番得知三王爺往北地來了,便十分主動的給賀顧放了個假,又勸他去陽溪瞧瞧王爺,說辭還十分體貼:“聽聞賀糧官在京中時與恪王殿下交情甚篤,恰好這幾日王爺在陽溪落腳,左右營中無事,本將軍給你放個假,糧官正好也可去瞧瞧小舅子。”
賀顧:“……”
他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許是北地入了冬,天氣過於苦寒,凄霜冷雪的實在叫人高興不起來,賀顧整日都是沒精打采的,加之終於逢著戰事——
雖說這場朝廷馳援布丹草原的戰事,前世根本沒發生過,賀顧心中有些摸不清路數,擔心事情走向以會後更加不受控制,有心去撈個功績,周將軍卻這般的軟硬不吃,賀顧的心中便愈發焦躁難安。
臨近年關了,三殿下卻又被皇帝老子支使到北地修河工,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皇帝倒是總惦記著小兒子,原先本以為京中發落了宋家還會有後話,然而現在一看宋家沒了,皇帝對太子的懲處卻也似乎僅僅是到此為止,倒是忠王重新拿回了十二衛,一時風頭無兩,太子被削去江洛文官一脈這條臂膀,弱了三分,兩兄弟隱隱有些抗衡勢頭,一時不相上下。
……總之三殿下還是沒什麼存在感就是了。
賀顧心中有些為三殿下著急,可即使見了面,這撲朔迷離的局面也不能變的明晰起來,他也沒辦法得知接下來該如何破局。
他臨走時,真該去見一面王二哥的,如今他就算一個人想破腦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皇帝似乎有意在攪渾水,賀顧也終於察覺到了幾分,這位陛下的心思實在太深,時至今日他才發現,得虧得前世皇帝死的早,否則後頭太子真未必能折騰的過他這個雞賊的爹。
但……臨出發前,陛下給他那把御臨劍,到底是何用意呢?
見賀顧出神愣怔,反正就是不搭理自己,周將軍也瞧出駙馬爺有些意興闌珊,摸了摸鼻子,乾咳一聲道:“這個……本將軍的胞弟此次也隨三王爺來了陽溪,我這裡有一封信,不知可否委託賀糧官此行,順道替我捎給他?”
賀顧一怔,道:“將軍的胞弟?”
周將軍點了點頭,道:“我弟弟原先在公主府當差,後來長公主殿下……額……”
周將軍自然也聽說過,賀小侯爺對那逝去的長公主用情頗深,說到此處便頓了頓,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賀顧神色,道:“……後來他也沒在公主府了,被陛下打發去恪王府坐了個領衛,此次便隨著王爺一同來了。”
賀顧恍然道:“周將軍的弟弟是……周羽飛?”
周將軍道:“不錯,我大名振飛,羽飛是我的同母胞弟。”
賀顧摸了摸鼻子,道:“那這……這倒是巧了……”
周將軍瞅了瞅他神色,忽道:“怎麼了,賀糧官這……難不成是不願去陽溪見三王爺麼?”
賀顧臉皮抽了抽,沉默了一會,才道:“自然不是……將軍給弟弟的信,我會送到的……我去就是了。”
周將軍這才展顏道:“那本將軍就先謝過賀糧官了。”
陽溪離昆穹山近得很,騎馬也不過一個時辰的山路,然而賀顧捎上了周將軍給弟弟的信,帶著徵野出發整整磨了小半日,雲追卻還在路上慢騰騰的挪著小碎步。
徵野猜出了幾分賀顧在磨蹭什麼,心中不由的暗嘆了口氣,道:“……爺,您要是真不願意,這事……先不告訴三殿下就是了。”
賀顧猶豫了一會,半天才拉著馬韁轉頭看了徵野一眼,小聲道:“……我……我沒問過他,又自作主張……如今不告訴他,可倘若以後他知道了,你說他會不會怪我?”
徵野聞言,心中不由暗自腹誹——
眼下這樣的局面,您還不忍心落了這個孩子,對三王爺也真是痴心一片、日月可鑒了,他還能怪您什麼?
再說這孩子揣在您的肚子裡,願不願生還不是全看您的意思,不願落了孩子罷了,這有什麼自作主張的?
……總歸他家侯爺如今也是個七尺男兒……好吧,雖說是個揣了孩子的七尺男兒,可那也是七尺男兒,又不是內宅裡一切都要對夫家言聽計從的婦人,難不成有了孩子,是去是留還不能自己拿主意,非得和人請示不成?
男人生孩子且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章程呢!
如今孩子在侯爺肚子裡,到時候生孩子遭罪的也是他家侯爺,怎麼這樣了卻還要被怪罪?
真要是這樣,他第一個站出來替侯爺不平!
好吧……徵野承認,這些日子他心中其實也有些不是滋味,越是知道了侯爺和三王爺的關係,而且他兩個攪在一起,他家侯爺竟還是受了委屈的那個……
打徵野記事起,小侯爺便是不服輸不吃虧、爭強好鬥的性子,不想如今這種事上……卻叫人占了便宜,平白矮了一頭,這都還罷了,打死他也沒想到,小侯爺男子之身,居然還能懷上了對方的孩子……
徵野心中就很不是滋味,有種自家的大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好吧,就算那豬挺俊俏的,白菜也樂意得很……
且瞧著小侯爺如今身在軍營裡,都不願意落了這個孩子,徵野心中便更加的不是滋味。
可畢竟……這也都是小侯爺自己的選擇,徵野心中就算再不是滋味,也不好多說什麼了,所以那日他也只依言煎了那副藥給侯爺服下,便再不曾多言。
徵野悶聲道:“他有什麼好怪爺的,如今這樣的情形……爺也沒有什麼對他不住的地方了,難不成他竟還不知足麼?”
賀顧聽徵野這樣說,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沒明白過來徵野什麼意思,正要再問,卻聽徵野又悶悶補了一句,道:“爺若是不願意告訴他,那……那我今日不說便是了。”
賀顧聞言,心中稍稍松了口氣,頷首道:“也好,眼下這樣的關頭,把這事告訴他,倒怕他多想,還是且先瞞著他吧,以後有了機會,我再告訴他。”
賀顧琢磨道,顏姑娘那日說的也有理,雖然不知道他一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懷上的……但前些日子他落了的那孩子,三殿下畢竟是孩子的另一個爹,這事叫他知道了,雖說三殿下性子體貼又溫善,知道他眼下的處境,落了孩子也多半不會怪他什麼,但心中想必多半也是會不開心的吧……
畢竟……畢竟那也是他倆的孩子……
賀顧莫名有些心虛。
這事要麼永遠瞞著三殿下,叫他一輩子也不知道,這樣三殿下不會多想,也不會因其不快,可賀顧卻自知他的性子多半藏不住事,更遑論是藏一輩子,總有一天三殿下會知道的……
眼下時局未穩,他二人估計見一面又得分開,若是現在就告訴他,倒時候三殿下走了,一個人還不定怎麼多想,賀顧實在不願叫裴昭珩因這事亂了心緒,也不願因為這事鬧得他二人生了嫌隙、弄得彼此不快。
……且男人懷孕,這種事乍一聽還是過於荒誕了,想來三殿下一時半會倒未必肯信。
怎麼想,眼下都是不說最好。
徵野聽他這樣說,臉卻更黑了三分,這次終於沒忍住,小聲嘟噥了一句:“爺什麼都替他著想……怎麼就不替自己想想……”
賀顧正在出神,一時沒聽清徵野說了什麼,道:“你說什麼?”
徵野卻哼了一聲,再不說話,只氣鼓鼓的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賀顧這次打定主意不告訴裴昭珩他有了“喜脈”,又把孩子落了的事,心中沒了顧忌,主僕二人便加快腳程,很快到了陽溪鎮上。
北地三府——宗山、承河,武靈,陽溪屬於武靈府,地方其實不大、也不算繁華,但貴在恰好在昆穹峽的出口,這處關隘是個兵家必爭之地,陽溪鎮上便也因這個原因,習武的、走鏢的、跑江湖的,什麼人都有。
裴昭珩原要往武靈府去,本來只是途經此地,但他有心見賀顧一面,這才沒繼續前行,暫時落了腳。
不過陽溪是小地方,他是堂堂的親王之尊,剛一落腳,自然是驚動了驛丞,驛丞又一溜煙的趕緊去通知了知縣老爺,那老知縣上了年紀,在家中攢了一輩子的錢才捐得這麼個官,他從沒見過京中大員,眼下知道王爺來了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自然是心中忐忑,趕緊屁顛顛的來了。
只是老知縣誠惶誠恐、畢恭畢敬,琢磨著這位年紀輕輕的王爺愛喝什麼茶,愛吃什麼菜,叫下人去準備了,卻發現王爺並不買他的賬。
裴昭珩端坐庭中長椅上,目光掃了掃面前桌上擺著的一桌菜色豐富、鮮亮的珍饈,面上卻沒什麼神色,也沒有動一下筷子。
老知縣見他如此,心中不免惶惶——
難道是他招待的還不周麼?
裴昭珩道:“陽溪這樣的地方,錢知縣能湊出如此一桌宴席,倒也是辛苦了。”
錢知縣聞言,趕忙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點頭哈腰的乾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三王爺是奉陛下之命北上,欽差大人親臨陽溪,我們這小地方真是蓬蓽生輝,下官自然不敢怠慢。”
裴昭珩道:“本王有一事不解,錢知縣可否解釋一二?”
錢知縣道:“王爺但說無妨。”
裴昭珩道:“臨近年關,為何陽溪鎮上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門可羅雀?”
錢知縣聞言,撓了撓腮幫子,訥訥道:“這……這……”
裴昭珩道:“本王問你——”
“為何?”
錢知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眼前這位王爺分明年紀輕輕,且生的又如畫裡頭的神仙中人一般俊美好看,可他只是這樣淡淡問了兩個字,那雙本該波光盈盈的桃花眼,一個不輕不重的眼神掃過來,卻莫名叫他心中一下子有些發毛,背後也禁不住生了一層冷汗。
錢知縣沒讀過什麼書,只聽過茶館裡的先生說書,此刻便福至心靈的立時聯想到了一個詞——
不怒自威。
他膝蓋一軟、當即便跪了下去,叩了個頭,苦著臉道:“這……王爺,實不相瞞……宗山那邊,自打兩個月前,便有西北的蠻子打秋風,日子不好過,一時往南來避難的流民驟增,只是本地的百姓不願接納,這才……這才……”
裴昭珩“哦”了一聲,淡淡道:“原來錢知縣還看得見這些流民,本王還以為知縣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眼神不佳,什麼都看不見呢。”
錢知縣聽他這樣說,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嘴脣喏喏了片刻,道:“下官……下官……”
裴昭珩道:“這樣多的流民流落陽溪街頭,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本王一路所見不知凡幾,你為何既不施粥場救濟,又不與朝廷上報,便眼睜睜看著他們流離失所,不聞不問?”
錢知縣這下終於聽出來三王爺這是在興師問罪了,嚇得趕忙磕頭道:“這……這前線有了戰事,災民、流民自然是在所難免的,況且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我們陽溪只是小地方,衙門裡錢糧又……又不多,這樣多的流民若都要救濟,下官實在是施不起、也設不起這樣的粥場啊!”
裴昭珩聽他這樣強詞辯駁,面上仍然沒什麼神色,右手卻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當即激的那原本好端端放在桌上、裝著一盞上好銀松露的小瓷盞飛起了半寸高,又“■當”一聲落了回去,嚇得錢知縣幾乎腿肚子一軟。
“強詞奪理。若是府衙錢糧不足,為何不向朝廷奏秉,難道戶部還會短了陽溪的不成?”
錢知縣苦著臉抬起頭來,道:“不是下官不奏秉,只是……只是下官一個小小的知縣也做不得什麼主啊,此事即便下官有心奏秉,也得先問過武靈府的上官,那邊若是不同意……下官……下官也實在不敢擅作主張……”
裴昭珩皺了皺眉,道:“你是朝廷任免的陽溪知縣,正七品官員上書奏秉,上可通議政閣大臣,下可通六部堂官,哪裡又來什麼納諫直奏還要問過‘上官’的規矩?”
錢知縣小聲道:“這……這……三王爺有所不知,在咱們北地三府,這些可都是經年的老規矩了……”
正此刻,庭院門外傳來一個小廝通秉的聲音。
“知縣老爺,外頭有位軍爺求見。”
錢知縣正是心煩的時候,當即便皺眉答道:“什麼軍爺,叫他等著!本官在見貴客,早吩咐過你們不要打擾,怎麼這樣沒眼力,什麼阿貓阿狗竟也敢放進來攪和,本官……”
小廝在門外道:“可他說他是來見三王爺的。”
小廝話音一落,錢知縣便看見眼前那方才還一直面色淡淡、氣定神閑的年輕王爺忽然抬起了那雙形狀漂亮卻又淡漠的桃花眼,道:“叫他進來。”
錢知縣一愣,頓時噤聲,不敢再說了。
賀顧帶著徵野走進院子時,瞧見的便是這幅情景——
這小庭院青磚黛瓦、四面落水,庭中種了一棵枇杷樹,亭亭如蓋、樹下擺了一張烏木八仙桌,端端正正、倒別有雅趣,此處雖是在陽溪,院子卻有一股江南味道,修院子的人倒也講究,真是好會享受。
只是三殿下端坐桌前,臉色瞧著並不很高興,承微和周羽飛二人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侍立在側,看著活像兩尊殺氣騰騰的煞神。
賀顧:“……”
他再看了看三殿下身前跪著的那須發花白、身著一件圓領青色官袍的老頭,賀顧撓了撓後腦勺訕訕道:“啊……這……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王爺可是在辦正事麼?”
裴昭珩一看見他,眼神立時和緩了三分,但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只先把那錢知縣打發了,叫他且先回去好好想個章程,想清楚怎麼解決陽溪鎮上的這些北地流民,等錢知縣走了,才又遣退了承微和周羽飛。
不過那邊跟著三殿下的承微和周羽飛,他兩個退下去的乾脆利落,賀顧這邊叫徵野先出去一會,徵野卻明顯出去的很不情願,走的一步三回頭——
眼下賀顧已經和他坦白了跟三殿下的關係,見徵野這副模樣心中便多少有點尷尬,乾咳了一聲低聲道:“我就和三殿下說兩句話,一會就出來。”
徵野沉默了一會,半晌才終於妥協了,低聲道:“……好吧,只是如今……如今為了爺的身子著想,您二位可得有些分寸。”
賀顧頓時有點懵,叫徵野這話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本想追問一句,徵野卻已轉身離開了。
什麼為他的身體著想……難不成他落了孩子到現在……都快二十來天了,竟還有什麼講究不成?
倒真是看不出來,徵野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卻連這種學問竟然都知道,果然是老媽媽。
賀顧正走著神,轉回頭去卻恰好對上三殿下一雙澄澈漂亮的桃花眼,看得他一時沒防備之下心里幾乎猛地一蕩——
這雙眼睛真是無論看多少遍,都看不膩啊。
賀顧走回他身邊去,正想問他這趟來北地,差事是不是很多,卻被裴昭珩站起來一把拉住了手腕。
賀小侯爺怔了怔,抬頭看著裴昭珩,這次卻竟然有些看不見三殿下的全貌了,倒是這人不遜花月樓頭牌花魁的那兩片纖長細密的眼睫,幾乎根根分明,漂亮的不像是長在一個男人的臉上,三殿下垂著眸,一雙眼瑩潤如琉璃珠,好看雖然很好看,但賀顧卻頭一次因為這樣仰頭看他,弄得脖子有點累,不由感慨道:“殿下……這才多久,你怎麼又長高了?”
裴昭珩眼中帶著一層不易察覺的淺淺笑意,指腹在賀顧手腕上輕輕按了按,答非所問,道:“我這些日子,總是夢見子環。”
其實賀顧心中,自然是想他的,雖然分別沒多久,可初墜情網的少年人多是如此,只是片刻分離也覺得是滄海桑田、度日如年,他一見三殿下,簡直就恨不能撲上去抱著他啃兩口,但礙於……咳,礙於七尺男兒的尊嚴,這才稍稍克制了一下,準備跟三殿下掛羊頭賣狗肉的談兩句正事,再循序漸進的膩歪,畢竟這樣,才顯得他比較成熟,比較沒那麼猴急嘛……
誰知三殿下今日倒開始開門見山了。
賀顧有點扛不住這樣單刀直入、毫不做作的三殿下,頓時老臉一紅,原本想好的說辭也忘了個七七八八,舌頭也有點打結,半晌才不大利索的回問道:“是……是嘛……殿下想我什麼了啊……”
此話一問出口,臉上頓時更燒的慌了,心中既暗自美滋滋又有些臊得慌,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只留下兩個眼珠子在外面眨巴著,看看三殿下是什麼反應。
裴昭珩見賀顧臉上風雲變幻,雖不知道這人又想了些什麼,卻也覺得好笑。
“子環說……我還能想什麼?”
賀顧愣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一下子臉“騰”的漲的更紅了,直如猴子屁股一般,看著裴昭珩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半晌他才面紅耳赤的結結巴巴道:“殿下……你你你……你……”
賀小侯爺的心底在咆哮,嘴裡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三殿下怎麼好像學壞了啊!!
他倆這邊正膩歪著剛開了個頭,院門兒卻忽然一下被人“■”地一聲撞開了。
賀顧愣了愣,扭過頭去便看到徵野正黑著一張臉,面色十分不善、殺氣騰騰的看著他和三殿下。
賀顧著實被他嚇了一跳,正想問他怎麼了,徵野卻忽的■■■幾步竄到了他和三殿下身前,抬手便去扯他倆眼下正拉著的手——
後面承微和周羽飛氣喘吁吁的跟著跑進了院門來,扶著門框道:“徵野,你……你說你這是做什麼……王爺他們……”
徵野的腮幫子肉眼可見的顫了顫,幸虧他好歹還是記得和賀顧承諾過的話,這才沒把賀顧的老底都給揭了,只硬梆梆道:“我……我家侯爺,他……他現在不方便給你們王爺碰的!”
承微、跟在後面的周羽飛:“……”
賀顧:“……=口=!”
天老爺……
……徵野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