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終於輪到我做國王啦!”忽然,裴瀟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高高地舉起手中的國王牌。 整人可是她的拿手好戲, 然而就在今天聚會前,她剛被老哥耳提面命地教育過,絕對不能原形畢露。裴瀟在埋怨她老哥小題大做的同時,也徹底清楚了聞秋的地位——能讓裴渡如此上心、大費周章的人,她早就在心裡管聞秋叫嫂子了。
裴瀟決定放放水, 可別抽到嫂子了:“這樣吧,就請3號來為我們獻歌一曲。”
“3號,誰是3號?”大家拿著牌彼此張望, 直到裴渡沉默地把撲克牌翻過來, 他就是那個3號。
裴瀟呆滯地“啊”了一聲,就差給她老哥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禮了,“嗚嗚我錯了哥,我真的錯了……”
“你錯哪裡了?”裴渡站起來,路過她的時候在她腦袋上敲了個毛栗子。
裴瀟捂著腦袋的大包, 卻露出星星眼,翹著尾巴對眾人說:“我哥唱歌可好聽了,你們可以期待一下。”
只見裴渡和台上的樂隊說了什麽, 樂隊便把舞台讓了出來。裴渡坐到了黑色的鋼琴前, 試了幾個音。
“臥槽, 他來真的啊,”安雲起又在往嘴裡塞堅果,“全天下的逼都讓他裝走算了。”
“去去去, ”裴瀟瞪了他一眼, “正好幫你陶冶一下情操。”
拌嘴很快不了了之, 因為裴渡開始了彈奏。
那是溫和寧靜的旋律,好像一個月光明亮的夜晚,風聲簌簌,溪水淙淙。緊接著裴渡的聲音響起,用溫柔清澈的嗓音,唱著略顯悲傷的歌詞。會員製的清吧裡人很少,不僅僅是他們這桌,其他人也都在這娓娓道來的琴聲中變得安靜而專注。
只有聞秋坐在原地,心臟砰砰地跳動著,他知道這首歌。就在上周他們窩在一起看電影的時候,他曾提過一句很喜歡唱電影主題曲的那個歌手。
他不過是隨口一提,裴渡也像是隨口回答,說好啊,下次唱他的歌給你聽。
所以他特意地扒了譜,練了琴,不過是恰好被點到的一次機會,他就唱了。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動人的旋律裡,只有聞秋知道這首歌是為誰而唱。
喜歡就喜歡好了,隨隨便便地愛一下,自己就會非常開心了。為什麽要那麽認真,那麽深情。聞秋忽然有種衝動,好想不顧後果地把一顆心撕開來,把所有熾烈的愛與黑暗的秘密,全都給他看。
可每當這個時候,他那謹慎的、內斂的天性就站出來阻礙。他的苦受得夠多了,甜頭才隻吃到了一點點,這一切又美好到叫人目眩神迷,他絕對不要冒一點點可能會失去的風險。
“唉,”安雲起又在那裡歎氣,“這家夥談起戀愛來,真是膩歪啊。”
聞秋無言地看向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裡。
裴渡按下了最後一個音,空氣忽然有了一瞬沉默,好像是夢境忽然蘇醒的時刻,緊接著是掌聲和歡呼。
他不喜歡刻意追求顯眼,那些東西只會讓他覺得麻煩,今天之所以上台,只是因為想唱給一個人聽。
越過場內眾多灼熱的眼神和噴薄的愛意,裴渡看向了聞秋。他的愛人總是冷靜又克制,所以他才最喜歡逼出他的情緒。
他看到了聞秋,可聞秋並不在看他。
他認定的此生唯一的心上人,他唱歌時腦海裡唯一想著的人,正出神地望著自己的好兄弟安雲起,臉上又帶著他從來都看不懂的複雜神色。
裴渡重重地合上琴蓋,久違的黑色情緒像毒素一樣在心頭蔓延。這是一種混雜著嫉妒憤怒和毀滅欲的情緒,攪亂了他長久平穩的心。
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豫之色,如常地走回去,朋友的奉承和調侃適時地響了起來,他一句都沒有聽進耳朵裡。
聞秋這時候抬頭看向他,微微笑著說:“非常好聽。”
裴渡也露出了微笑,很親密地挨著他坐下,攬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道:“如果你不想聽,下次我就不唱了。”
聞秋的身體一僵,呼吸都亂了。在旁人看來他們就是一對耳鬢廝磨說著悄悄話的小情侶,裴渡的手還攬著他的肩膀,那聲音就像冬夜涼薄的風,鑽進他們密不透風的縫隙裡。
聞秋偏過頭,望進了他幽黑深邃的眼睛,望見了被扭曲的情感所包裹的強烈的愛意。這家夥是在表達不滿,為自己的心不在焉。聞秋有些歉意地貼回去,在他耳朵上偷偷親了一下,“對不起嘛,我好像有點喝醉了……”
裴渡撇了撇嘴,不滿意這種敷衍的解釋,忽然他察覺自己的手被聞秋拿了過去,OMEGA的手攥緊了他的手指,兩枚戒指磕碰在一起,交換著彼此掌心的溫熱。
奇怪,每次只要想到那個戒指,裴渡就無法對他生氣,好像他的心都被這枚小小的指環封住了口子,變成了一隻晃蕩著熾熱愛意的瓶子。
就坐在他們旁邊的裴瀟目瞪口呆地看了全程,不由捂臉:為什麽可以這樣旁若無人地調情啊,沒眼看,實在沒眼看!
/
隨著裴渡越來越多地帶聞秋出席各種場合,幾乎所有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裴渡正兒八經地有了對象,正在以結婚為目的交往。而這位將要登堂入室裴家的OMEGA,曾經不過是一隻被包養的金絲雀。
流言在一張張口中流竄,身處風暴的中心,聞秋卻沒有什麽實感。對他生活造成最大衝擊的,是裴渡送他的一件禮物——一套精裝的江景房大平層。
這套房子和裴渡家相距不到5公裡,房價更是貴得齊頭並進。雖然面積比不上那一整個樓層的豪奢,但對於聞秋一家三口來說,卻是綽綽有余的了。
這一次,聞秋並沒有拒絕,直接帶著趙媽和小知了搬了家。和房子一起購買的還有兩個車位,裴渡嫌空著不好看,給他買了兩輛車。
房本和車鑰匙是裝在一個信封裡給他的,而聞秋無以為報,只能回以熱烈的親吻。 裴渡很享受地接受了他的吻,他喜歡聞秋眼睛裡裝滿自己的樣子,比如現在。
一個吻搞得兩個人都有些氣息不穩,在玄關就心猿意馬地開始拉扯對方的衣服。聞秋氣喘籲籲地問道:“這算什麽?喬遷儀式?”
“不好嗎?”裴渡的手揉捏著他後頸的腺體,“在本來還陌生的地方打上氣味,以後就有家的感覺了。”
“就像小狗留標記一樣。”
“是啊……”裴渡的手輕輕將他隔開,阻止了他過分熱情的吻,在一切失控前提醒道,“別那麽熱情寶貝,我身上可沒帶套,今天不做到最後。”
聞秋滿不在乎地笑道:“做到最後也沒關系。”
裴渡一怔,心中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立刻掐住聞秋的下巴不讓他亂咬,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解釋一下你剛才那句話,嗯?”
“標記我吧,”聞秋坦然地回望他,“我是說最徹底的那種標記……怎麽了,你不想嗎?”
裴渡快瘋了,他怎麽會不想?倒不如說想得要死。只是他本以為這會是一個漫長的征程,要一點點磨開聞秋的心,取得他百分之一萬的信任。
畢竟對於OMEGA來說,標記是一件終身大事,一旦被標記就表示他完全屬於了那個ALPHA,只會為他心動和發情,在本能層面變得聽話和馴服。有激進的平權人士,甚至把完全標記稱作為“裝在生殖腔裡的現代奴隸製”。
這是一個長達終生的不平等條約,因此,任何OMEGA都必須慎之又慎地對待這件事。
而且裴大少爺腦子裡還有一點點封建余孽,他總認為要先把聞秋放在裴家的族譜裡,放進戶口本的另一頁,然後再挑一個良辰吉日把這件大事給辦了。
“你不喜歡嗎?沒關系,我會好好吃藥,不會懷孕的。”聞秋抱著他,輕輕蹭他,像是發情的貓一般纏人。然而那雙眼睛裡是全然的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很確定自己想要什麽。
“我想。”裴渡深吸一口氣,暫且穩住了自己的心,“但是你應該要好好考慮這件事。秋秋,不要太寵壞我了。”
聞秋的眼神暗了暗,沒再說什麽。
裴渡不會了解的,他的心裡有多麽的不安,那個生父的存在永遠像一個定時炸彈埋伏在身邊。哪怕是這樣不公平的條約,他也渴望著將自己獻給裴渡。
喜歡我,迷戀我,標記我,這樣就算發現了真相的那一天,你也永遠離不開我。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拉下裴渡的腦袋,然後埋在他的後頸處,先是輕輕地舔舐,然後亮起牙齒,猛地咬了下去。
OMEGA沒法標記ALPHA,他卻執拗地在裴渡的後頸留下了牙印,咬出了血又粗魯地舔掉。傷口和疼痛是他唯一能留下的東西,這些東西能讓ALPHA的身體記住佔有他的人是誰。
裴渡束手就擒任他撕咬,混亂的喘息暴露了他的興奮,“哈啊……你咬疼我了,寶貝。”
“怎麽,不樂意?”聞秋這才松口,滿意地打量著那個深深的牙印,“這是我喜歡你的證據啊。”
他的男朋友就笑得很乖,而且事事有回應:“我也喜歡你,秋秋。”
此刻的聞秋當然也不會知道,裴渡滿腦子想的都是一件事——是時候去醫院把結扎複通手術安排上了。
除了送房車以外,裴渡還兌現了另一個承諾——他真的聯系上了那個研究信息素缺乏症的專家,親自把人從美國請了過來,給小知了看了診。
經過專家的一番解釋,聞秋再次確信,這個病沒有特效藥,要麽等十幾年後小知了進入分化期慢慢自愈,要麽就要給他用上足量的生父的ALPHA信息素。
問題是,誰也不能確定這十幾年的時間,疾病會對發育造成多少影響。相關的案例太少,無法形成有效參考,有輕微到幾乎沒有影響的,也有嚴重到無法分化的。
最讓聞秋崩潰的是專家給他看了一張照片,一個患有信息素缺乏症的極優性ALPHA男性,成年後身高隻長到了1米6,差不多是個半殘了。
他絕對絕對不要小知了變成那樣,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行。
聞秋舔了舔嘴唇,最近他時常會回味起那種味道——咬破裴渡的後頸皮膚時,那種混合著ALPHA信息素的刺激的血腥味。
要是真的能標記他就好了,或者咬下他的一塊肉,留下一個永遠的傷疤,最少是一個暴露在外的刺青,這樣所有人都能看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屬於誰。
聞秋沉默地點了一支煙,很快煙草的氣息便在口中彌散,壓製住了那種越來越扭曲的欲望。
他愛裴渡,可是他也愛自己的孩子,而且他必須為那孩子的人生負責。
所以他會去找安雲起,想辦法搞到他的信息素,即使那是一條注定滿是荊棘的路,他也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