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山在處理違章,一旁的阮燭筠無事,剛想和夏平蕪搭話,目光卻不自覺越過她,看到了靠牆架上安置著的夏平蕪的手機。 這一下可算是讓她抓住了明春山的把柄,阮燭筠嘖了一聲,陰惻惻看著明春山:
“難怪平蕪沒接我電話,是不是你怕我偷偷和平蕪說你壞話,故意把她手機藏起來的?”
明春山懶得理她,按下最後一個按鈕,只聽清脆的“處罰已處理,請駕駛員認真遵守交通規則,爭做城市好司機。”,與此同時,阮燭筠的處理器上也顯示了【任務完成】的圖標。
於是明春山抬了抬下巴,笑得客氣:
“辛苦阮隊跑這一趟,您可以走了。”
可惜這客氣根本沒被領情,阮燭筠晃了晃自己的處理器,拖長了音調:
“可惜我任務完成,明隊可沒有。
“明隊不僅報告沒寫,戰鬥服還私自外帶,到時候來處罰的人、可能沒有我這麽好說話了。”
這一下,連客氣的笑都沒有了。
明春山斜她一眼,往回走:“你幫我帶過去,報告我吃完飯就傳回去。”
阮燭筠在後面喊:“那理由呢?”
回答是輕飄飄的一句:“我的伴侶病了,我要照顧她。”
伴侶。
平蕪還在。
她和明春山吵了這麽幾句嘴,平蕪竟然沒有說話。
阮燭筠後知後覺有點奇怪,但她和十年前的夏平蕪實在太不熟悉,拉話也不知道從哪裡拉,隻得轉回目光,看著依舊靠在桌椅邊的夏平蕪,試圖拉家常:
“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和明春山吃早飯。”
“阮……燭筠,”不料,迎著阮燭筠看來的卻是亮閃閃的一雙眼睛,夏平蕪往前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音,“你說春山是異能局戰鬥隊的隊長,那我是她的家屬,我可以進日常訓練室嗎?”
日常訓練室,是異能局給局裡每個異能師的專屬訓練基地。
但阮燭筠沒有立刻說話。
因為實話說,阮燭筠已經很久沒有看過平蕪這種神情了。
她印象裡的平蕪,永遠溫和笑著,對什麽都淡淡的,仿佛什麽都進不去她心裡似的。
但現在的平蕪,隻去日常訓練室這一件事,好像就能點起她眼睛裡的火焰一樣。
阮燭筠心中一動,下意識答:“你現在是異能局的副隊長,就算想參加戰鬥都可以,去訓練室當然也可以了。”
她壓低聲音,抬起眼來,眼看門口一閃而過明春山的身影,聲音更低了幾分:
“有事給我打電話,我趁明春山執行任務的時候帶你去。”
夏平蕪剛想應聲,而後想起什麽似的,攥住了阮燭筠的衣袖:“等一下。”
阮燭筠看到明春山的身影已經繞出來了,念念不舍地將自己的衣袖抽出來。
而後邊將夏平蕪的棉袖拉下來罩住她的手,邊順口問:“怎麽啦?”
夏平蕪遲疑著,臉上難得出現猶豫:“你知道……我最喜歡誰嗎?”
。
?
此時明春山已經沉著臉過來了:“阮隊,我東西拿過來了,你可以走了。”
阮燭筠的思路一下子被帶偏:“哪有你這麽拘著平蕪的,平蕪現在對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你任務忙,我可不是,不如……”
明春山將手裡的袋子擲進阮燭筠的懷裡:“我會休一個月的年假。”
阮燭筠收起笑容,將東西抱緊,目露警告:“休什麽年假,你真想把異能局那群老頑固招過來?”
明春山剛要說話,門口再一次有人敲門。
這次來的終於是醫生。
醫生是明春山在私人醫院給夏平蕪專門包年繳費的私人醫生,不受異能局約束,隨叫隨到,熟悉夏平蕪所有的身體情況。
可惜,檢測結果很快出來,卻檢測不出失憶的原因。
她只能記錄了夏平蕪的各項身體數據,保證會將這個月的例行體檢提前進行,並以最快的速度將檢測結果回報。
*
這之後,阮燭筠憂心忡忡地離開,屋裡很快恢復了之前的沉默。
兩人重新坐回餐桌,夏平蕪還在攪著土豆絲,一隻手卻伸了過來。
明春山將夏平蕪的碗拿過來,將她碗裡的土豆絲盡數挑到自己碗裡,而後說:
“我以後不會再做土豆了。”
變得太快,夏平蕪握著杓子的手都頓了頓,抬頭看明春山:
“沒事的,既然十年後我願意吃,我現在也願意試試。”
而且她們剛剛話裡的意思,似乎並不想讓自己失憶的事情傳出去。
既然這樣,夏平蕪覺得自己應該盡量適應,在自己了解一切真相之前。
明春山卻仿佛和誰賭氣一樣,攥著碗的手使了力氣,透出些許白色的印子來:“不需要。”
她抬起眼,和夏平蕪對視:
“你不要為了別人改變你自己,我都會保護你的。”
夏平蕪看著明春山,這雙眉眼她曾經看了許多遍,從稚嫩到青澀,一直都是自己站在她的身前。
竟然有一日,會被這雙眼睛的主人擋在身前,說她會保護自己。
兩人對視了片刻,最後先站起來的卻是明春山,她放下手裡的碗,幾乎是落荒而逃:“我去、給你重新下一碗面。”
夏平蕪緩緩收回視線,下意識困惑地揉了下自己的臉,而後想起什麽似的,回到了臥室。
她打開電腦,在那個問題的答案框裡,輸入了“明春山”三個字。
光標旋轉了幾秒,而後屏幕變化,繁複而條順的主頁便緩緩展示在了夏平蕪的面前。
答案對了。
……
面條好得很快,夏平蕪低頭吃的時候,余光察覺到明春山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但每次當她抬起頭來,明春山又會裝作若無其事地越過她,去看牆上的裝飾品。
就算是十年前,夏平蕪也早過了玩這種躲貓貓遊戲的年紀,於是她放下筷子,抬眼看明春山:“怎麽了?”
明春山注視著裝飾品的目光不情不願地落下,欲蓋彌彰:“面條好吃嗎?”
“你做的都好吃。”夏平蕪實話實說,卻發現明春山的目光又躲了一下。
夏平蕪覺得奇怪,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於是繼續看著明春山。
一般來說,只要這樣看著,春山總是會自己說出答案。
果然,不消片刻,明春山開口了:“阮燭筠……是個好人。”
?
夏平蕪點頭:“我知道,我能看出來。”
“但我肯定更喜歡你。”明春山用篤定的語氣在說,“所以我覺得,你最喜歡的人肯定也是我。”
……?
夏平蕪明白了,她之前問阮燭筠的話,被明春山聽到了。
這話在之前師姊妹的時候常講,但是如今講起來,總感覺有些奇怪。
她下意識蜷了下手指,還在思考如何回答,那隻熟悉的手又覆蓋上來。
明春山握著夏平蕪的手,表情真摯:
“別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夏平蕪垂著眸,沒立刻回話。
這樣的夏平蕪實在是太乖巧,明春山心裡一燙,還想說些什麽,夏平蕪突然抬起了眼。
她看著明春山,認真問:“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異能局嗎?”
這話立刻勾起了明春山心裡對於昨晚的回憶,昨晚的軟床上,阿姊握了握她的手,對她說,想和她並肩而立。
明春山覺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火焰燎了一把一樣,當即答應下來:“我帶你去,不過……”
她話還沒說完,夏平蕪立刻回攥住了明春山的手,甚至眼角眉梢還點綴了笑意:“那我也能去訓練室,是不是?”
明春山一下子松開了手。
這預示的答案太明顯了。
夏平蕪也松了手,轉了回去。
*
這件事對於明春山是無法被觸碰的痛點,她不願意讓步,直到晚飯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晚上睡覺的時候,明春山在客房裡洗漱完,不知道空走了第幾個來回的時候,終於沒忍住,來到了夏平蕪的房前。
雖然阿姊的身體不適合去訓練室,但是也許現在的阿姊對這件事的認知還不夠深。
她作為妻子應該耐心溝通,而不是態度那麽強硬。
此事她有錯,她應該道歉,不能夠帶著情緒過夜。
於是明春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攥住了門把手——
沒轉動。
她不信邪一般地又使了次勁——
是真的鎖上了。
明春山歎了口氣,開始敲門:“阿姊,是我錯了,但我也是擔心你的身體,你的身體不適合……”
她話還沒說完,只聽“哢擦”一聲,門被裡面打開了。
夏平蕪從門裡鑽出來,注視著明春山,而後當著明春山的面,舉起了她的筆記本電腦。
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不大,但很清晰,上面的那份體檢報告數據更加清晰。
但就算不清晰也沒關系。
夏平蕪的每一份體檢報告明春山幾乎都會背了,而她現在展示出來的是她上個月的那份最新的體檢報告。
上面的診療意見是“恢復良好,可以進行複健。”
明春山又歎了口氣:“這次的結果還沒出來,而且你昨晚還沒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有身體不舒服的表現……”
夏平蕪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後退一步:“那好吧,我病了。”
明春山松了口氣,她走近一步,想跟著夏平蕪進房,就看見夏平蕪抬起眼,唇角牽起淡淡的笑來。
於是明春山一愣。
就在這個間隙裡,夏平蕪關著門,聲音很肯定:
“所以,你是異能局不可或缺的戰鬥隊隊長,不能有閃失。為了你的健康,我們還是分房睡比較好。”
完了,上套了。
都怪阿姊故意朝她笑。
*
屋裡的夏平蕪抱著電腦坐回床上,正在檢查著自己電腦裡的每一份文件。
自從七年前的大戰,她的筆記本電腦裡停止了一切戰鬥機密文件的更新,偶爾有幾份相關的分析,也都是發給阮燭筠的。
這些文件裡的很多名詞她都還看不懂,但這並不妨礙她快速吸取著更多的信息:
第一,七年前,她表面上是休養,其實退出了一切異能局的事務參與。
第二,她會通過阮燭筠的信息源,暗中幫助明春山。
這些看完,她又將異能局關於這十年的所有報告看了個遍,了解到了更多關於第二次大戰的信息,也大致知道了現在異能師戰鬥的新情況。
關掉所有網頁的時候,留在夏平蕪腦海裡的最後一個問題是——
為什麽呢。
七年都沒好的病。
以及七年前果斷退役結婚的決定。
哪怕是無法戰鬥,在異能局也可以有無數的崗位適合她。
所以那個時候的夏平蕪,為什麽會這樣選擇呢?
……
思慮間,門口傳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雖然她鎖了門,但還有物理開門的方式,家裡也還有備用鑰匙。
夏平蕪抿著唇沒吭聲,直到門口有陰影撒進來,她的目光才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落向了門口的人:“怎麽了?”
“你要是實在想去訓練室、也可以。”明春山舉了舉手裡的托盤,“不過,得先喝藥。”
門口的人看進來,那雙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夏平蕪,帶出點小狗樣的濕漉漉的祈求。
實話說,夏平蕪有點心軟。
她將筆記本電腦放到旁邊,下了床,而後走到了明春山的面前:
“明天我就想去。”
明春山點頭,將藥和水杯分別遞給她:“好。”
藥吃完後,明春山卻還沒走,站在門口看著夏平蕪,暗示著什麽:“阿姊,我都答應了,你看……”
語罷,她刻意長長地看了眼床鋪,又轉回眼睛盯著夏平蕪,彎了眉眼。
夏平蕪也很快明白,立刻爽快點頭:“我不鎖門了,你趕緊回去睡吧。”
……?
眉眼立刻耷拉下來,明春山不情不願地往後退:“阿姊……”
夏平蕪也順勢往前進,要將門帶上:“你已經是大人了,要學會一個人睡覺。”
“可是……”明春山囁嚅了幾句,眼看著門果然要一點點合起來,她突然伸出手、使了點勁,將門抵住。
夏平蕪剛想問她,卻見她忽而俯身進來,聲音很低:“那我討要點睡前禮物,不過分吧?”
而後,一個濕潤的、溫熱的吻,便輕輕落在夏平蕪的額頭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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