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這小丫頭說的話有時候真的挺氣人的,我有那麽可怕嗎,多待一刻還能出事!沈風臉色鐵青,也只有這家夥沒有自知之明,他要是多待一刻,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今日利用沙土和麵粉做出一副地圖,可更利於為你講解。”顧碧落可不會有閑心理會他的臉色,指著這個比較簡單的‘三維立體圖’:“昨日談到天下大勢呈棋盤之局,今日便來說說其中四角,四角分別是關中、河北、江南和蜀地。”說罷,在土堆分別將四個地方圈出。
“此四角之地,皆各自有其得天獨厚的地勢,有穩固的天然屏障和可以憑恃的山川險阻,能夠一種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態勢。其中關中與江南則物資富有,足以供養、可支撐起一個龐大的軍需,百姓多、物資充足,再構架於軍事,則便易於形成朝政中心,古往歷史中不乏在關中與升州建立都城,由此可見,一股勢力興起之初,佔據四角山川險固之地,便可建立其,從容經營,招兵買馬,為日後進取天下打下基礎。”
她講的這些,都可以理解,沈風聽得意興闌珊,顧碧落瞟了他一眼道:“是否有些煩膩,這些你聽了之後,多少會記在心裡,雖然你也知道不少,但再聽一遍也是有益處。”
沈風對她的話未予置否,一些知識就是需要重複聽,重複思索,才會得到感悟,顧碧落繼續道:“先說四角之一的關中,關中山河四塞,南有秦嶺橫亙,西有隴山延綿,北有黃土高原,東有華山、淆山及晉西南山地,更兼有黃河環繞,可謂山川環抱,氣勢團聚。在地勢上,關中對東邊平原地帶呈高屋建瓴之勢。”
“關中四面有山河為之險阻,幾處重要的通行孔道,又立關以守之。其地位重要者,函谷關扼崤函之險,控制著關中與中原之間的往來通道;武關控秦嶺東段之險,扼守著關中東南方向的進入通道——”說到一半,語調一轉,問道:“武關你可知是何處?”
這丫頭真當是一問三不知,老子也是讀書人,沈風眯著笑眼道:“武關乃是古晉楚、秦楚,國界出入檢查處,再說清楚點就是上洛(陝西商洛)武關河的北岸,與函谷關、蕭關、大散關成為‘秦之四塞’。武關歷史悠久,遠在春秋時即以建置,名曰“少習關”,戰國時改為‘武關’。關城建立在峽谷間一座較為平坦的高地上,北依高峻的少習山,南瀕險要。”
“看來你對大華地勢也了解不少,多聽聽,希望對你有益。”顧碧落繼而道:“而散關扼秦嶺西端之險,控制著關中與漢中、巴蜀之間的交通咽喉;蕭關扼隴山之險,守備著關中西北通道。四塞險固,閉關可以自守,出關可以進取。形勢有利,就出關進取;形勢不利,則閉關自守。從而使關中具備一種能進能退、可攻或守的態勢——”
“關中又有百二秦川之說,意思便是百萬之眾攻之,只須兩萬人足以拒之,以兩萬人抵擋百萬之眾,所恃者乃在其地形地勢之險,而關中四塞亦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們便大秦國為例,周慎靚王三年(公元前318年),楚、趙、韓、魏、燕五國聯軍攻秦,攻函谷關不下——”
顧碧落就關中形勢又分化細說,以古代許多經典戰役,闡述了關中四塞,百二秦川的優勢,其中還講了東漢時期,蜀國仗據著關中抵抗魏國,才取得三國統一的局面,經過她一番細說,沈風才終於理解為什麽蜀國會打敗了魏國。
“其次是河北,河北依山傍海,三面山海環抱,南面中原。燕山山脈起著抗擊塞北遊牧民族南下的屏障作用,翼蔽河北乃至整個中原的安全。居庸關、松亭關、古北口、冷口、喜峰口等關隘,扼守穿越燕山山脈的幾條交通孔道,太行山脈為河北的右側翼的重要屏障,紫荊關、倒馬關、井陘關、滏口等關隘扼守穿越太行山脈的往來通道。在河北平原腹地上有一些東西向的河流,如拒馬河、沱河、漳河等,在中原政權抗擊北方遊牧民族的戰爭中,也能夠加以利用,建立河防體系。”顧碧落轉而道:“若是他日柔然族大華被迫改換都城,拒馬河便是第一道防線。”
她話裡似乎有話,難道她覺得不久的將來,大華會被迫改換都城,退居拒馬河之下,不過真的有可能,如果柔然族積蓄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南侵,必然會迫使朝廷惶恐不安,到時為了避難,也只能南下了。
“——再說說四角之三的東南角,東南的防禦格局是一個以長江和淮河為依托的多層次的防禦體系,南北對抗,南方主是依托長江和淮河。南方一些軍事重地的形成,都是以此為基礎的。長江上通巴蜀,中經荊襄,下連吳越,縱貫東西,延綿數千裡,上下遊之間相互呼應,使整個南方地區的形勢得以完整;另外,長江本身即發揮著對抗北方鐵騎衝擊的天塹作用。”
顧碧落忽然面色凝重道:“接下來你要注意聽,此次左路大軍會經過長江北岸,我擔心會有賊寇偷襲,長江下遊易渡之處有二,一是采石渡,一是刮洲渡,分處升州的上下遊,記下了嗎!”
這丫頭不像是無的放矢的人,沈風不禁問道:“你為什麽覺得有賊寇途中阻擊左路大軍?”
顧碧落凝住柳眉,眉宇間泛出愁色:“摩尼教乃是天下賊寇之王,若是聯合其他地方的賊寇,讓沿路賊寇阻擊左路大軍,便可讓大軍未到先損一半兵力,長江一帶,賊寇眾多,左路大軍是避無可避,且——”
沈風脫口而出道:“且這次是夏侯宰——”話說一半,被顧碧落以眼色止住,其余的話,兩人都是心裡有數,夏侯屠故意讓唐威統領左路大軍,夏侯屠知道誰統領左路大軍必然會遭遇到賊寇偷襲,所以才讓唐威統領左路。”
顧碧落喟然一歎,繼而道:“在這兩處渡口的南岸,分別有京口(今江蘇鎮江)和采石,北岸分別有揚州和歷陽(今安徽和縣),都置兵戊於守,立為重鎮。淮河與長江相表裡,發揮著雙重的屏障作用。”
“歷代保據江南者,對於淮河與長江的這種唇齒關系都有比較深入的認識,‘守江必先守淮’的議論亦隨處可見,南方在淮河一線也置列有一系列重鎮,主要是扼守淮河支流與淮河的交匯口,在淮西,主要是鍾離(今安徽鳳陽)和壽春(今安徽壽縣),在淮東,主要是山陽(今江蘇淮安)和盱眙。壽春正對潁口(潁河與淮河的交匯口),擋潁河或淮河上遊方向的來敵;鍾離正對渦口(渦河與淮河的交匯口),擋渦河之衝。淮河下遊主要支流是泗水——”
燭光漸漸變得黯淡,兩人落下地上的影子時不時閃熠,沈風把心神投入到廣闊的山河中,與山河綿延不絕,顧碧落天生適合當老師,為他的教學極懂得變通,每當沈風心神打岔,她就便換一種方式。
“最後是四角的蜀川,蜀川居長江流域的上遊,是典型的盆狀地形,也便是你方才所說的盆地,在盆地在外圍的每個方向,皆是崇山峻嶺,其防護之厚非其它地域可比。長江三峽是其與東方之間的往來孔道,嘉陵江及其支流河谷低地是其與北方之間的往來孔道。兩個方向的往來孔道俱極險要。大抵東面為水路,行江道;北面為陸路,行棧道。這兩個方向又分別歸重於兩大地方:江州(今重慶)和成都。由江州東出,經三峽穿越巫山,可入湖北,大抵以夔州(今奉節)為其門戶,矍塘關(亦稱江關、捍關)即在此處;從成都北出,由金牛道、米倉道可入漢中,另由陰平道可通隴上,大抵以劍閣為其門戶,劍門關即在此處。在江州與成都之間,又有幾條江河水路相連通。”
這次真的是長見識了,這丫頭學識真是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要講沈風只能將一個大概,但要像她這麽透析,沈風自問不能。
夜轉為沉靜,除了蟲鳴,便只剩兩人的交談聲。
“——關中、河北、東南和蜀川四角地位得以形成,還有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由,即是有利於家國發展的天時條件,昨夜我便說過,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天時偏愛之地,宜於百姓耕田務農的發展,才能夠儲糧養兵,供養、支撐一個偌大國家的軍需。關中腹地為渭河、涇河、洛河及其支流形成的衝積平原,號稱“八百裡秦川”,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宜於務農。東南地區農業生產的自然條件比較優越,隨著江南的開發和發展,到南朝時,在《禹貢》中稱為“厥田下下”的東南揚州地區已呈現出相當繁華富裕的景象。”
“一個家國能否形成強大的國力還與這個地域的民風、民族風俗文化特色有很大的關,。關中地近西戎,風俗勁勇,民皆習戰;自商鞅變法,秦人以耕戰為本,遺風流披,影響深遠,形成了與東邊地區迥然相異的國風,秦漢時期即有“關東出相,關西出將”的說法;新漢滅亡之後,鮮卑軍事貴族與北方漢姓土族結合,形成一股強大的勢力——關隴聯盟,後來關隴聯盟城垛許多朝代統治的基礎。河北自戰國時起便一直是抗擊北方遊牧民族的前沿重地,河北勁悍習戰民風的形成與這一點有很大關系。”
“自趙武靈王(趙雍,約公元前340年—前295年)改製,胡服騎射,河北精兵,為天下雄,當時趙人剪短頭髮,穿一身緊身衣服,跨上馬背,簡簡單單幾個改良動作,卻讓趙國在十幾年時間裡領土大增,改變了整個戰國的形勢,這便是之前所說的地域風俗文化與家國強大的聯系。”
“另一方面,河北的政權相當大一部分是由起自塞外的遊牧民族所建,這些生長、生活於馬背上的民族,男子皆精於騎射,是天生的戰士,平時遊牧馳獵,戰時出征打仗;而且,那些人據塞內的遊牧民族大都能夠接受漢族先進的文化。這樣,新興民族初起的銳氣、遊牧民族宜於征戰的天性和對於漢族先進文化的接受,幾個方面相結合,所形成的力量至少在軍事上令漢族難與爭鋒。”
“而東南政權多為喬遷政權,是歷史傳統政治中的正朔所在和中原先進文化的保全者,如此,在東南地區與中原之間沒有那種地方文化與中心文化區之間的差距。中原先進的民風文化遂構成東南政權的重要基礎。在北方淪亡之後,喬遷到東南的政權大多能憑借這一點整合南方社會,保有江南半壁江山,與北方少數民族政權之間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此外,東南地區民風勁勇好武,特別是淮南一帶,為歷代流民遷徙往來之地,流民多結族而行,習於戰亂,顛沛流離中,組成武裝以自保,喬遷政權本身是為強敵所逼、被迫遷徙的產物,故不免有偏安和不思進取的特性,所以,立足東南的政權雖多以北伐中原為口號,但真正北伐成功的卻極少。”
“最後再說蜀川,蜀川的政權大多為外來民族所建,這些外來民族也構成一個聯盟,同時也是他們割據蜀川時的主要依靠力量,這些外來民族與蜀川當地人之間不可避免的矛盾也成為歷代據蜀者一直面臨的一個恆久難題,此矛盾在極大消耗了川中政權的內部力量。此外,蜀川優越的地理條件使歷代據蜀者易於養成一種政治上的地方保護思想,安於偏霸,安於割據,不思進取,僅有一次,也在不久後國滅,還落下了一片罵名,如今看來,是得不償失——”
顧碧落悵然一歎,卻發現他人已快睡過去,一時有些惱恨,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沈風一下子彈起:“天亮了嗎——”
(這些內容有點無聊,但是又覺得有些必要,以後寫到戰役,會比較清晰,以後我盡量簡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