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防空洞前的小廣場熱鬧了起來，淘米煮飯的、洗野菜野果的、剝蛇皮的……不時有人從防空洞內提出水來。上午吃了頓飽飯，兩個孩子有了精力，開始打鬧，伴隨著大人的呵斥。

  程子介靜靜地看了一會，越發覺得責任重大，這些人都指著自己帶他們吃飽肚子了。隨意走了兩步，在那棟廢棄房子的牆根下點燃了一支煙，面對著山下的大地坐了下來。

  金色的夕陽下世界一片靜謐，那條公路如同一根玉帶從面前的山腳下向南北兩方延伸過去，順著公路向南遠眺，地平線的盡頭隱約看得見一片房子，大概就是茭洲鎮了，向北不遠，下了公路順著一條小路走一段，蔥翠的田野中則靜靜地佇立著一個小村。

  那大概就是張耀輝說的村子。不知道村裡具體是啥情況，程子介看了一會，放棄了。放松身體，靜靜地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小傑。”突然鍾美馨的在身後微笑著叫了一聲，程子介回過頭，正對上兩張如花的笑靨。鍾美馨和蘇田田牽著手，顯得很親熱，蘇田田也略帶羞澀地輕聲叫道：“老公。”

  “媽，田田。”程子介心裡一暖，站起來一左一右地將她們摟入懷中，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微笑道：“剛才我出來了這麽久，你們說啥呢。”

  “不告訴你。”鍾美馨笑道。蘇田田則紅著臉，搖了搖頭。

  程子介也不再追問，只是攬著兩人，坐了下來，左看看右看看，心裡溫馨無比。

  享受了一會三人的幸福時光，程子介想起下午那個孩子，笑道：“媽，下午那個小姑娘是什麽情況？”

  “營養不良，加上嚴重的寄生蟲，肚子裡應該有些腹水，別的我就看不出來了。”鍾美馨難過地歎了口氣。

  “啊……”

  “有個女人挖野菜的時候腳摔骨折了，我試著給她上了夾板，希望沒什麽後遺症……還有幾個皮膚病的、夜盲症的……說起來，都是生活條件太艱苦了。”

  “哎，我知道……希望我有能力帶他們過好一點。”程子介歎著氣，摟緊了她們。

  “盡力而為吧，也不要勉強自己。”鍾美馨輕輕地說道。

  “我知道，我不會隨便冒險的，我還要照顧你們一輩子呢。”程子介微笑道。

  “嗯。”鍾美馨輕輕地答應著，靠上了程子介的肩頭。蘇田田則有些遲疑，但是被程子介用力攬了攬，也就順勢靠了上來。

  太陽漸漸落山了，一群群歸巢的鳥兒飛鳴著投入山間。米飯和蛇肉的香味開始飄散過來，程子介正覺得肚子開始咕咕叫的時候，身後想起了李建斌恭敬的聲音：“老大，吃飯了。”

  “哎。”程子介趕緊答應著，拉著兩女站了起來，跟著李建斌一起走向廣場中間。兩大鍋滿滿的白米飯，一大鍋清亮的湯，只是有些清得過了頭了，還有小半鍋野菜一起擺在廣場中間，大家都站在一邊，期待地看著程子介。

  程子介已經知道張耀輝李建斌他們是有意建立自己的威信，雖然很不習慣，但還是硬著頭皮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鍋邊。一邊站著的張耀輝微欠著身子，抓起一隻大碗，盛滿了米飯，然後在上面澆了一杓蛇湯，特意撈了許多蛇肉段堆在米飯上，然後又打了一大杓野菜，雙手捧著遞了過來。

  程子介接過飯碗，轉身遞給鍾美馨：“媽，你先吃吧。”

  “我吃不完這麽多。”鍾美馨笑道。程子介看了看蘇田田，她也輕輕的搖了搖頭，程子介隻好笑道：“老張，給他們少打一點。”

  “哎，老大。”張耀輝答應著，給鍾美馨和蘇田田每人打了半碗米飯，卻滿滿地堆上了蛇肉和野菜。本來就只有一條蛇，這麽幾杓子下來，鍋裡已經沒有像樣的蛇肉了。

  程子介知道這是他們的心意，也不好拒絕，隻好端著碗走到廣場一邊，帶著鍾美馨和蘇田田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一邊吃起來，一邊看著從老李開始，每個男人都帶著老婆，排著隊，每人領了一大碗米飯，一杓蛇湯淋在米飯上，加上一小杓野菜，走到一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老張，菜都分給小孩子，給我留點飯就行。”程子介看到張耀輝最後是有意再給自己留一些湯和菜，知道李建斌他們肯定和他講了自己的飯量，笑著對他吩咐道。

  “啊？——好，好。”張耀輝看著程子介，知道該聽他的，於是招呼幾個小孩過來，每人又給分了一些，才將最後一點湯和菜倒在自己碗裡。端了起來卻沒有急著吃，而是清了清嗓子：

  “大家聽著，明天老大帶我們去魯家村找吃的，等會吃了飯早點睡，晚上就別折騰了，不然明天腳酸腿軟的，死了可怪不得別人。”

  “是。”大家紛紛答應著。

  “我安排一下：明天進了村，老大會打頭乾掉扎堆的那些，我們得幫老大掩護後面，打打落單的。你們記著：天強、天會、海濤，你們三個跟我保護老大左邊……”

  一邊吃，一邊張耀輝和李建斌就做好了明天的詳細安排。最後兩人都恭恭敬敬地對程子介道：“老大，你有什麽補充的嗎？”

  程子介趕緊道：“你們這樣很好，我沒什麽意見。總之大家一定要聚成一團，千萬別掉隊。”

  “是。”

  “行了，沒什麽事，大家好好休息，明天看情況再隨機應變吧。”

  “哎。”

  很快吃完了飯，天色也暗了下來。女人們開始收拾，程子介則帶著鍾美馨和蘇田田，給眾人打了個招呼，走進防空洞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清晨，程子介還是被鍾美馨喚醒的：“小傑，起床了。老李老張他們都起來了，飯也快做好了。”

  “啊？哦。”程子介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看到蘇田田也起了床，正在屋角邊為他到了一盆水，又為他在牙刷上擠好了牙膏。程子介趕緊走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老婆。”

  “嗯。”蘇田田滿臉幸福地看著程子介，自己終於成為了他的妻子，心裡甜得快要化了。程子介飛快地洗漱完畢，精神煥發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間，門外李建斌正在畢恭畢敬地等著他，看見他出來，趕緊道：“老大，起來了。”

  “不好意思，睡晚了。”程子介笑道。

  “老大年紀輕，貪睡是正常的。”李建斌笑道：“外面飯好了，都在等老大呢。”

  “嗯。”程子介趕緊牽起鍾美馨和蘇田田，快步走出防空洞外。第一縷陽光照在小廣場上，雜草還掛著晶瑩的露珠，山谷間傳來一陣悅耳的鳥鳴，讓人仿佛忘記了身在一個怎樣的世界。

  兩鍋米飯已經煮好了，正在冒著熱騰騰的蒸汽。程子介已經對大家的注目禮開始習慣了，笑著走到一隻鍋前，接過張耀輝添好的米飯，對大家說道：“都吃飽啊，等會要有力氣。”

  吃完飯的時候，朝陽正好完全升起。張耀輝招呼著手下的男人們，在小廣場上排成了一排，然後對程子介道：“老大，你來看看。”

  “嗯。”程子介走到隊列面前，面對著眾人的目光，心裡有些緊張。這算是自己的一隻小部隊了，自豪感和責任感同時壓在心頭，他知道自己今後的判斷關乎著許多人的生死。

  這些人都穿著已經開始破舊的衣服，臉色多少都有些不太健康，但是剛剛吃了幾頓飽飯，精神都顯得挺旺盛的。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期待、緊張、恐懼、焦慮……程子介知道自己有必要給他們信心，於是順著隊列向前走去，一個個地和他們交談起來。

  “你是海濤吧，你老婆的腿怎麽樣了。”

  “托大夫人的福，好些了。”

  “嗯，今天帶了糧食回來以後，先讓她好好養養，別乾活了。”

  “是，多謝老大。”

  “二哥。”

  “不敢不敢！叫我二水就行了！”

  “老張說你挺冷靜的，等會我背後就交給你了。”

  “是。”

  “你是天強吧。”

  “是……是……”

  “你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媽來給你看看？不行今天就留下來休息。”

  “沒、沒有，我……”

  “不用怕，你越怕，越危險。跟著大家夥一起，很安全的。”

  “哎……”

  “你放心，幾百隻喪屍沒什麽名堂，更大的陣仗我都見過。只要你自己別亂了陣腳，聽好老張的指揮，不會有事的。”

  “嗯！對不起老大，我不會慫的。”

  “好。”

  “耀煌，聽說你箭法很準。也很冷靜。”

  “嘿嘿，謝老大誇獎。”

  “今天打喪屍的話，用什麽箭？”

  “普通的貫穿箭。放血箭對喪屍沒用，爆炸箭又是傷內髒的，打不了頭。”

  “爆炸箭？”程子介好奇地看著他背上的箭袋，裡面整整齊齊地插著二十來隻箭矢。

  “呃，我沒帶，回去拿給老大看吧。”

  “不用了，回來再看，我還想你教我打獵呢，哈哈。”

  “是，一定教。嘿嘿。”

  花了不少時間來鎮定手下的情緒，但程子介覺得非常值得。畢竟這是很危險的事情，至少這些普通人沒自己這樣的逃生能力，而以前每次他們試圖去面對喪屍的時候，都會遭遇慘痛的損失。每次出門，回來時都會少幾個人。

  終於，程子介回到隊列前面，看到每個人臉上都帶上了堅定的神色，滿意地微笑道：“行了，時候不早了，準備出發吧。”想了想，對隊列後面的女人和小孩大聲道：“你們放心，我會把你們的老公帶回來的。”

  “是……”女人們也被程子介的自信感染，紛紛答應著。

  程子介最後才對鍾美馨和蘇田田微笑著：“媽，老婆，我出去了。”

  “嗯。小傑，要是看到有藥，不管什麽藥都帶回來吧，總是用得著的。”鍾美馨自豪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蘇田田也是滿臉驕傲。

  “好。”程子介輕松地點點頭，回過身去看著手下們，笑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