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程子介見沒有人主動發表意見，隻得轉向華中尉問道：“你是經驗豐富的軍官，多次帶隊執行軍事行動，應該能比我作出更準確地判斷。華中尉，如果是你帶隊，在這樣的情況下會不會分兵？或者是還有其他選擇？”

  華中尉見程子介主動詢問，隻得上前一步，語氣並不是特別自信地回答道：“報告長官，我……我想我可能會選擇分兵防守這個路口的。”

  “嗯。”程子介看著他，但隔著面罩，看不清他的表情。這樣的語氣讓程子介心中也有些不踏實，於是繼續詢問道：“為什麽？”

  “長官。如果我們集中兵力的話，萬一被喪屍包圍，遇到困境，後果很可能就是全軍覆沒。而分兵留下隊伍在這兒防守的話，一旦遇到我們無法對抗的局面，至少這些留下防守的部隊還有機會撤離。”華中尉緊張地解釋了起來。

  “有道理。”程子介連連點頭。他知道此時無論作什麽選擇都必須當機立斷，正要下達分兵留下第二梯隊防守這處關鍵的路口時，一位士兵突然緊張地喊了一聲：“有人！”

  “什麽？”程子介吃了一驚，順著那名士兵的目光，看向中央那條走廊的盡頭。

  但程子介即使把視力發揮到極致，也看不到這條走廊的盡頭有任何動靜。

  “是喪屍吧。”程子介皺著眉頭：“他們肯定在裡面躲著，等著我們上門呢。”

  “不知道。”那士兵輕聲道：“我也就是無意間瞥見了一眼。不過感覺好像不是喪屍啊……”

  “不管是什麽……”程子介決定就先從這條走廊開始搜救。但他正要下達命令時，就從這個方向，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

  在這樣黑暗死寂的環境下，這聲**雖然距離遠，但所有人都還是清晰地聽見了。那絕不可能是喪屍發出的聲音，只有人類，才能發出這麽痛苦絕望的**。

  這說明，孫志高的隊伍還有人活著。程子介剛才聽到**時一下子抽緊的心頓時又重重地落了回去，振奮甚至帶著欣喜地喊道：“太好了！還有我們要救的人活著。大家準備——”

  “喪屍——”像是一切都計劃好的一般，程子介的命令再一次被打斷。首先是一名警戒著左邊走廊的士兵喊了起來，接著，面對著右邊走廊，一直保持著防禦姿勢的幾名士兵也尖聲叫道：“變異喪屍！好多——”說著也不等程子介下令，手中的武器就紛紛開火了。

  程子介目光剛剛一轉，就吃驚地發現左右兩道走廊深處不知從哪兒湧出了不計其數的喪屍。咆哮著，互相推擠著向這處關鍵的路口衝來，黑壓壓的似乎無窮無盡。在幾道慘白的手電筒光柱照射下，一張張半腐爛的臉顯得猙獰萬分。

  “第二，第四分隊防禦左邊走廊，第三第五分隊防禦右邊走廊，第一分隊防禦正面走廊。開火。”程子介馬上下達了命令，自己也掏出手雷，連續投擲了出去。現在已經不是考慮分兵的時候了：剛才一開火，程子介就注意到，這些衝出來的喪屍全部都是變異喪屍。

  這樣的話，隻留下一半兵力是守不住路口的。現在只能先集中所有兵力守住這些喪屍的衝擊。

  當然，也可以撤退。——甚至，更明智的做法就是馬上撤退。

  但剛才那聲清晰的**讓程子介決不肯現在就此放棄。喪屍們雖然來勢洶洶，但狹窄的走廊限制了它們的行動，便於自己的部下集中火力射擊。喪屍衝擊了一段距離之後，終於被小小的隊伍吃力地阻擋住了前進的步伐。

  槍聲如同驟雨，手雷、榴彈和火箭彈連續在兩邊衝來的喪屍群中爆炸，轟鳴聲讓人頭昏腦漲。伴隨著被走廊約束，無法擴散的炙人熱浪和衝擊波傳來的，還有越來越濃烈，隔著面罩也無法阻擋的，令人窒息的硝煙和腥臭味。士兵們的彈藥特別是重火力的彈藥正在飛速的消耗，一陣陣震得人渾身發麻的爆炸聲中，華中尉很快就焦急地問道：“長官！現在該怎麽辦？這樣打我們堅持不了多久！”

  “能堅持幾分鍾？”程子介端起散彈槍，看向在一片慘烈的戰鬥中顯得更是寂靜，有些詭異的正中走廊。

  “三分鍾……至多五分鍾！”華中尉馬上回答道：“這麽多變異喪屍，沒了火箭筒和榴彈的話，我們肯定頂不住的！”

  “我知道。”程子介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第一分隊隨我來！華中尉，你帶著其他人堅持五分鍾！”

  “是！長官！”這些勇敢的部下馬上大聲答應道。於是程子介就帶著第一分隊，一馬當先地大步走向正中走廊的深處。

  這條走廊兩邊的房間中沒有任何喪屍的存在。無論時間如何緊迫，搜索時也都要小心再小心。等程子介帶著第一分隊到達這條走廊盡頭的岔路時，時間已經過了三分鍾。但這一路上卻像是沒有任何東西存在過，就連剛才那聲**，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幸運的是，這兩條岔路並不長。一邊通向一道電梯井，一邊通向一間空蕩蕩的倉庫。倉庫中沒有任何東西存在，而電梯井的門卻開著。一團團霧氣像是垂直順著電梯井沉沉墜落下來，然後從這扇黑洞洞的門中噴出，平添了幾分恐怖。

  如果說孫志高以及那頭變異喪屍真的來過這兒，恐怕這道電梯井就是他們離開唯一的途徑了。程子介回想一下，剛才那聲**是那麽清晰，而且很多隊員都聽到了，絕不是幻覺。於是他摸到電梯井邊，探進腦袋張望一番，發現電梯井中也是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動靜。兩台電梯的轎廂一台停留在半空，大約在門診部五六層的高度，另一台則停在更高接近樓頂的地方。幾道粗粗的鋼纜好像還在微微晃動著。

  因為沒有電，所以剛才的行動中大家全都忽略了電梯。程子介多少有些懊喪，但事已至此，不是再想這些的時候。他將腦袋縮回走廊，對著神情緊張的第一分隊隊員們大聲命令道：“五分鍾快到了。你們馬上回去！通知華中尉，然後和他們一起立即撤退！不得繼續停留！”

  “是！長官！”小隊長馬上立正敬禮：“長官您呢？”

  “我從這兒上去看看。”程子介指著電梯井：“我知道你們大概都有從這兒爬上去的能力。但是，你們進行這樣的動作會很不靈活。一旦遇到速度型變異喪屍在半空中攔截，就算不被咬到，也很可能發生摔傷的意外。還是回去配合華中尉，且戰且退更安全！”

  小隊長遲疑著：“長官！那你不和我們一起走？這很可能是個陷阱！請長官三思！”

  程子介何嘗不知道這可能是個陷阱。但剛才既然聽到了那聲人類才能發出的**，他就絕沒有退縮的道理。而且就他自己而言，這麽爬上地面也會更快更便捷。所以，程子介只是笑著拍了拍小隊長的肩膀：“我會小心的。你們也小心！地上見。”

  “是！長官！”小隊長這才接受了命令：“第一分隊，跑步走！”

  聽著這些部下們的腳步聲在走廊中回蕩著，逐漸遠去，遠處的槍聲和爆炸聲在安靜中逐漸顯得清晰起來，程子介深深吸了口氣，轉身鑽進了電梯井內。

  電梯井的四壁濕滑不堪，於是程子介仔細觀察一番後，選定了一根鋼纜，飛快地攀援了起來。

  沒想到。大家都以為孫志高和那頭智慧型喪屍躲藏在底下最深處時，它實際上是躲藏在樓上的。真是狡詐的對手。程子介一邊爬，一邊數著樓層：負一、一、二……很快，就爬到了半空處的那台轎廂邊。大概因為電力突然中斷，這台轎廂沒有準確地停好。現在停放的位置，隻擋住了五樓的廳門上半截，底下露出大半人高的一截門口。這半截廳門黑洞洞的如同一張巨口，但足夠供人或者喪屍同行。

  程子介扒著鋼纜，仰著腦袋注視著這個洞口。環顧這電梯井中，似乎除了自己剛才進來的地方，就只有這個出口了。是這兒嗎？孫志高和那頭變異喪屍？

  程子介又傾聽了一會，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他不再遲疑，這次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闖進去的。

  於是他縱身一躍，雙手攀住了洞口，探出目光，卻什麽都看不到。

  進去再說。程子介正要鑽進洞口，卻突然聽到孫志高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兒傳來：

  “程老大……別來……別來……快回去……它的目標是你……”

  黑暗中孫志高的聲音帶著一種奇怪的機械感。顯得就在耳邊，卻又非常遙遠。一字一句足夠清晰，卻又像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感覺很不真實。但那就是孫志高的聲音，不會錯的。無力，恍惚，卻又帶著焦慮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