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通信器材發射的無線電波應當不會這麽容易被僅僅一層地板阻斷。程子介停下腳步，回頭對身後不遠處身處第二分隊中的華中尉大聲喊道：“華中尉！怎麽回事？你的通話器能用嗎？”

  附近的喪屍們轟然騷動起來，但馬上又恢復了安靜，並沒有露頭。華中尉稍作檢查，大聲回答道：“報告長官，我的也不行。”

  “問問何上尉。”程子介不敢繼續前進，示意身邊的士兵做好戰鬥準備。很快，何安靜清亮的聲音就從頭頂上的樓梯間入口傳來：“我的通話器正常。預警機說收不到你們的信號了。”

  “為什麽會這樣？”程子介略微有些緊張了起來：“難道這喪屍竟然有阻斷人類通信的手段？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應該不是。”一位士兵遲疑著報告道：“長官，剛才下來之前我就注意了一下指示牌，這下面是放射科……就是說有X光機這些醫療器材。可能為了防止那些射線泄漏，這地下部分的牆壁和天花板什麽的都做了特殊處理，可以屏蔽無線電波吧？”

  程子介聞言，目光看向走廊內。這才注意到，下樓梯後第一間房就是醫院的CT室。程子介這才舒了口氣，笑道：“那就應該是這個原因了。”

  “對。”幾位士兵也附和起來。於是程子介飛快地做出了決定：“小靜！你就帶著一支小分隊守住這個樓梯間，不要下來。一方面是為了保證我們的撤退路線安全，一方面是做個信號中繼，隨時向嚴少將他們轉告我們的行動進展。”

  何安靜顯然對自己一開始就要被留在入口處而有些遲疑，沉默了很短的一小會。但終於還是大聲答應道：“好。”

  她也明白，這兩個任務都極為重要。交給普通士兵的話，一旦發生意外，後果就不堪設想。

  “第五分隊跟我防守出入口。”何安靜接受了命令後，也開始發布著自己的命令：“你們在樓梯間中段的拐角處布防，防止樓梯間被喪屍堵住。注意互相保護。我一個人守上面。”

  “是，長官。”第五分隊飛快地按照何安靜的命令，在樓梯拐角的平台上建立起了小小的防區。雖然只有十個人，但是火力還算有保障：兩挺輕機槍，一支反器材步槍，一門火箭筒，四名士兵的自動步槍可以發射榴彈……短時間內守住狹窄的樓梯間是沒什麽問題的。

  第二梯隊的其他隊員則緊緊跟上了華中尉帶領的第二分隊，華中尉馬上為他們布置了各自負責的任務。現在甚至還沒有開火，能繼續前進的救援部隊人數就少了五分之一，程子介也感到非常無奈。

  “小靜，報告一下。我們進入了地下，但沒有遭遇喪屍攻擊。我們決定主動推進，尋找孫先生。”程子介回頭通知了何安靜，然後就帶著隊伍，端起武器，率先緩步走向漆黑幽深的走廊。

  孫志高具體所在的位置，程子介現在沒有任何頭緒。但這地下也只有兩層，一間間地搜索，終究是可以找到的。隊伍保持著緊密的戰鬥隊形，很快就來到了CT室門口。房門虛掩著：喪屍竟然學會關門了。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聽著門後低沉的咆哮聲，程子介示意第一分隊配合自己清理這間CT室，其他分隊防守前方的走廊。等隊員們準備完畢，程子介端起散彈槍，一腳踢開了房門。

  火光一閃，槍聲突然在極度的寂靜中回蕩，幾乎震耳欲聾。一大片散彈將就躲藏在門後的幾頭喪屍轟得血肉橫飛，咆哮聲戛然而止。在這樣狹小的室內環境中作戰，散彈槍幾乎完全不用瞄準。程子介連續兩槍，將幾頭竄過室內桌椅之類障礙物的速度型喪屍轟得有的砰然墜地，有的像斷線風箏般飛出，接著，第一分隊的士兵們也紛紛從門口向室內開火了。

  這間小小的CT室內密密麻麻地擠著百來頭喪屍，但完全不是這些精銳士兵的對手。槍聲很快平息，一枚有破甲能力的榴彈最後同時將兩頭抗打擊型的喪屍炸得支離破碎之後，房間內就再沒有能站著的東西了。

  程子介一邊為散彈槍裝填彈藥，一邊大步在室內巡視了一圈，沒有發現孫志高或者他隊員的蹤跡，也沒有找到衛星電話。這實在很正常，喪屍既然大費周折地將他抓來這兒，想必不會就這麽隨隨便便地丟在進門的第一間房間內，尤其是這兒已經遭到人類攻擊的情況下。

  “小靜，幫忙報告：CT室清理完畢，沒有發現孫先生和他隊員的下落。我們繼續前進。”程子介出門之後，馬上向著樓梯間喊道。

  何安靜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有些斷續不定的感覺。剛剛前進了這一段，她的聲音已經不能直接傳到程子介身處的地方了。

  “繼續前進。”程子介沒有遲疑，帶著隊伍繼續向走廊深處推進。

  “第一道分岔走廊清理完畢。”

  “衛生間清理完畢。”

  “核磁共振室清理完畢。”

  ……

  不久，程子介就順利地清理完了地下一層的一半，幾乎沒有遭遇任何實質性的抵抗。而此時，他和何安靜之間的通話已經需要第一分隊的那些士兵們轉述了。

  只要能保持聯絡就好。程子介無心在意這些，而是在緊張地思考著那頭智慧型喪屍的行為。這樣布置自己的同類其實是比較愚蠢的行為，雖然免於在遠距離被人類的熱兵器消滅，但也使得兵力分散在各間單獨的房間內，被程子介各個擊破。

  這是它有意為之？還是它並沒有想象中聰明？程子介寧可相信是前一種。但無論它有什麽預謀，程子介都會一間一間地仔細搜索這地下的部分。

  孫志高還活著嗎？這是程子介一直不願去想的問題。除非親眼確認，否則，程子介相信他還活著，希望他還活著。即使找不到它，也要清理完這地下的喪屍，找到衛星電話才能死心。

  地上一層的清理沒有遇到什麽波折。分散在各房間內的喪屍順利地被一群群地堵在房間中消滅殆盡，但始終沒有找到任何孫志高小隊的線索。

  程子介帶隊回到樓梯間，讓何安靜轉達了自己的報告。當他正準備整裝繼續向樓下進發時，何安靜卻喊住了他：“預警機有最新的喪屍動向要報告。……他們說，戰區外圍的喪屍開始化整為零，不再嘗試通過被戰機封鎖的道路，而是各自直接穿過城區的建築物，分散向這兒集中過來了……”

  “嗯。”程子介盡量平靜地回答道：“知道了。你上面情況如何？”

  “樓上有零散的喪屍想下來，被我全部解決了。”何安靜也是平靜地回答道。

  ”好。我這就帶隊下地下二層。“程子介雖然盡量表現得鎮定，但他心裡明白，喪屍一旦化整為零，接近這兒就再也不是戰機能阻止的了。自己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

  既然第一層已經徹底清理完畢，第一分隊就沒必要繼續在這兒設防。程子介於是道：“小靜，既然樓上沒什麽動靜，你就先一個人守著。第一分隊隨我下去。”

  “好。”何安靜的聲音也多少有些緊張了起來。

  “一旦發現異常，你馬上向我們下面丟一顆震撼彈。我們聽到響聲就會馬上撤退。你自己不要停留，立即撤回撤離點。”程子介繼續命令道。

  “……好吧。”何安靜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接受了命令。於是程子介一聲令下：“全員出發。”

  待程子介帶著隊伍，順著潮濕黑暗的樓梯繼續向下，終於來到這門診部地底下最深的部分時，迎接他們的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喪屍出現在面前。正對著樓梯間的，卻是三條走廊，通向左中右三個方向。走廊的盡頭都是一片黑暗，似乎深不見底。

  程子介狠狠地在心中罵了一句。那家夥實在很會選擇藏身之所，這地下看樣子面積比上一層還大不少，而且不像上一層那樣，一條路直通到底。這三條走廊是各自在盡頭被堵住，還是在哪兒會連接起來形成回路？這一點，沒有地圖的話，完全是無法預測。

  “這地下是醫院的哪個部分？”程子介注視著走廊的盡頭，等全員都下了樓梯來到身邊，才問道。

  “是雜物間、醫療器械倉庫、藥品倉庫……還有，停屍房。”先前那位細心地注意了指示牌的士兵回答道。當他說到停屍房時，聲音莫名地顫抖了一下。

  程子介心中也是咯噔一聲，有了些不祥的感覺。他用力甩了甩腦袋，仔細看了看三條幾乎一模一樣的走廊，道：“各位。現在我們又面臨是否分兵的選擇了。不分兵的話，萬一喪屍等我們前進一段距離以後，佔據了這三條走廊交匯的地方，我們的退路就斷了，會陷入包圍。分兵的話，無論是留下來防守的，還是繼續前進的，也都會危險性大增。特別是這兒……無論我們選擇先走哪條走廊，剩下兩條走廊裡都可能會出現敵人。所以，留下防守的隊伍就決不能隻留一個分隊了。”

  這些事實擺在眼前，在這最危險，最不祥，最黑暗也是這次行動的最終目的地處，小小的隊伍不得不考慮，是集中兵力冒著被截斷退路陷入包圍的風險，還是分散兵力冒著被各個擊破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