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人報喪的確是一件令人非常痛苦的差事，甚至比聽到噩耗本身更加痛苦。程子介無法直視孫家兄弟的眼睛，只能拿出那本筆記本，鄭重地擺在桌子上，然後輕輕推向他們面前。

  兄弟兩的神情馬上都僵住了。孫志堅略帶痙攣地抓起筆記本，撫摩著封皮，沉默不語。而孫志強則在安靜片刻之後輕聲問道：“其他人呢？”

  程子介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一段沉重的安靜之後，孫志堅突然又將筆記本推向了程子介：“程老大。這本筆記，還是留在你這裡更好。”

  程子介趕緊連連擺手，正色道：“那怎麽行。這是你們大哥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

  “這些數據資料我們拿著沒用。”孫志堅仍然是心直口快：“程老大，還是你留著研究，好好利用，才不會埋沒我哥的心血。”

  “我有複印件和照片了。”程子介馬上道：“原件的話，理當是你們家屬拿走。”

  “程老大。”孫志強輕聲插話道：“這些資料……其實價值很大，掌握它的話，說不定能控制喪屍。所以……放在我們那兒，可能會被人盯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還是留在程老大這兒更穩妥些。”

  既然都說到了這一點，程子介也就沒法再拒絕了。只能帶著歉意，看著兄弟兩道：“既然這樣，那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這算什麽話。”孫志堅大聲道：“是我們多謝你幫我們保管才是。”

  於是，程子介隻得再次收好了筆記本。然後，孫志強又滿臉凝重地說道：“程老大，既然我大哥已經不在了，那還有件事，請程老大幫個忙才好。”

  “請說。”程子介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只要我辦得到的事，絕不敢推辭。”

  雖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但孫志強的眉頭完全沒有舒展開來，而是扭得更緊，看著孫志堅問道：“二哥，大哥交代的那件事，你也同意吧。”

  孫志堅像是一時沒想起孫志強說的是什麽事，思索片刻，才突然道：“你說那件事啊？我有自知之明，你就說了算吧。”

  程子介一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看著二人，一邊猜測，一邊靜待孫志強提出的要求。但孫志強清了清嗓子，輕聲開口之後，提出的要求還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程老大。我大哥上次回來的時候，就和我們說過……我和我二哥都沒什麽本事，我們六旺也是人少地偏，力量單薄。現在無論是喪屍、軍隊還是其他平民，都是規模越來越大，實力越來越雄厚，我們可以說完全沒有應對風險的能力。”

  程子介沉默著。他說的是事實，六旺只有數百平民幸存者，一些老式的槍支。在以前還能勉強應對一些小規模的風險，但到了現在，他們的力量實在是不堪一擊。

  孫家兄弟顯然更是對此憂心忡忡。孫志強繼續道：“所以……大哥交代我們，如果他在外面遇到什麽不測，就讓我們帶著人一起，加入程老大這邊算了，也別想著自己做什麽老大了。算是給大家夥找個依靠。現在……我覺得還是照著大哥的話做才好。別的不說，光是天昌那邊……天天從我們這來來去去的，又不知道你們到底談不談的成。我們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大家都有些心裡沒底。”

  這段時間，天昌的使者多次在六旺經過，孫家兄弟自然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天昌的情況。即便天昌現在對他們沒有表現出敵意，但附近有那麽強大的力量存在，任何人都會有危機感的。

  更何況，孫志高也希望自己能照顧他們。只是這樣合並的話，孫家兄弟該如何安置？從領導人突然變成部下……恐怕任何人都會不適應，也可能會產生些糾紛……

  程子介正在思索著，孫志堅已經性急地叫了起來：“程老大。你別嫌棄我們累贅，我們……”

  “不會不會！”程子介只能趕緊解釋道：“怎麽可能。只是你們現在是領導，突然要自降身份，怕是難以接受啊。”

  “這兒其他當家的，以前不也都是領導嗎。”孫志強笑道：“從李當家的開始，張當家的和鄧當家的，遇到程老大以前也都是自己帶著人的。只是人多人少的區別。事實證明，他們跟著程老大以後，都過得比原來好多了。”說著看向程子介的助手們：“他們能接受，我們當然也能。”

  說到以前的這些事，程子介心中一下子湧出不少豪情，於是不再推辭，乾脆利落地答應道：“也好，我也答應過孫大哥照顧你們。既然兩位不嫌棄，我也就不推辭了。不過，軍方後天就要與天昌在我這兒會談，時間緊迫，暫時是不適合我們合並的。所以等會談完了再說吧？這兩天我們也可以先做做準備。另外，兩位也可以再回去好好考慮一下，不要倉促做決定才好。另外……你們最好也通知周當家的一聲，以免他產生什麽誤會。”

  “行。”“好。”兄弟兩齊聲答應著，臉上都浮現出輕松喜悅的表情。程子介心中暗暗歎息，又有一群人要指望著自己了，責任真是越來越重。

  但這都是推脫不開的責任。

  既然已經達成意向，孫家兄弟也就無心再久留，沒吃午飯就告辭離去。既來之則安之，程子介也不再多想。午飯之後小憩片刻，稍微巡視了一會學校和周圍，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情況，於是就獨自動身前往黃雲山而去。

  在這炎炎夏日的午後，防空洞中卻仍然保持著令人精神倍增的涼爽。回到這曾經的住處，程子介一時有些懷念。防空洞門口的兩名守衛見程子介突然出現，都是又驚又喜，便要進去通報。但程子介並不想驚動太多人，只是笑著擺手道：“我就是沒事隨便走走看看，不用大驚小怪地打擾大家。”

  守衛這才作罷。程子介分了兩支香煙之後，信步走進防空洞中。從烈日底下進入這陰暗的洞內，略帶潮濕的冷風撲面而來，實在是比空調房更舒適的感覺。

  幾間過去住著人的房間亮著充電燈的燈光，每一間都有些師生正在交流知識，整理資料，或者在奮筆疾書。程子介悄悄地經過門口，卻沒有出聲打擾。直到來到他自己原來居住的那間房間，看到夏雲丹正坐在自己原來的飯桌邊，背對著門口，就著一盞充電燈仔細地閱讀著一份手寫的材料時，才微笑著放輕腳步，走到她身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老公。”夏雲丹馬上喜出望外地站了起來。程子介不由得大失所望：“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知道是我。”

  “其他人誰還敢這麽對我們啊。”夏雲丹轉過身來，笑盈盈地說道：“怎麽突然跑到這兒來了。”

  “來看看你們。”程子介笑道。

  “只有我一個人在哦。”夏雲丹柔柔地微笑著，一邊為程子介倒茶，一邊道：“名璐姐帶著幾個人去林子裡了，說要給大家搭個棚子，不然下雨的話，祈禱就不方便了。曉霞姐還在學校。”

  “嗯……嗯。”程子介一邊點頭，一邊隨手拿起夏雲丹剛剛看的那些材料，好奇地問道：“看什麽看得這麽認真呢。”

  夏雲丹已經端著一杯野菊花泡的涼茶走了過來，擺在程子介面前。然後就斜倚著桌角，輕聲道：“江教授剛歸納的一些研究進展，關於他們宗教的。”說到這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看得我腦子都亂了。”

  平時夏雲丹總是跟著周名璐形影不離，這是難得的獨處機會，所以程子介也不客氣，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放在腿上摟著亂搓起來：“我更看不懂了。”

  “老公……門沒關……”夏雲丹又是羞澀，又是開心，雖然嘴上說著，但一雙柔滑的手臂卻緊緊地摟住程子介的脖子：“……你想知道什麽，我可以給你講……最近江教授有了不少研究進展……”

  “哦？”程子介一時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端詳著懷中玉人笑道：“什麽進展？有沒有研究出群星之王具體是從哪兒來的？所謂的群星之間是指外太空嗎？他是外星生物對不對？”

  夏雲丹聽得睜大了眼睛。等程子介問完，才不停地搖著頭：“沒有，沒有這個方向的研究……外星生物？老公怎麽這麽想？……既然老公想知道，我就叫江教授他們朝這個方向研究一下吧。”

  “那倒不必了。”程子介還是不想太過刻意，笑道：“我就是隨口問問。”說著，又狠狠地親了懷中美嬌娘一口：“那他有什麽研究進展啊？”

  夏雲丹嘻嘻一笑，顯得對程子介的吻非常開心。也回吻了程子介一下，才慢慢地說道：“江教授最近在編譯整理他們那個預言時，仔細校對了一些那個民族的語言細節。他發現有個很有趣的問題哦，你肯定猜不到的。嗯，好啦……我說……就是，群星之王的稱呼，好像是複數的。準確的說，或者可以稱為群星之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