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旺的使者已經將豬羊送到，完成了任務，自然是請程子介自便。而蘇田田趕緊道：“要殺嗎？怎麽帶？我去找人幫忙吧。”

  “不用。”程子介哈哈一笑，挽起袖子，毫不講理地將一頭肥豬拖翻在地，然後接過六旺使者遞過來的繩子，把它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這肥豬驚天動地地嚎叫著，生動地展示了什麽叫做殺豬般的叫聲。但程子介當然是充耳不聞，隨手將它的腿提了起來，向蘇田田等人招呼一聲，便拖著這倒霉的豬走向操場上的直升機。

  駕駛員已經在第一分隊隊員的幫助下，將自己直升機上的副油箱卸下，然後裝上了陸軍那架直升機。看到程子介半拖半提地帶來一頭豬，大家都是面面相覷。但程子介遠遠地一聲令下之後，他們還是迅速登上了直升機，接著駕駛員就發動了引擎。

  程子介加快腳步，來到艙門邊。那豬在旋翼攪起的氣流中叫的更是聲嘶力竭，但仍然被程子介一把塞進了機艙。

  這實在是一趟奇怪的旅程。程子介帶著十來名精銳的特種兵，與一頭豬一起飛越陽光下的原野。機艙內的空氣中彌漫著豬糞的味道，而引擎的轟鳴中一直混雜著刺耳的嚎叫。

  終於，直升機在約定的時間前十五分鍾飛臨核電站的上空。程子介在空中就注意到那頭醒目的大家夥，它正像一座小山一樣，坐在一棟建築物邊的樹蔭中休息，姿勢凝重而安靜。它身邊的那些體型普通的同伴和昨天相比更加稀疏，只剩寥寥不到十頭。它們圍在大家夥身邊，似乎進入了休眠狀態。看來長時間的戰鬥已經將它們的能量消耗殆盡，迫使它們開始保存能量。

  程子介突然覺得有些歉疚，也對這些喪屍產生了感激和敬意。同時又慶幸自己帶來了一頭豬，讓自己作為人類可以向它們表示謝意。

  直升機飛到陸戰隊的陣地上空，程子介看到附近的兩棟建築物樓頂上，各有一個海軍陸戰隊員們建立的火力點，架設著重機槍。他們看起來狀態都很不錯，正在向著開始降落的直升機揮手。接著直升機就降落在大家夥身邊的空地上。它似乎已經習慣了直升機的起降，或者是能量已經枯竭，所以並沒有起身，而是慢慢轉動著巨大的頭顱，緊緊地盯著直升機。

  還未停穩，程子介就跳出了艙門，朝著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敬禮的戴嘯天和胡中尉喊道：“情況怎麽樣？”

  “一切順利，長官。沒有受到太大的壓力，我們甚至有機會輪流睡覺，大夥狀態都很好，所以我剛剛還在商量，如果長官沒有按時趕到，我們打算堅持到入夜。”戴嘯天的神情顯得非常輕松。

  “那就好。傷亡怎麽樣？”程子介說著，目光已經掃過所有的陸戰隊員，並沒有見到任何傷員。

  “有兩個人受傷，一個是摔傷，一個是被誤傷，都沒有大礙，已經送回去了。”戴嘯天看向程子介身後魚貫跳出機艙的驚雷部隊成員，趕緊敬禮：“感謝各位陸軍戰友前來支援。”

  驚雷部隊的隊員們雖然一起舉手回禮，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著那頭巨大的喪屍，完全無法挪開。他們以前在偵察資料中知道了這家夥的存在，但是真的來到它面前時，所有人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既然陣地暫時沒有遭受攻擊，程子介也就不急著讓震驚的驚雷部隊加入防衛，而是讓他們留在陣地中央充當預備隊。他自己則從直升機上拖出那頭肥豬，徑直走到那頭大個子喪屍面前。

  午後熾熱的陽光照在大家夥身上，讓它似乎有一種慵懶的感覺。看來，它是完全明白程子介和驚雷部隊都不是敵人。程子介仰著頭看著它，盡量以最平靜的語氣發出次聲波：“你好。”

  大塊頭的喪屍左右轉動著巨大的腦袋，似乎在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當它最後確定了，的確是自己面前的程子介發出的問候之後，顯得極度地驚訝和迷惑，垂著頭，用兩塊黑玻璃般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程子介，同時遲疑著做出了回答：“你是？人類……還是……同類？”

  這大家夥的聲音舒緩而低沉，聽起來感覺和哈雷頗有不同。但無論如何，它們使用的是同一種語言，只是個體差異造成了各自的口音，卻不會影響到程子介對內容的理解。

  “我是人類。”程子介仰著頭，看著這即使坐著，也比一層樓房還高的家夥。雖然它巨大，黝黑，腐臭，而且身體前傾盯著自己，像是隨時會倒下來將自己壓扁，但程子介卻沒有感到什麽威脅感或者壓迫感，而只是感到了它的迷茫和驚訝。

  “人類……”大家夥緩慢地說著，它沒有像哈雷那樣感到恐懼，也沒有詢問程子介為什麽會使用喪屍的交流方式，而是在思索著什麽。

  程子介見狀，拖著那頭還在尖叫的肥豬放在它面前，然後後退一步：“感謝你幫助我們。這是我們的禮物。你餓了吧？這個，你們可以吃。”

  “我，可以……吃。”大塊頭的目光落在肥豬上，端詳片刻，又看著程子介，顯得有些遲疑。

  “是的。請吃吧。”程子介盡量保持著平靜：“這個可以當做你們的食物，對嗎。”

  “是……食物……”大家夥終於伸出一隻巨手，抓住了那頭豬，就像正常體型的人類抓住一隻老鼠或者青蛙之類的小動物。接著用力一撕，持續了整整一中午的豬叫聲就戛然而止。

  但它撕開肥豬之後，沒有馬上便吃，而是將其中半片撕成了小塊。接著，它低聲咆哮起來，不過這樣的咆哮並沒有實質含義，而是類似人類語言的語氣詞。

  它的那些普通體型的同伴在咆哮聲中紛紛醒來。它們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盯著被撕成肉塊的肥豬，有些躁動不安，但沒有擅自行動。直到大家夥低吼一聲：“我們……吃”，那些喪屍才各自撲向那些肉塊，瘋狂地撕咬起來。

  直到這時，大家夥才看了程子介一眼，慢慢地抓起另外半片肥豬，送到嘴裡連皮帶骨地嚼了起來。一時間，空氣中滿是濃濃的血腥味，熏的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除了那些牙齒和骨頭摩擦的瘮人吱吱聲，就只有風聲穿過核電站時和緩的低語。雖然是夏日正午，但能明顯地感覺到驚雷部隊和海軍陸戰隊成員們的寒意。

  安靜良久之後，戴嘯天走到程子介身邊，滿臉匪夷所思的表情，輕聲問道：“長官，你……剛才和它說話了？”

  “是的。”程子介並不否認。剛才自己的行動大家可都是看在眼裡，雖然普通人聽不見次聲波，但看出他在和大塊頭說話是沒問題的。

  “我們什麽都沒聽到啊……”即使是戴嘯天，在這樣的情況下也無法繼續保持鎮定，聲音中除了震驚和疑惑，還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

  “次聲波。”程子介言簡意賅地說道。

  但這樣的答案顯然讓戴嘯天更加驚愕。他呆了呆，正想繼續詢問時，程子介突然聽到遠處核電站的深處傳來一陣低緩悠長的咆哮。

  這咆哮聲顯然是核電站中的敵對喪屍領袖發出的。程子介聽懂了咆哮的內容：“……攻擊……把叛徒……和人類……趕出去……”

  對方要發動攻擊了。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示警，那大家夥就站了起來，口中還叼著最後半截豬腿，也咆哮著做出了回應：“你……不可能……我……會……佔領……這裡……”

  程子介側耳傾聽，想要辨認出那聲音具體的來源，但只聽到四周傳來無數喪屍雜亂的嘶吼。這些聲音內容簡單，全是類似於人類軍隊發動衝鋒時的那種叫喊，諸如“衝啊”“加油”之類。

  大家夥環顧四周，突然朝著一個方向衝了出去。接著，兩處屋頂陣地上的重機槍開火了。槍聲讓驚雷部隊和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們總算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紛紛端起了武器。而戴嘯天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小胡，帶火力組防守那大個兒出去的方向，那兒肯定喪屍最多。其他人保持原戰位和防守方向。暫時不必呼叫直升機。程長官，那大家夥的幫手都快損失完了，能麻煩你帶陸軍的戰友掩護它嗎？”

  “當然。”程子介看著大家夥身邊稀稀落落，不到十頭的普通喪屍，毫不猶豫地答應一聲，然後向驚雷部隊的特種兵們一招手：“驚雷部隊，跟我來。”

  這是一場超出想象的戰鬥。但這些隊員都是精銳的軍人，核電站之戰也是他們的夙願。所以大家都是士氣高昂，和程子介一起，遠遠地跟著大家夥衝出了陣地。片刻之間，槍聲就像急雨一般，驚醒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