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讓眾人一片無言。

  程子介苦笑道：“我們都明白，拿下這兒是我們的事。但拿下這兒之後的事情，我們恐怕就插不上嘴了。所以，最好還是趁著現在行動條件還不完善，一邊製訂聯合行動計劃，一邊確定一下以後的事情。怎麽分配？怎麽維護？怎麽管理？……這些問題在行動以前就應該確定下來，以免將來發生糾紛。”

  “是，長官。”戴嘯天首先做出了心悅誠服的回答：“還是您考慮的周到。我馬上回去向林司令報告，看有什麽指示。”

  “你們可以都回去。”程子介道：“你們這次出來，連續作戰。胡中尉也是剛救援了潛艇就趕來的，大家都很疲勞，需要休整。而且，既然暫時還不能開始行動，留在這兒徒增風險。還是全部回去，行動的時候再出發，才能保證狀態。”

  “是。長官。”戴嘯天毫不猶豫地答應一聲，對胡中尉道：“聯系基地，報告林司令，說我們的行動告一段落，我準備帶隊返回，讓直升機來接。”

  胡中尉看來驚雷部隊的隊員一眼，眼中的遲疑之色一閃而過。雖然走向衛星電話，但目光卻看著程子介。程子介自然心知肚明，轉向驚雷部隊命令道：“你們也不必留在這兒，撤回去吧。現在聯系上嚴將軍才是當務之急。”

  “是，長官。”分隊長接受了命令。但也有些遲疑：“我們從陸路撤離？”

  程子介還未來得及答話，戴嘯天就上前一步，大聲道：“我會讓基地給你們準備一架直升機。”

  “多謝戴上尉。”分隊長敬了個禮，不再說話了。

  程子介也笑著道謝：“這可是幫了他們大忙啊。”

  戴嘯天馬上敏銳地看著程子介，奇怪地問道：“長官，你不走？”

  程子介哈哈一笑：“我不走，留在這兒幹什麽？不過我不和他們一起走。”說著對一臉緊張和疑惑的隊員們笑著擺了擺手，看向一邊的曙光道：“別擔心。我和它一起走。”

  隊員們又是紛紛驚呼起來。程子介收斂笑容，看著曙光黑亮如同小窗的眼睛，慢慢地說道：“它現在獨自一個，能發揮的作用不大。既然普通喪屍可能都是以第一次遇到的智慧喪屍為領袖，那我試著帶它去找找還沒有被智慧喪屍控制的普通喪屍，看能不能給它找些同伴。”說到這兒，看著一個個呆若木雞的隊員們，暫停片刻之後，才繼續平靜地說道：“各位想想，如果它帶上幾千頭普通喪屍打頭陣，可以給我們省多少事？可以降低我們多少風險？”

  隊員們面面相覷。

  “長官。”最後仍然是戴嘯天出聲道：“您行事總是出人意表，我們就不隨意揣測了。您自己小心。”

  “當然。”程子介笑道：“放心吧。”

  戴嘯天也微笑了起來，笑容中滿是尊敬和欽佩。然後他轉向不遠處的胡中尉問道：“怎麽樣？基地基地派出直升機了嗎？”

  胡中尉拿著話筒，尷尬而無奈地笑道：“接線的小敏說，暫時不方便通報司令。”

  戴嘯天馬上皺起眉頭：“怎麽了？什麽事不方便？這次行動，林司令給了我隨時聯系他的權限，就算司令在睡覺在上廁所，我的呼叫也必須馬上轉達。”

  胡中尉看了看程子介和驚雷部隊的隊員們，表情更加尷尬起來，吞吞吐吐地解釋道：“那個……林司令和溫上校在辦公室吵架呢……吵的挺凶的……”

  戴嘯天不滿地哼了一聲，沒再說話，而是徑直走過去拿起話筒，呼叫起來。雖然這算是海軍高層不怎麽好看的家務事，程子介也不想了解，但戴嘯天宏亮的聲音還是一段一段地傳進耳朵：“……我需要立即撤離……你叫大劉去通報……難道現在有敵人打來了也繼續吵？……行了，馬上派直升機過來……對，還要送陸軍的人回雙河……”

  戴嘯天說了半天，終於滿臉慍怒地放下話筒，無奈而慚愧地對程子介等人苦笑道：“見笑了。直升機很快出發，請稍等一下吧。”

  程子介自然是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打著哈哈道：“沒事沒事，大家稍微休息一下也好。”

  看著戴嘯天開始安排部下輪流休整，程子介心裡卻在想著林司令和溫上校的爭吵。他們在吵什麽？還是和那艘異國潛艇有關嗎？程子介有些按捺不住地擔心起克麗絲汀來，但他明白，自己對這種牽涉到國際關系的事情無能為力。

  只希望林司令能保護好他們了。想到那個隨和如同鄰家大伯般的老將軍，程子介有些感慨起來。他和嚴少將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或許並沒有哪一種更好。但嚴少將的部下是沒人敢頂撞他的，更別說吵架了。但同時，嚴少將的部下也不會那麽踴躍地發揮主觀能動性。

  就是因為他的隨和，才導致溫上校他們敢於屢次當面挑戰他的威嚴嗎？如何把握仗義執言和冒犯威嚴的度？這都是值得深思的。

  灼熱的陽光已經開始西斜。核電站中萬籟俱寂，幾乎聽得見陽光落在混凝土地面上的聲音。一絲風都沒有，熱的人心煩意亂。坐在曙光身邊的樹蔭下閉目養神的程子介也是汗出如漿，無法放松下來，越坐越覺得難受。正想起身四處走走，卻突然聽見天際傳來直升機的引擎聲。

  程子介馬上站起來，極目遠眺，認出這是海軍的直升機。於是走向正手搭涼棚看著直升機的戴嘯天：“你們的飛機這麽快到了？”

  戴嘯天搖頭道：“這是送肉過來的飛機，長官。”

  程子介這才明白。於是也不回去休息，就和戴嘯天一起迎接直升機降落。等艙門打開之後，一股濃烈的魚腥味撲面而來，在這夏日的午後更是令人作嘔。

  兩名海軍士兵跳出機艙，向戴嘯天和程子介舉手敬禮：“長官，後勤部接到報告以後，馬上向漁民調集了一批海產，讓我們送過來了。新鮮方面沒問題，上飛機的時候大部分還活著。管中校說，不行或者不夠的話，他再想辦法。”

  士兵報告的時候程子介已經看到機艙中的幾簍鮮魚，琳琅滿目，大大小小的各種種類都有。戴嘯天問道：“它們吃魚吧？”

  程子介撓了撓頭：“不知道啊。給它們試試。”說完就跳進機艙，提起一簍魚，徑直擺到正伸著脖子，好奇地看著鮮魚的曙光面前，問道：“這個，你們吃嗎？”

  曙光伸出兩根手指，從簍中捏起一撮魚，塞進嘴裡嘗了嘗，聲音一下子變得充滿快樂：“吃……我吃……給我吃？”

  “當然。”程子介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來：“吃吧。”

  曙光仍然是先轉向它的小夥伴們，低鳴一聲：“來……吃……”

  程子介看著圍過來的那些喪屍，趕緊道：“還有還有。”說完就轉向直升機邊張著嘴看著曙光的士兵和戴嘯天：“它蠻喜歡的。都搬過來吧。”

  戴嘯天答應一聲，帶著幾名隊員將機艙中剩下的幾簍鮮魚都抬到了曙光面前。於是那些普通喪屍兩三頭圍著一簍，幾乎將腦袋都埋進了魚堆裡，只聽見咀嚼魚骨的咯吱聲連綿不斷。而曙光端著一簍，就像一個人端著飯碗，也是吃得不亦樂乎，很快就滿頭滿臉都沾上了閃亮的魚鱗。

  程子介在一邊默默地看著它們大吃特吃，心中有些唏噓。這大概是它們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填飽肚子了。特別是曙光，它這麽大的個子，必定需要更多食物。而它別說吃飽，塞個牙縫的機會估計都沒多少。一直餓著肚子，為了那個使命奮戰不休。

  很快，一頭普通喪屍就從魚簍裡抬起頭，滿足地連連咆哮幾聲，走到曙光身邊躺下了。看著它那皮膚烏黑斑駁卻圓滾滾的如同孕婦般的肚子，半開半合地映照著陽光的眼睛，程子介覺得，這家夥現在肯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喪屍。

  看來，剛才那頭肥豬就已經讓它們吃得差不多了。曙光的小夥伴們接二連三地把肚子塞得滿滿當當，離開了魚簍。

  程子介隻覺得莫名的欣慰。看著它們因為吃得太飽而顯得遲緩笨拙的樣子，滿臉都是會心的微笑。

  其他人也都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們吃魚。一位陸戰隊軍官突然道：“這麽多魚，真浪費。”

  戴嘯天馬上嚴肅地回答道：“它們為我們做了那麽多，這是它們應得的。”

  說話間，大家夥也很快吃完了手中那一簍魚。程子介上前將它的小夥伴們吃剩的那些半簍半簍的魚都搬到它面前，但曙光並沒有伸手去拿，而是看著程子介，慢慢地說著：“我……不吃……吃了，很多。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