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完全可以想象，他在意識彌留之際，腦海中最後執著地抓住，不肯任其消失的兩件未了的心願。作為軍人的使命，和作為男人的摯愛。

  氣氛有些悲傷，程子介更是難過。待心情稍微平複一點之後，繼續講述道：“所以，他就開始帶著普通喪屍同伴，和這裡原來的喪屍開打，想要完成佔領核電站的任務。”

  說到這兒時，一名驚雷部隊的隊員突然舉起手，表示自己有疑問。程子介停下話頭，示意他發言。

  那士兵吞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說道：　“長官，不對啊。光明特別部隊出發的時候才幾十個人，但是我們最早在偵察機拍回的資料上看到它的時候，它好像帶著幾百個喪屍和另一邊的喪屍打呢？”

  程子介聞言，也是有些吃驚，這的確是他沒有注意到的問題。於是轉向曙光：“我問問吧。”

  曙光正在原地以一種非常放松的姿態紋絲不動地坐著。而它那幾個最後的小夥伴也因為剛才吃到了食物，補充了能量而沒有進入休眠，而是圍在它身邊，一齊看著面前的人類。程子介仔細端詳，但它們和其他無數的普通喪屍並沒有什麽不同，烏黑的體表，半爛的面容，偶有幾縷破爛的布條還掛在身上，但已完全分辨不出原來的外觀和質地。簡而言之，曙光這些同伴身上找不到證明它們是否是士兵的特征。

  程子介找不到線索，隻得看著曙光的眼睛，開口問道：“曙光，你以前有很多同伴嗎？”

  曙光坐直了巨大的身軀，答道：“很多。一千個，同伴。”

  “這麽多啊。”程子介知道，這必定不可能全是曙光帶領的隊員。於是繼續問道：“它們是哪裡來的呢？”

  “哪裡……來的……？”曙光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又一次陷入了迷茫的沉思。片刻之後，才有些遲疑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它們就在那裡……”

  程子介看著曙光，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但曙光也不知道，再問也是白搭。只能道一聲“好，沒事了”，就轉向那些緊張的軍官們，搖著頭無奈地說道：“它也不知道那些喪屍同伴是哪來的。它變成喪屍的時候，那些同伴就在它身邊了。估計是這兒原來就有的喪屍。”

  軍官們面面相覷。片刻以後，戴嘯天問道：“長官，這兒不是有另外的有智慧的喪屍指揮普通喪屍嗎？它那些同伴怎麽會沒有接受指揮？”

  “我不知道。”程子介深深地皺著眉頭答道。但一名驚雷部隊的隊員有些心裡沒底地說道：“光明特別部隊出發的時候，還是病毒大爆發那天。那時候還有很多人沒有變成喪屍吧？估計那時候那個家夥也還沒有出現？或者是出現了但是還沒來得及掌握這兒所有的普通喪屍？這兒也挺大的，要把普通喪屍全部掌握起來也要不少時間吧。”

  “對，很可能就是這樣的原因。”大夥紛紛附和起來。程子介想了想，也覺得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正要繼續講的時候，另一名海軍陸戰隊的分隊長問道：“奇怪，對方為什麽不和它爭奪那些普通喪屍的控制權？”

  果然人多力量大，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程子介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問曙光：“這兒的敵人，為什麽不指揮你的同伴？你能不能指揮它的同伴？”

  曙光看著程子介，似乎很奇怪他為什麽這麽問：“不能……我的同伴……只聽我的命令……它的同伴……不聽我的命令……”

  雖然還是語焉不詳，但曙光這次的回答多少有些價值：它和對方都是控制不了敵對的普通喪屍。程子介向大家解釋了一下，然後道：“我猜，喪屍可能就是這樣。普通喪屍一旦第一次聽從了某個有智慧的喪屍的命令，就會一直隻以那個智慧喪屍為領導。可能和每個智慧喪屍發出的次聲波的特征不同有關吧……我也是猜的，可能要專業研究才能解答。”

  大家看來都接受了這個解釋，不再有人提問。只有一個隊員歎息道：“估計它的夥伴就是攻擊光明特別部隊的那些喪屍吧……結果，現在卻成了同伴。”

  大家聞言，一片默然。程子介也是長歎一聲，繼續道：“它帶著同伴和這兒原來的喪屍一直打，同伴越打越少，估計是終於頂不住了，想起回基地求援。結果路上驚動了海源的喪屍，跟著它跑到基地。然後又正好遇到雲慶的隊伍進攻。”

  “這麽說，它不是那些喪屍一夥的，故意帶著它們攻擊基地。”一位分隊長說道。

  程子介搖了搖頭：“各位，它完全沒有傷害我們的意思，怎麽會想要主動攻擊基地。只是它變成了喪屍，能記住的東西不多，而且都很片段。回基地除了求援這一點，別的它都一無所知而已。”

  於是大家都不說話了。程子介看著戴嘯天，問道：“戴隊長，你們那天離開基地找到它的時候，沒注意隱蔽吧？”

  戴嘯天有些慚愧地立正回答道：“是，長官。那天我們遇到的離奇情況太多了，到了看到它的時候，大家都有些震驚，很多人完全忘了隱蔽。”

  程子介點頭道：“這就對了。它說，你們一找到它，它就發現了你們。而且它記得你們這樣穿著迷彩服拿著槍的人是戰友，所以它還以為你們是從基地出發支援它的援軍呢，就沒有繼續往基地裡面走，而是帶著你們回這兒了。”

  戴嘯天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難怪。”

  “好了，情況基本上就是這樣。大家有沒有什麽意見？”程子介看著軍官們，問道。

  大家似乎都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才好。沉默良久，還是戴嘯天出聲了：“長官，那我們接下來的行動計劃是什麽？配合它一起佔領核電站？”

  程子介慎重地搖頭道：“我們兵力不夠。加起來才五十來人，很難對抗這兒這麽多喪屍。要是曙光的同伴多，倒還可以試試，可是它現在都快成光杆司令了。所以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還是得擬定完善的計劃才行。”

  馬上有一名驚雷部隊的隊員道：“長官，我們之前不是擬定了計劃嗎？把這兒的喪屍引到空地上，用重武器消滅。現在有了它幫忙，這法子應該更容易實施了吧？”

  他的分隊長馬上大搖其頭：“現在不行了。將軍帶著主力在洪岩呢，沒法派炮兵過來吧。就算可以派過來，現在基地沒了，油料彈藥都沒處補給，拿回基地以前肯定要盡量保存彈藥的。空軍更是沒了……”

  戴嘯天聞言，馬上道：“各位戰友，我們海軍可以出動攻擊機。”

  “嗯。”程子介自然知道這一點，但卻有其他的顧慮：“那我們也需要做好計劃，才能進行協同，對吧。而且……”說到這兒，他有些遲疑地看著這些來自於陸軍和海軍不同單位的軍官們，嚴肅地說道：“各位，你們有陸軍的，有海軍的。雖然實際上你們和平相處，但名義上……”程子介苦笑著搖了搖頭：“萬一又有上級命令怎麽辦？”

  戴嘯天的神情尷尬起來，但沒有說話。作為一名基層軍官，他是沒有資格對這樣的事情作出決定的。驚雷部隊的隊員們則顯得疑慮重重，沉默片刻之後，分隊長才看著程子介，期待地說道：“長官，我們都聽你的不就行了嗎？”

  程子介無奈地搖著頭：“我雖然掛過陸軍和海軍上校的名頭，但其實只是個平民而已。這次，我作為平民領導也有我的顧慮。所以，各位，我們要齊心協力進行這次任務是沒問題的，因為我們三方都沒有獨立佔領核電站的能力。”說到這兒，首先看著戴嘯天道：“海軍有攻擊機，但是，攻擊機在這兒會受到很大限制，不能誤傷反應堆。而你們幾乎全部能打的地面部隊都在這兒了，沒錯吧？戴隊長，你就帶著這三四十個人，能佔領這麽大的核電站嗎？”

  戴嘯天毫不猶豫地搖頭：“這不可能，長官。”

  程子介嗯了一聲，轉向驚雷部隊：“陸軍的困難更多。你們現在失去了基地，缺乏補充，主力重型部隊必須有所保留，光靠輕裝部隊，即使能佔領這兒，傷亡也會超出你們能承受的限度。”

  分隊長顯得有些沮喪：“是。”

  程子介最後自嘲地笑道：“我們平民更是能力有限。我能和現在的曙光溝通，讓它可以配合我們行動，另外承擔一些特殊任務，但也僅此而已了。所以我相信各位都能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密切合作。如果拿下核電站，大家就不用再擔心電力了。我們平民自不必說，缺電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生活質量，甚至健康也受到了威脅。陸軍即使有基地，也只能消耗寶貴的燃油儲備來發電，現在肯定更困難。至於海軍，”程子介轉向戴嘯天：“你們情況怎麽樣？”

  戴嘯天搖頭道：“我們在海邊，附近倒是有個小型風力發電站，但是風力發電嚴重不穩定。至少有一半時間還是要燒油。”

  程子介笑道：“這就對了。所以，拿下核電站對我們都有極大的好處。我和大家都並肩作戰過，相信我們能做到沒有保留的密切合作。但問題是，拿下這兒之後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