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我識別從來都是戰場上最重要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說沒有之一。然而程子介並非軍人，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馬上就被問住了。目瞪口呆地沉默片刻後，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抱歉，各位，你們也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軍官，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大家也都知道這一點，所以並沒有人在意，而是各自思考起來。但顯然，要怎麽為數千頭喪屍提供敵我識別的標記實在不是容易解決的問題，所以良久之後，還是戴嘯天無奈地回答道：“這種事沒辦法投機取巧，只能老老實實地讓它們佩戴標記。”說完就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程子介。

  程子介馬上回答道：“我應該能讓它們佩戴標記，這個不需要擔心。”

  各位軍官都松了口氣。華中尉馬上繼續道：“那麽，應該讓它們佩戴什麽樣的標記？”

  陸戰隊的一名分隊長馬上回答道：“我們要有效射擊喪屍的話，只能瞄準頭部，所以這標記應該戴在頭上。”

  另一位分隊長接著補充：“我們應該是在喪屍背後提供火力支援，所以它們的標記必須戴在後腦或者後頸。”

  戴嘯天卻否決了這個說法：“喪屍一旦開始肉搏，很難保證背後對準我們，所以必須三百六十度都能看到它們頭上的標記。”

  ……

  對這些細節一無所知的程子介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靜靜地看著他們的討論越來越熱烈，並且等待著第一個問題的結果。良久之後，軍官們終於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曙光帶領的喪屍應該采取最原始的識別辦法，在脖子上纏上一條紅色的布條。

  程子介馬上喊來蘇田田，組織一部分人力準備布條。幸好現在的儲備非常豐富，撕開一些紅色的床單窗簾之類的布料就行，並不會帶來多大負擔。所以，準備布條的時候，大家又開始了對第二個問題的討論：任務路線。

  這場會議花費了比程子介設想中多得多的時間。直到現在親身經歷，他才知道，原來這麽一場作戰會議竟要討論如此之多的細節。直到夕陽西下時，行動方案才初步完成。頭昏腦漲的程子介隻記住了一些大方向：隊伍人數非常緊張，為防意外，需要嚴少將至少派出凌雲部隊擔任第二梯隊，隨時增援或者接應撤退。進入核電站後直接沿著開闊地向主控中心推進，爭取把敵對的喪屍引出來，在開闊地上由海軍的攻擊機一舉殲滅。驚雷部隊不再分成兩個梯隊，而是統一起來，負責為曙光和它的小夥伴們提供直接火力支持。側翼和後方由海軍陸戰隊負責。如果行動不順利，具體的撤離路線……

  西斜的陽光照進會議室，參加會議的軍官們都是滿臉油汗，軍裝也濕透了。戴嘯天最後站起來，將自己記錄下來的作戰會議備忘交給程子介：“長官，我沒有問題了。”

  其他軍官也紛紛表示沒有其他異議。程子介拿著作戰計劃，反覆看了幾遍，看得兩眼發花，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麽要自己補充的。於是收起作戰計劃，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現在需要他決定的是行動什麽時候開始。這時已經是下午，離黃昏沒多少時間，如果還需要凌雲部隊從洪岩來這兒集合的話，一切準備完畢也應該吃晚飯了。那麽，要連夜展開行動嗎？

  所有的軍官都在等待著他的命令。思索片刻之後，程子介決定不冒險：“各位，我認為連夜行動風險太大。雖然大家都是精銳，習慣了夜戰也有相關的裝備，但是晚上我們從視野到反應肯定都是不如白天的。所以，我們今晚還是在這兒休息，明天一早再出發。”

  “是，長官。”軍官們接受了命令。程子介則將會議室暫時當做了指揮部，首先就和海陸兩軍建立了聯系。現在要做的準備工作還有很多，海軍方面比較輕松，通知他們行動時間，讓空中打擊力量準時會合就行。而陸軍方面還要通知嚴少將，需要凌雲部隊的增援。凌雲部隊出發之後，程子介又打電話通知六旺方面，派船到下遊約定好的渡河地點接應。接著就要準備行動部隊明天一整天的給養。

  小小的校園內忙碌了起來。為曙光和它的小夥伴們準備的紅布條在太陽落山前製作完畢，鼓鼓地裝滿了幾隻大包，首先搬上了直升機，接著凌雲部隊乘坐的車隊就順利抵達了校園。

  程子介將參加這次行動的所有隊伍集合起來檢閱了一遍，又向凌雲部隊傳達了作戰計劃。這麽多軍人的出現讓校園內蒙上了一層緊張的氣氛，晚餐時更是少見的安靜肅穆。晚餐之後，程子介又親自帶人安排各支隊伍的休息事宜。因為只是暫度一夜，所以也不用準備房間，這些士兵們在各自指揮官的一致要求之下，就在學校的閑置教室中拚起課桌，每人領一張席子，一條薄被單安頓了下來。

  等軍人全體排隊去水井洗漱完畢，然後回各自休息的教室之後，程子介仍然不放心，在各自的指揮官陪同下反覆巡視了幾次。這些士兵們倒是輕松得很，雖然不能離開教學樓隨意活動，但時間還不到休息的時候，他們也表現得平靜如常。該打牌的打牌，該聊天的聊天，絲毫沒有大戰將至的緊張感。

  十點整，教學樓準時熄滅了燈光。在各自指揮官的命令之下，士兵們整齊地就寢了。程子介最後巡視了一次，又叮囑了軍官們幾句，才懷著仍然有些忐忑的心情離開了教學樓。

  然而他還不能休息，而是去了廚房。蘇田田正帶著一些姐妹加班加點地為行動隊伍趕製明天一整天需要的口糧，此時她們的工作已經到了尾聲，正將做好的即食口糧仔細分成一份一份地包裝起來。

  接著，程子介又去了操場上巡視。這兒現在停放著五架直升機，直升機上還有重機槍等不適合隨身攜帶的武器裝備和大量彈藥，所以也不能掉以輕心。當然，守衛的工作不需要正規軍隊負責，他們今夜都需要良好的休息。這件事由張耀煌帶著三個小隊的武裝平民來執行，而凌晨時則會由鄧團長帶人來換班。

  一切相關準備都井井有條，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但這畢竟是程子介第一次帶領聯合正規部隊執行任務，所以他依然感到緊張，並且絲毫沒有睡意。巡視過操場之後，看到綜合樓中哈雷的新房間還亮著燈光，於是程子介就漫步走了過去。

  今天一整天都在處理核電站行動的準備工作，總算有時間來問問鍾美馨情況如何了。程子介推開那間房門，一眼就看到這間房中沒有再設置鐵籠子，反而架起了一張小床，布置得和人住的房間沒什麽區別。哈雷正坐在床沿，聚精會神地玩著那平板電腦，而鍾美馨卻坐在一張書桌邊看著一疊資料。

  房間中不見小淘氣的身影。程子介有些疑惑，輕聲問道：“媽，盈盈怎麽不在這兒？”

  這次哈雷沒有像以前那樣被嚇一跳，只是抬頭看了看程子介，然後又低頭下去看著平板電腦的屏幕。而鍾美馨頭也不回，輕描淡寫地回答道：“這麽晚了，她當然要回去睡覺啊。”

  “呃……”程子介走了過去，靠著書桌看著鍾美馨面前的資料。這些看樣子都是那些傷員的病歷，程子介也沒什麽興趣，有些奇怪地問道：“她回去了，那安少尉怎麽辦？”

  鍾美馨抬起頭，揉著眼睛答道：“安少尉搬去她住的樓上那層了。我看你今天忙，就讓老李安排了。”

  “安少尉的傷……”程子介不放心地問道：“不用在這兒？”

  鍾美馨搖頭道：“他的傷很穩定，手臂和大腿骨折，現在主要是靠靜養。我每天會去檢查兩次，保持輸液就行。另外，他傷口愈合的速度也比普通人稍快。不用擔心。”

  “那就好。”程子介放心了一些，但想起另一個問題：“那盈盈以後怎麽辦？不能離開家？”

  “當然不會。我準備了輪椅，盈盈當然可以繼續上課什麽的，她需要出門的時候，小李他們可以帶著安少尉跟在旁邊。”鍾美馨微笑道。

  程子介想了想，有些哭笑不得：“這……這三個算是最精銳的特種兵了，現在卻成了盈盈的跟班……”

  鍾美馨也是嫣然一笑：“是啊，可是沒辦法……暫時只能這樣了。”說著話鋒一轉：“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去休息？明早你不是要帶隊去核電站？有精神麽？”

  程子介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午夜，知道必須回去睡覺了。於是直起身來：“你不回去啊。”

  鍾美馨伸了個懶腰：“黃醫生等會來和我接班，我再回去。”

  兩人正說著話，哈雷突然從床邊跑了過來，拿著平板電腦伸到鍾美馨面前，嘴裡嗚嚕嗚嚕地叫著：“看這個，看這個。”

  平板電腦的屏幕上是各種色塊組合成的一幅圖案，複雜程度有些超出程子介的想象。鍾美馨雖然聽不懂哈雷的話，但當然知道哈雷讓她幹什麽，接過平板電腦轉向哈雷，柔聲道：“別急……我看看……”

  程子介知道自己該回去了，於是微笑著向鍾美馨和哈雷各道了聲別，離開了這間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