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照舊……照舊官僚,照舊低薪。除此之外乏善可陳。”
張明澄喝了口茶水,抬頭看了眼喬治說:“我喜歡你們英國佬的冷笑話。”頓了頓:“那麽……東西帶來了麽?”
喬治不說話,徑直從旁邊座椅上的黑色公文包中取出一個小盒子。打卡,從中取出一塊指甲大小的手機芯片。放在桌子上,慢慢推了過去。
“時間、地點、轉帳記錄,全都在這裡。如果真像你猜測的那樣,那麽那位先生一定會用盡全部手段奪回這東西。”
張明澄伸出手,左手食指按在露出的一半芯片上,往回拉了拉,卻發現喬治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於是他看著對方說:“別擔心,那家夥只會花錢雇上一批從非洲、南美洲戰場上走下來的暴力狂。”
“那正是我所擔心的。”喬治皺著眉頭說。
張明澄用力之下,喬治松開了手,指甲大小的芯片被張明澄滑動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用兩根手指夾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的看著。而後迅速收進了自己的夾克內口袋,喝了一口茶說:“你越來越膽小了,喬治。”
喬治聳了聳肩:“你們大明有句話,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這東西流傳出去,一旦知道源頭是我,那我們所有人都會倒霉。我已經五十二歲了,不想繼續這樣提心吊膽的過下半生。所以……張,這是最後一次。”
張明澄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你在大通銀行的帳號,二十四小時之內把錢轉給你。”
將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重新扣上鴨舌帽,張明澄站起身,將屏風推開一個可以容自己通過的縫隙,擠了出去。他剛走出去兩步,就聽後面的喬治說:“張!”
張明澄回頭,透過那道屏風的縫隙,便瞧見了喬治那張滿憂心忡忡的面孔。
“一切小心!”
“你也一樣。”回了句,張明澄快步走向收銀台。
泰國餐館的女服務生很有禮貌,離得老遠就雙手合十躬身問禮。張明澄用漢語詢問了衛生間的位置,隨即快步走了進去。
關閉衛生間的門,靠在那裡,反手將門鎖死。張明澄靜靜的等了幾秒鍾,確定外面沒有朝這邊的腳步聲,衛生間裡面也沒有人,這才快步走進一個蹲位。
放下馬桶蓋坐了上去,從懷中取出手機與那塊芯片。卸開手機蓋子,將那張芯片裝了進去。手機重新開機,張明澄在文件目錄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文本文件,打開之後,一連串的數字與字符組成的加密數據呈現在小小的手機屏幕上。
張明澄似乎有著自己的解密手段,那一串串意義不明的數據,在他腦海裡迅速轉化成可以辨識的真正數據。他的嘴角慢慢上鉤,露出了笑容。
正這時候,外面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衛生間的門被撞開了。張明澄的笑容凝固,迅速將手機收好。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張明澄可以清晰的辨識出對方穿的是皮鞋。
吱呀一聲,最左邊的蹲位門被拉開了。張明澄已經確認,進來的家夥絕對不是為了上廁所。
嘎吱一聲,第二個蹲位門又打開了。張明澄深吸了一口氣,瞳孔開始收縮。他脫下腳下的皮鞋,赤足踩在地上,然後整個人小心的貼在蹲位門上。伸出右手,慢慢的拉開滑銷。
腳步聲在身後停下,一隻手拉住了門把手。張明澄渾身的肌肉開始繃緊。門猛的被拉開,就在拉開的一刹那,變成側身的張明澄,左腳用力的蹬踏在馬桶上,整個人側著飛了出去。門外的槍手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已經撞在了那家夥的懷裡。
凸出的右肘狠狠的撞擊在了槍手的胃部。撞擊的瞬間,張明澄已經停穩了身子,就在那槍手後退的時候,張明澄騰出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對方持槍的右手。與此同時,右肘猛的朝上猛擊對方的右臂。
巨大的力量之下,槍手的右臂發出哢嚓一聲脆響,小臂不自然的朝下扭曲著,臂窩處赫然突出著掛著血肉的骨頭。
慘叫聲不可抑止的從槍手的嘴中發出,他的右手再也拿不住手槍,手槍離開手,垂落在了地上。張明澄的動作沒有停下來,他收回右肘,左手一拽,將槍手拽過來。他的後背靠過來,右手抓住槍手的右上臂,腰腹用力,一個過肩摔將槍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沒有給那槍手留下任何機會,張明澄高高抬起右腳,用力踹向了槍手的脖子。哢嚓一聲,槍手脖子一歪,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看著地上的屍體,張明澄松了口氣。他蹲下身,先是將那把手槍撿起來,塞進了自己的後腰。跟著開始在屍體上摸索、翻找,試圖找出指明槍手身份的物件。
他知道,像這種襲擊者,一定不會在身上攜帶任何證件。果然,就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他在槍手身上一無所獲。
“喬治?”他嘟囔了一聲。倒不是懷疑槍手與喬治有關聯,而是擔心外面那個三十年的老朋友。這幾年來,他的老朋友越來越少了。因著彼此過往職業的緣故,每一次會面他們都會彼此提防。生怕對方是派來殺自己的。
而就在不久之前,張明澄還親手殺了自己的一個老朋友……米雄。
他將屍體拖進蹲位裡,整理了下衣衫,走到衛生間門口驟然停了下來。他停下來,從夾克口袋裡翻出手機,卸下裡面裝著的芯片,張開嘴一口吞了進去。然後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餐廳裡似乎還是老樣子,那處靠窗的餐位依舊擋著明黃色,上面繪滿了佛教色彩花紋的屏風。他慢慢走過去,透過那道敞開的縫隙看過去。喬治依舊坐在那裡,雙目圓睜著,胸口多了一把刺入心臟的匕首。
“噢……喬治。”張明澄不忍的搖了搖頭。
他不用去想都知道此刻誰最想要自己的命。就如同過往的幾次一樣,類似的行動都有著鮮明的個人色彩。簡單、粗暴,以毀滅自己為首要任務。參與者大多數來自南美或者非洲。
瘋狂的追殺背後,張明澄能感受到那人發自內心的恐懼與顫抖。
他沒有走進屏風裡面的餐位,他知道,這極有可能是追殺者布置下的陷阱。窗口的對面,可能就有一支狙擊槍指向這裡。
張明澄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朋友,然後抬腳就走。這家泰國餐館很大,正趕上午飯時間,整間餐廳沒剩下多少空位。張明澄知道餐館有後門,問題是既然追殺者追到了這裡,那就說明對方肯定不會放過明顯的後門。甚至於,連廚房的窗口也不會放過。
他需要迅速想出一個脫身的辦法……或者,製造出一個迷惑追殺者的假目標。他腳步不停,目光掃在一張張餐桌上,尋找著合適的目標。
遺憾的是,巡視過後他發現並沒有合適的目標。不論是人種因素還是氣候因素,在曼谷尋找到一個跟自己體型相近的目標都不算一件容易的事。
等等……
張明澄皺了皺眉頭,然後迅速闖進了後面的廚房。如果說哪個地方胖子最多,廚房絕對是上選。
突然的闖入,頓時引得廚房裡一片嘈雜。兩名幫工的小廚哇啦哇啦的說著泰國話,比劃著手勢,示意張明澄不該進入這裡。
張明澄不為所動,目光盯著一個正在炒菜的廚子。那家夥個子雖然略微矮了一點,但絕對夠粗壯。
他扒開試圖與自己溝通的兩個小工,徑直走到那廚子的面前。廚子莫名其妙的回過頭,看著他說了一句什麽。見他沒聽懂,隨即用生澀的漢語問:“你要幹什麽?”
張明澄笑了笑,徑直將一卷鈔票丟了過去。胖廚子手忙腳亂的接在手裡,看著那一卷鈔票,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笑容,比劃出一個大拇指,眯著眼重複了那句話:“你要幹什麽?”
十分鍾之後,穿著白色的,滿是油膩的廚師服,頭戴高高的廚師帽,右手拎著泔水桶,張明澄慢悠悠的從餐館的後門走了出來。
他斜著眼掃過去,一眼就瞧見巷角兩個靠在牆邊吸煙的男子。那兩個家夥穿得很得體,能從面貌特征上分辨出是東亞人種。當他走出來的時候,兩個人的目光立刻看了過來。
張明澄心裡輕哼了一聲。就如同以往的幾次一樣,那家夥又找了一批業余的家夥來客串間諜。他吹著口哨,調子就是餐廳裡剛才放的歌曲。神情輕松的走到髒水井前,將泔水倒進去。伸了個懶腰,而後從髒兮兮的廚師服上衣口袋裡掏出半包香煙,點燃後美滋滋的吸了一口。
砰……
餐廳正門的方向傳來一聲槍響,緊跟著驚呼聲四起。牆角的兩個東亞男子迅速用手捂住耳朵,顯然是在傾聽著什麽。
三十秒鍾之後,兩名男子松開了耳機。其中一個家夥低聲對著自己的衣領說:“收到,後門一切正常。目標跑不掉。”
另外一個家夥突然拽了拽他,說:“等等,剛才那廚子呢?”
他的同伴抬起頭看過去,只見髒水井旁邊,那支泔水桶孤零零的立在那裡,旁邊的地上還放著一支剛剛點燃了的香煙。
“乾!我們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