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結束忠誠測試的時候公開表示，所謂的狸貓計劃只是徐繼佘自己臆造出來的，根本就不存在。現在又有人提起了狸貓計劃，並提供了有力的猜想。

  是的，雖然只是猜想，但的確很有力。張明澄沒法欺騙曹毓文，欺騙對於曹毓文來說毫無意義。他是FIC最有能力的執行主管，有著極大的權限、權力去查閱那些對於普通人來說難以企及的機密文件。後去之後他肯定會著手調查，一旦證實張明澄說的是真的，那這個猜想的確會讓人心神動搖。

  狸貓計劃居然真的存在！只是跟徐繼佘想的不一樣，俄國人製造災難，直接用面相近似的孩子……不，即便沒有相似的也可以整容，然後替換掉選中的目標。如果亞當·霍伊斯與張朝倫都是真的，那就為狸貓計劃的存在提供了極具說服力的佐證。

  “沒錯，狸貓計劃的確存在。只不過跟我們想象的不太一樣，我想你已經大概猜到了俄國人的手法……很聰明，也很致命。”張明澄撇了撇嘴角，說：“想想吧，阿倫·亞瑟、核彈、水神號，狸貓計劃讓我們損失慘重。最要命的是我們完全不知道俄國人究竟派遣了多少這樣的孩子，更不知道他們是誰。追查下去的話，必須要動用龐大的行政資源。嘖嘖，如果我的老朋友真是狸貓計劃的一員，那這幾年來發生的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V88事件、波哥大人質劫持事件乃至讓大明上下痛徹心扉的117事件，曹毓文的眉頭皺了起來。張明澄的猜想是瘋狂的，其後被巨大的信息量徑直讓曹毓文頭疼欲裂。張明澄說的沒錯，如果那人是狸貓計劃的一員，一切都說得通了。

  這一系列事件中，都隱約存在著內鬼。FIC順著暴露出的線索追查下去，每每都會被對方斬斷線索，斷了FIC繼續追查的可能。這是典型的棄車保帥、壁虎斷尾！那些暴露出的內鬼的死亡，是為了掩護一個比他們級別更高的內鬼。

  張明澄的老友現在已經進入了內閣，如果是他的話……後果不堪設想！胡思亂想著，曹毓文的頭上已經沁出了冷汗。

  張明澄又開口了，就如同一個魔鬼一樣繼續誘惑著說：“想想吧，管理局的保密制度很完善，一個工程師怎麽會將密鑰偷偷運出來？公主朱迪璿的行蹤很隱秘，諾維科夫那夥人怎麽可能一找一個準？再想想117……大明機場的安檢的確很爛，但起碼沒爛到讓一個中東恐怖分子能將毒氣帶上飛機的地步……”

  “閉嘴！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曹毓文忍不住吼了起來。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站在客觀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問題是張明澄的話讓他著了魔，無論如何他都無法讓自己恢復平日的理智與冷靜。不得不說，張明澄的話太具誘惑力了。這等於是為FIC清查內鬼指明了方向。

  “沒錯，是猜想……但你信了。”張明澄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曹毓文。“別否認這一點，這就是我指名要見你的原因。”

  “為什麽是我？”曹毓文的疑問更像是廢話。最終的結果是自己已經信了張明澄的那套鬼話，對方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了。

  曹毓文迫使自己的大腦從張明澄的鬼話中掙脫出來，將主要的精力放在張明澄本身身上。曹毓文詳細研究過張明澄，知道這個FIC歷史上最大的叛諜從不做無用的事。他每一次出現在視野之中，都是想要達到某一個目的。

  楊崢是張明澄教導出來的，或許通過楊崢這條線張明澄已經將自己查了個清楚。從出身到性格乃至整個人的思維方式，他認為可以說服自己，所以他選擇了自己……那麽之前的猜測變成了真，面前的這家夥的確是故意自投羅網！

  “你是故意落網的！”不等張明澄回答，曹毓文緊跟著上一句話說道。但這又說不通，僅僅是為了說服自己，就將自己置於險地，這不像是張明澄的風格。“為什麽？”

  張明澄有些滄桑的笑了笑，費力的抬起自己的雙手：“我老了，人一過了四十歲，整個人的體力、精力每一天都在下滑著。這件事已經困擾了我整整三十四年，我隻追查到了零星的線索，最後隻得到了一個瘋狂的猜想。”

  頓了頓，他抬起頭看向曹毓文：“三十多年啊，我知道自己即便繼續追查下去，也不會尋找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所以我選擇了一個接班人，他會比我年輕，比我聰明，比我更有資源。”

  “楊崢？”曹毓文說。

  張明澄大笑著搖了搖頭，那耗費了他很多體力。“楊崢？不，我說過，認識他只是個意外；教導他只是偶爾的興趣所致。至於他能成長到今天，那完全是他靠著雙腿自己走出來的，跟我沒有太大關系。你知道他的確切年齡麽？”他得意的一笑：“也許你不會相信，實際上他現在還沒滿二十歲。也就是說，三年前北海雪原逃脫抓捕的時候，他只有十七歲。哈，他太年輕了，即便是現在也太年輕了。他看起來很理智，但實際上那只是表象，否則他就不會愚蠢的為了給一個女孩子過生日而被你們抓住了；他總能做出出人預料的事，看起來無比強大，可實際上強硬的身體裡面是一顆脆弱的心。”

  “刨去RTA賦予他的強健身體、高速運轉的大腦，你會發現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年輕、衝動、喜歡炫耀、想要得到人們的認同卻茫然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只是被動的被一件事推到另一件事……不，我不會選他做傳承，那只會害了那孩子。”

  張明澄的斷然否認讓答案只剩下了一個。

  曹毓文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對面的張明澄正色說：“沒錯，我選的人是你。你的性格，你的頭腦，還有你現在的職位，綜合起來你才是繼續追查的合適人選。”

  曹毓文低頭思索了一陣，抬起頭說：“第一，這很不公平；”外表儒雅的曹毓文實則性格極其強勢，他一點也不喜歡別人將一項責任強行灌注在自己身上。如果張明澄的猜想是真的，那就意味著自己卷入了天大的麻煩中。

  與內閣閣老相比，他只是一隻可憐的小蝦米。追查這件事有極大的可能讓他以及他的家人陷入危險之中。而最奇妙的是，他還完全無法拒絕！強烈的愛國心與責任感，讓他無法對這件事放任不管。

  “第二，這解釋不了你自投羅網的原因。”

  能在FIC通緝下逍遙法外三十四年，很顯然張明澄有著出色的反跟蹤能力。利用這項能力悄然潛入自己的住宅，武力威脅自己，強迫著自己聽這些猜想，這些張明澄很容易就能做到，只要計劃的周密一些。但他卻選擇了槍擊曼谷警察局，然後高舉雙手投降。

  “我說過，我老了。”張明澄說：“而且單純的說辭，你肯定會心存疑慮。所以我想趁著我還能動，讓你親眼目睹一些事。我相信，經歷了這些之後，你就會認定那些猜想是真的。”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我本人也想親自印證一下某些事。很抱歉，因為我的緣故，你們——這架飛機上的所有人都處於危險之中了。”

  張明澄的話讓曹毓文毛骨悚然，他霍然起身，招呼過自己的手下黃元寬：“飛機現在在什麽位置？”

  “我去問問。”黃元寬朝著前方駕駛艙快步離去。

  “別緊張，應該還有一會兒。這足夠我做一些事了。”張明澄說著，再次舉起了雙手。掛著手銬的雙手緩慢的探向自己的嘴，慢慢伸進了嘴裡。

  “你要幹什麽？”曹毓文緊張的將右手探向腋下的槍套。

  張明澄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繼續著他的動作。幾秒鍾後，張明澄嘔了幾下，然後一下子吐了出來。胃腸中漿糊狀的食物帶著腥臭味一股腦的吐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張明澄長出了一口氣，指著面前的嘔吐物說：“那裡面有件東西，可以將證據直接指向我的老朋友。”

  曹毓文皺著眉頭，強忍著刺鼻的氣味，走過去，蹲下身子，仔細看著那堆嘔吐物。然後伸出手，從中取出了一個用密封袋封著的芯片。

  剛才的動作似乎耗光了張明澄所有的力氣，等曹毓文抬起頭的時候，發現張明澄已經癱軟在椅子上，閉著眼，呼吸均勻，似乎陷入了沉睡。

  “我需要讀卡器跟平板電腦。”

  手下將平板電腦與讀卡器送過來，曹毓文將芯片塞進讀卡器，連上平板電腦，打開裡面的文件，隨即發現文件上了密碼鎖。抬頭有心詢問，卻看著虛弱的張明澄有些不忍。

  這時候，黃元寬去而複返，對曹毓文說：“頭兒，目前飛機已經進入了鄂霍次克海，預計二十分鍾之後抵達目的地。飛行員說一切正常。”

  因為注射了肌肉松弛劑，所以張明澄與曹毓文的對話一直是斷斷續續的。等這場談話結束，已經過了六個多小時。

  “已經快到了麽？”曹毓文點點頭，“你在機艙盯著點。”黃元寬應承著離去。曹毓文坐在那裡，抱著平板電腦若有所思。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安。他知道不安的源頭來自張明澄的鬼話，他現在無比希望鬼話就是鬼話。

  十五分鍾之後，A30M開始降低飛行高度，準備進行降落。飛機降到三千米的高空的時候，機艙內陡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機艙裡所有人都茫然的看著閃爍的紅燈，幾秒鍾之後，黃元寬跌跌撞撞跑回來，大叫道：“我們被導彈鎖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