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區,便宜坊烤鴨店。
在穿著複古裝束的小二引導下,楊崢看見了米拉。烏克蘭女醫生穿著米黃色毛衣安靜的坐在那裡,看起來已經等了好一段時間了。
楊崢歉意的笑著,坐在米拉對面,說:“抱歉,我請客結果還遲到了。”
“沒關系,我知道你應該很忙。”米拉突然笑著眨眨眼:“但我想你女朋友一定不喜歡這點。”
楊崢大笑起來。接過小二遞過來的菜單,楊崢熟練的點了一隻烤鴨,鴨架湯,芥末鴨掌,鹽水鴨肝,蔥燒海參。生怕米拉吃不慣中餐,楊崢又要了一份木瓜雪梨燉銀耳。
等菜的時間,他們閑聊起來。
“這麽說,你明早就走?”
“對,我得盡快回去。醫院院長跟我的家人差不多快瘋了。”
“回去之後有什麽打算?”
“繼續當醫生。”米拉喝了一口大麥茶,咂咂嘴說:“味道不錯。我還會繼續做情報站長。但FIC的沈聰蘭主管承諾說,最多三年,等情報站走上正軌之後,她會幫助我移民大明,轉做內勤。”
“那可真不錯。”楊崢真心的為米拉高興。在他看來,一個姑娘家還是比較適合做內勤,外勤這種高危行業也就他這樣的糙老爺們才乾的來。
“你呢?今後什麽打算?”
楊崢抬了抬胳膊,毛衣裡面依舊打著繃帶,讓他的右臂看起來比左臂粗壯了不少,沒準周遭的餐客會以為他是打棒球的。“養傷,然後休上一段時間假,好好休息一下,再之後繼續做外勤工作。”楊崢的三處槍傷正在愈合,最輕的腿部傷口已經結疤。對於楊崢來說這是好消息,最遲再過上一周時間,他就會痊愈。而對於FIC來說這是一件麻煩事,因為楊崢痊愈之後不會留下一點疤痕,對於醫生來說這實在太過於驚世駭俗了,所以FIC必修在楊崢痊愈之前為其轉到一家守口如瓶的合作醫院。
聊了片刻,兩個人尷尬的發現,貌似除了共同經歷的危險,他們之間完全不了解。幸好這個時候菜上來了,米拉學著楊崢的樣子,用面餅卷了蔥、甜面醬與兩片烤鴨肉,吃進嘴裡隨即打呼好吃。烏克蘭女醫生現在越來越向往今後的大明生活了,比起缺衣少食,有錢都難買到東西的敖德薩,大明簡直就是天堂。
正這個時候,楊崢敏銳的發現大堂裡的嘈雜聲漸漸安靜了下來。他疑惑的轉頭看過去,發現所有人都一臉驚恐的看向一個方向。他順著那些人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那部大屏幕電視。
便宜坊的大堂經理用遙控器調節著聲音,於是新聞報道的聲音傳進了楊崢的耳朵。死傷枕籍的醫院、海嘯之後的海灘、狼藉的如同船墓的海面,配合著新聞女主播的聲音,告訴了楊崢一件事:一小時之前,科威特灣發生了核爆,大明帝國印度洋艦隊遭到毀滅性打擊。
看著遇難者的情形,楊崢頭皮發麻,汗毛倒豎。他知道核襲擊的恐怖,親眼看過之後,才發現核爆的恐怖遠超他的想象。他暗暗攥緊了拳頭,知道自己的假期又泡湯了。
是諾維科夫!一定是諾維科夫乾得!
那個混蛋從一開始就在策劃著打擊大明帝國,到現在終於如願了。楊崢轉頭看向米拉,發現米拉的神色同樣驚恐異常。他歎了口氣,站起身說:“抱歉,我得先走了,局裡這個時候需要我。祝你一路順風。”
米拉理解的點點頭:“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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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區,首輔官邸。
直升機轟鳴著降落在首輔官邸的草坪上,充滿憤怒的首輔張孝達拒絕了保鏢的攙扶,徑直跳了下來,然後大步流星的朝著官邸走去。
幕僚長迎上去,隨即跟在張孝達身旁。
“情況有多糟?”
“閣下,我不得不說,很糟!”幕僚長憂心忡忡的說:“反戰號掃雷艦沉沒、重慶號導彈巡洋艦沉沒、將門號驅逐艦沉沒、青蛙號兩棲攻擊艦沉沒,李靖號航母重創擱淺。印度洋艦隊所有戰艦都遭受了核輻射汙染,艦隊司令已經下達了撤退指令。”
“印度洋司令部是幹什麽吃的?敵人把核彈帶進了科威特灣,他們卻一無所知!一群廢物!”
“閣下,我們聚集了核問題專家,已經初步討論出了結果。核爆的中心點是在海面上,而根據印度洋艦隊的報告,早晨五點五十三分反戰號報告司令部在海面上發現疑似水雷的可疑目標,在前往排查的時候,核爆發生了。所以專家們推測,敵人很可能是用橡皮艇之類的載著核彈,讓其順著潮汐飄向印度洋艦隊。”
“敵人?敵人是誰?FIC、海軍情報處有結論了嗎?”
“海軍情報處還在調查,至於FIC……閣下,核爆發生前半小時,FIC一眾高官,包括新任局長耿勳,在南苑機場遭到了炸彈襲擊。”
“什麽?”張孝達聞言一下子停下了腳步。
“包括行動處主管曹毓文在內,有十名高官以及特工喪命。”
“真見鬼,耿勳呢?他怎麽樣?”
“耿局長受了傷,但還活著。”
看著幕僚長,張孝達松了口氣:“幸好他還活著,否則我就得在三天時間裡先後為兩個FIC局長送行,再考慮任命第三位局長。”皺著眉頭,歎了口氣,張孝達嘟囔著說:“這簡直太糟糕了,今天是又一個國難日。”
117事件,讓每年的十一月七號成了國難日;現在是十一月二十八號,印度洋艦隊的慘重損失讓這天成了又一個國難日。張孝達一點都不喜歡十一月,他甚至在擔心這麽下去整個十一月都會成為國難月了。這對於製霸全球的大明帝國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我們必須得找到敵人,然後毫不留情的將敵人跟包庇敵人的縱容犯乾掉……全都乾掉!”惡狠狠的說完之後,張孝達不再說話,陰沉著臉在保鏢與幕僚的簇擁下直奔地下的戰情室。
戰情室的長條會議桌已經坐滿,大明帝國的高官濟濟一堂。國防部長、三軍參謀長、東廠局長、三軍情報部門負責人……張孝達的目光掃過眾人,然後停留在了一張陌生面孔上。
那是個中年女人,看起來很幹練。
注意到首輔的目光看著自己,女人主動站起身自我介紹說:“閣下,我是FIC情報處主管沈聰蘭。局長出了意外,副局長龐雲留在局裡主持大局。”
張孝達點點頭:“請坐吧。”
落座之後,張孝達雙手交叉緊握,胳膊肘支撐在桌子上,臉色凝重的問:“損失預估出來了麽?”
“閣下,已經做出了大致的預估。”一名官僚沉重的說:“預計到特區時間零點,會有三千人死亡,將近八千人遭受核輻射。一個月之後,死亡人數會上升到五千……”官僚讀不下去了。實在太慘了,除了世界大戰,歷次戰爭中大明從沒有過這樣的損失。
“先生們,敵人對我們不宣而戰了!”張孝達短暫的沉默了一下,聲音陡然拔高:“而我們卻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再過半小時我就得發表電視講話,你們讓我怎麽跟民眾說?沒錯,科威特灣是發生了核爆,有人襲擊了我們,但我們現在暫時還不知道是誰乾的。如果誰有線索的話,歡迎撥打首輔官邸熱線電話……恥辱啊!”
“閣下。”第一次參會的沈聰蘭打斷說:“事實上我們知道是誰乾的。”
“是誰?”
沈聰蘭推了推眼鏡,將面前的一摞文件左右傳遞分發,說:“根據我們特工的報告,以及對核爆當量的分析,我們有理由認為科威特灣引爆的核彈就是諾維科夫從扎烏爾核設施裡拿走了那一枚。核襲擊即便不是諾維科夫乾的,也一定跟他有著脫不開的乾系。”
張孝達有些疑惑,他覺著諾維科夫這個名字很耳熟。接過文件,他先是看了諾維科夫的履歷,這才恍然,原來當初的V88、波哥大綁架朱迪璿事件都是諾維科夫一手導演的。
首輔張孝達草草看了那份報告,隨即面目猙獰拍了桌子:“發布通緝令,一定要抓到他,我要讓他在大明帝國接受審判!”
“閣下,這麽做可不妥。”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張孝達轉過了頭,然後他發現閣老張明海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張明海面色凝重的衝著張孝達與所有人點點頭:“閣下,我很清楚您內心的憤怒,事實上我們所有人都很憤怒。沒錯,諾維科夫這個劊子手一定要抓到,但將其列為大明帝國的頭號敵人,這並不妥當。”
張孝達沉默著,等待著張明海的解釋。
“我們知道諾維科夫是誰,也知道他究竟乾過什麽,毫不誇張的說,他的確是我們的頭號敵人。但問題是,民眾並不知道這一點。117事件之後,我們推動媒體已經把達烏德·卡迪爾,以及支持其的伊拉克軍政府塑造成了頭號敵人。現在如果再塑造一個諾維科夫,那只會讓民眾更加恐慌。”
比起達烏德·卡迪爾與伊拉克軍政府,諾維科夫在民眾眼中簡直是無名之輩,甚至絕大多數人從沒聽過這個名字。張孝達很清楚,真相公布出去,只會引起廣泛的疑慮。大明帝國究竟是怎麽了?一個無名之輩都敢用核彈襲擊大明,而且還成功了……
幕僚長朝著張孝達點點頭,示意閣老張明海說得沒錯。
“張閣老,那你認為該怎麽辦?”
“與其再推出一個敵人,莫不如將核爆推到現有的敵人身上。”
“達烏德·卡迪爾樂意麽?”張孝達疑惑的說。
眾所周知,但凡是自由半島發動了成功的襲擊,達烏德·卡迪爾總會在事後寄給電視台錄像帶或者錄音,公開承認對該事件負責,順帶著宣揚一番他的極端理論。推到達烏德·卡迪爾身上沒問題,問題是如果事後對方公開否認,那大明的臉面何在?
張明海說:“不用擔心。事實上就在剛才達烏德·卡迪爾給半島電視台打了電話,聲稱對科威特灣事件負責。”
張孝達看向自己的幕僚長,後者再一次點頭。於是張孝達說:“好吧,那就這樣。”他疲憊的對與會眾人說:“不論你們做什麽,我也不管你們怎麽做,我現在只要結果。盡快!乾掉達烏德·卡迪爾,乾掉諾維科夫那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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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特阿拉伯,吉達,黑獄。
隨著電控柵欄門打開,留著濃密卷曲胡須的沙特安全局特工奧薩馬走進了囚室。囚室裡只有一張椅子,上面坐著穿著橘黃色囚服、頭罩著黑布口袋的囚犯,囚犯的身後站在兩名守衛。
奧薩馬走過去,摘下了囚犯腦袋上的黑布口袋,發現囚犯在輕微的顫抖,於是說:“別緊張,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黑布口袋摘下,囚犯眨了眨眼,適應了光線之後,說:“我把你跟其他人搞混了……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奧薩馬說:“——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有限。”
囚犯沉默了下,說:“是要釋放我麽?”
奧薩馬搖了搖頭:“我的上司想知道他們的強化審訊技術對你是否有效。”
“你在說什麽?”
奧薩馬點了根煙,抽了口才說:“大明的FIC想跟你談談……嗯,也許談談這個詞有些錯誤。”
“你想怎麽樣?”
“你企圖刺殺大明駐沙特大使,這事兒是達勒聯系你,並帶著你去襲擊的。因此,FIC對你很感興趣。你這樣的去了FIC不可能活著回來,你知道的。”奧薩馬從門口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囚犯對面:“你能想象,他們是如何將你捆住進行剝皮的嗎?人的皮膚有三層,他們會一層一層的剝。你會想念這裡,覺著這就是天堂。”頓了頓,注視著囚犯眼中的恐懼,奧薩馬又說:“我覺著你活不下去,你得知道,他們的刑訊室是目前最先進的。你的妻子和孩子也會被抓去,他們有職業劊子手。”
囚犯的嘴唇開始顫抖:“你想讓我為你做些什麽?”
“給我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來證明你有留在這裡的價值。只要你能幫我找到我們想找的人,不但可以繼續留在這裡,還會分享兩千萬人民幣的獎金。”
“我什麽都不知道。”
“什麽都不知道。”奧薩馬重複了一嘴,盯著囚犯點點頭,失望的歎了口氣:“我想還是把你交給大明吧。”他站起身:“我很珍惜跟你相處的時間,不幸的是你就要玩完了。”
抓起黑色口袋,奧薩馬走過去慢慢的往囚犯頭上套:“我希望你有個好結果,至少目前你還可以舒適一會兒。但一定會有個結果的,而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祝你在特區好運,再見,我的妻子和孩子還在家裡等著我呢。”
奧薩馬轉身就走,警衛按動開關,電控柵欄門緩緩打開。
就在這個時候,囚犯說話了:“阿布·哈斯蘭。”
奧薩馬頓住身子,走回來一下摘掉黑口袋:“你說什麽?”
“阿布·哈斯蘭。”
奧薩馬笑了,衝著身後招招手,他的助理拎著錄音設備走了進來。奧薩馬拍了拍囚犯的肩膀:“很好。好好說說這個名字的意義,我去看看能不能推遲飛機起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