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岩來到賓館的時候，陳如雪正敲擊著鍵盤忙的不亦樂乎，頭髮披散著，穿著一件寬松的睡衣。

  劉岩走到她跟前的時候，陳如雪連頭都沒抬一下。

  “怎麽樣了？”劉岩問。

  “別搗亂別搗亂，這個馬上就搞定了。”陳如雪緊緊地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猛地拍了一下回車，笑了。

  “又搞定一個。”

  陳如雪滿臉笑著抬起了頭，一看到劉岩，眼珠子瞪的溜圓溜圓，一臉的驚愕，突然捂住了臉，嬌羞地喊道：“轉過臉去轉過臉去。”

  “怎麽啦？”劉岩不解地問。

  “轉過去轉過去趕快轉過去。”

  劉岩聽話地轉了身。

  “轉過去了嗎？”

  “轉過來了。”

  陳如雪慢慢地扭頭，偷偷瞄了劉岩一眼，真的轉過去了，陳如雪撒腿就往衛生間裡跑。

  三分鍾後，陳如雪回來了，頭髮已經扎了起來，臉好像洗過，但沒有化妝，身上換了一件裙子，是劉岩在商貿城買的那件。

  “剛才我那醜樣你全看見了吧？”陳如雪嬌羞地說。

  “沒有啊，剛才哪裡醜了？很漂亮嘛！”劉岩笑著說。

  “還漂亮呢，肯定醜死了，披頭散發的，連臉都沒有洗，我完蛋了，壞印象已經裝到你腦海裡了，恐怕這一輩子都摳不出來了。”

  劉岩笑了笑，立馬轉移了話題：“情況怎麽樣了？”

  陳如雪的情緒轉變的很快，剛才還是一臉愁苦的樣子，一說到工作，立馬就認真起來，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腦屏幕說

  “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經對視頻資料上的重點目標人物進行了一一鎖定，一共七十七個，然後進入到中州市公安局官方網站對這些人的身份進行了一一甄別，目前甄別清楚身份的有六十九個，幾乎全部都是有前科的。”

  劉岩看了一下手表，問：“全部甄別完大概還需要多長時間？”

  “最多一個小時。”

  “行，抓緊時間甄別，現在時間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劉岩說著，又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表，問：“你還沒吃飯吧？”

  陳如雪停止敲擊鍵盤的動作，扭回頭看著劉岩說：“你指的是中午飯還是晚飯？”

  劉岩訝異地問：“你中午飯還沒吃呢？”

  陳如雪俏皮地說：“一頓兩頓飯不吃有什麽呀，黨交給我的任務我要堅決完成，總不能再交給黨吧，要是再交給黨，黨還不得打我屁股啊。”

  “那好，我馬上下去買些吃的回來。”

  半個小時後，劉岩拎著幾盒飯菜回到了房間，正好陳如雪全部甄別完了。

  兩個人一起坐下來吃飯，剛吃了一半，楊子江的電話打了進來。

  “劉秘，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把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向你匯報一下。”

  人家楊子江是中州市公安局局長，正兒八經的正處級，說向劉岩匯報工作，只不過是出於對劉岩所代表的身份的一種客氣，劉岩自然不能當仁不讓地接受，與楊子江客氣了幾句，劉岩讓楊子江到賓館來。

  十五分鍾後，楊子江來到了賓館。

  楊子江把審訊的情況給劉岩講了一下，同時說出了自己的猜疑，他覺得，從現在所看到的情況上分析，響水縣公安局很可能提前知道了他們的這次行動。

  楊子江有這種想法不僅僅是因為響水縣公安局辦公室主任寧東成說話前後矛盾，更主要的是他們已經有了動作。

  從審訊的結果來看，楊子江懷疑響水縣公安局是有選擇的抓人，而且抓來的這些人好像事先已經被通了氣，口徑太一致了。

  楊子江判斷，響水縣公安局這樣做的目的，一是堵嘴，讓從中州市來的人看到他們已經采取行動了，同時把這個事實匯報給中州市市委，讓中州市市委沒有辦法追究他們的瀆職責任。

  另外一個方面，是阻止中州市公安乾警的行動，這件事我們已經著手處理了，你們就不要乾預了，拍拍屁股趕緊回去吧。

  劉岩非常認同楊子江的看法，他把在高速路口那個拉麥秸的司機的情況也跟楊子江講了，兩個人看到的漏洞匯總在一起，很自然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響水縣公安局肯定提前知道了這次行動。

  那麽這次行動究竟是從市委那邊泄露出去的呢，還是從參與這次行動的人當中泄露出去的，現在還不得而知，也沒有辦法判斷，劉岩隻好先把這件事情撂到一邊。

  劉岩把陳如雪甄別過的那些人和楊子江那邊審訊過的人進行了逐一對照，結果發現，甄別的這些人，沒有一個被逮。

  這個現象說明了什麽？

  楊子江對所有可能性進行了逐一分析，第一點，響水縣公安局隻掌握了被逮到的那些人的資料，而那些主犯，並不在他們的視野范圍之內。

  作為一個老警察，楊子江馬上否定了這種可能性，響水縣公安局既然開始采取了行動，說明他們已經掌握了騷亂事件的過程，那些跳的最高作惡最多的人，不可能連一個都沒有在他們的視線之內。

  楊子江又分析了第二種可能性，就是響水縣公安局已經掌握了那些主要犯罪分子的情況，而且已經有了動作，只是現在還沒有抓到。

  這種可能性究竟是不是存在，只有和響水縣公安局的人交流了信息之後才能知道，盡管楊子江從情感上願意相信這種可能性的存在，但從一個老警察的角度來判斷，他覺得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

  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響水縣公安局故意放水了，他們完全是在避重就輕，特地抓一些無關痛癢的人來敷衍，讓案子的性質從黑惡勢力的瘋狂行為轉化成商品交易中的小摩擦。

  從剛才審訊的結果來看，被逮的那些人肯定不會受到法律的嚴厲製裁，頂天了拘留半個月。

  如果是這樣的話，問題就必須往深處挖掘了，響水縣公安局是不是與這些犯罪分子有牽連，有勾結，抑或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指示，這些能指示響水縣公安局的到底是什麽人，是響水縣縣委縣政府的人還是社會上的人？

  有了這種懷疑，下面的事情就不好辦了，接下來的行動，究竟要不要響水縣公安局參與進來？

  如果不讓他們參與，情理上好像有點說不通，畢竟是在響水縣境內辦案，撇開當地的公安部門，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中州市公安局甚至是中州市市委對響水縣公安局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

  如果讓他們參與進來，很難說他們當中有些人不是來攪和的，很難說他們不會給犯罪分子通風報信，如果是這樣的話，讓他們參與進來的弊端，遠遠大於好處。

  楊子江和劉岩認真考慮之後，決定兩條腿走路，把陳如雪甄別出來的七十七個人一分為二，從中挑選出來十五個犯罪情節相對較輕的，由劉岩把名單交給魏亞峰，重點讓響水縣公安局組織緝拿工作。

  當然了，中州市公安局的警員也要參與進來一部分人，一是避免魏亞峰的懷疑，二是方便於采取行動。

  對這些人的緝拿，將作為檢驗響水縣公安局的試金石。

  劉岩和楊子江剛剛商量完，魏亞峰的電話打了進來，是給楊子江打的。

  魏亞峰自然先是一番道歉，說自己工作太忙了，正在緝拿犯罪分子，不知道領導要來，慢待領導了。

  這種說詞又與寧東成的說法產生了矛盾，既然不知道自己要來，那怎麽會安排了晚飯？還二十六個包房，這麽準確的數字是從哪裡來的？

  楊子江不想戳破這件事，轉移話題問道：“魏局長，你現在忙什麽呢？”

  魏亞峰說：“我正要向你報告呢，今天早上這裡的商貿大世界發生了一起群體性鬥毆事件，得到消息之後，我們在第一時間向響水縣縣委領導做了匯報，根據領導的指示，我們采取了果斷措施，對所有參與鬥毆的人員展開了緝拿，現在已經成功收網，鬧事的人全部被緝拿歸案。”

  楊子江聽明白了，魏亞峰在給他傳遞兩個信息，一個信息是，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群體性鬥毆事件，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更不值得興師動眾。

  另外一個信息就是，該乾的事情我們全部都乾完了，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去吧。

  楊子江說：“魏局長辛苦了，我想問一下，參與這次事件的一共有多少人？”

  楊子江聽到話筒裡傳來呼呼啦啦的聲音，魏亞峰很可能在翻看資料。

  “一共是六十九個人。”兩分鍾後，魏亞峰給出了具體數字。

  六十九人？

  楊子江的心裡動了一下，剛才審訊的一共三十一個人，這麽說魏亞峰又抓了三十八個？

  這三十八個人當中，有沒有陳如雪甄別出來的那些人呢？

  楊子江心裡還有一個疑問，從視頻上看，參與到這次事件當中的人數，至少不低於四百人，魏亞峰所說的全部緝拿是個什麽概念？

  莫非也是有重點的抓捕？

  楊子江突然想起來一個數字，剛才在響水縣公安局的時候，他了解到的另外一組人數也是三十八個。

  而這三十八個人，是商貿大世界的經營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