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和尚撥開擋住視線的高個和尚。

  愣了。

  堵在正前方的是三隻碩大的人面大鳥，後面跟著他們曾經見過的那隻小的。

  原本覺得半人高的人面大鳥已經夠大了。

  眼前這幾隻，有一人多高。

  像是一家子……

  矮胖和尚的腿發抖了。

  為什麽？

  為什麽每次都是他們和這種古怪的鳥狹路相逢？

  三隻大鳥歪著頭，圓圓的眼睛緊盯著他們，那張詭異的人臉，正對著他們，和尚們覺得下一刻就要發生什麽邪惡的事情。

  小的那只在後面嘰嘰啾啾的，有如嬰兒夜啼。

  這一切，都讓人害怕。

  和尚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現在跑的話，會不會已經太晚？

  早上那隻小人面雕的厲害，他們都看在眼裡，能逃得了嗎？

  這三隻人面雕應該是衝著那隻豹子來的吧。

  ……

  “貓眼”愜意地縮在淮陽王的腳畔，時不時吃兩口侍女給它布在碟子裡的素菜。

  這些菜味道雖然精美，卻吸引不了小豹子。

  小豹子眯著眼睛，利爪慢慢撥弄著碟子裡的素雞，有些嫌棄。

  如果不是為了討好男主人，它才不會這麽著呢。

  來之前，女主人就給它喂了好大的一塊鮮肉，說是補償它腳上的傷。

  那點傷算什麽？

  但是女主人和男主人都因此對它好了點。

  像是已經不打算懲罰它了。

  以後犯了錯，是不是適當的受點傷，就可以免除責罰了呢？

  小豹子動著歪腦筋。

  馬盜首匆忙入內，打斷了安靜下來的午宴。

  “大娘子……來了……他們來了……”

  淮陽王冷冰冰地一眼掃了過去。

  馬盜首立即改口：“稟淮陽王，王妃，人面雕來了，加上早上的那隻，一共四隻。”

  謝三夫人的筷子緊跟著掉在了地上。

  “妹妹？”林山問。

  林先已經迫不及待要出去見識一番的樣子。

  “無妨，”林樂霜清冷的聲音響起，“它們現在還不會做什麽。”

  謝旭和謝三夫人現在在她這裡，清遠方丈不會輕舉妄動。

  不過，她也不可能將謝旭和謝三夫人留多久。

  也沒有必要留多久。

  只需等她部署完畢就好了。

  馬盜首的心因了林樂霜的一句話，立即平靜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大娘子有什麽依仗在手，但是這份淡然和篤定讓他信服。

  他不由得有些瞧不上自己，怎麽這麽害怕人面雕。

  還怎麽報仇？

  謝三夫人奇怪地看了一眼林樂霜。

  很明顯，林府裡面說話算數的不是林樂霜的兩個哥哥，而是林樂霜。

  淮陽王一聲不吭，像是也打算唯林樂霜馬首是瞻。

  這可真是苦樂均由她啊。

  淮陽王性子清冷，說話甚少，這樣的人說一句算一句。

  謝三夫人非常豔羨。

  謝旭心中苦澀。

  林樂霜的一舉一動都是如此的與眾不同，若是別的小娘子不是該尖聲驚叫，希求男子的安撫和保衛嗎？

  在林家，卻是倒過來了。

  這樣的小娘子，正是他所期望相伴一生的女子。

  可偏偏就遲了一步。

  “你去問問林大和林保，可將事情安排妥當了，”林樂霜又說。

  馬盜首應了一聲，垂著手下去了，和方才的莽莽撞撞判若兩人。

  林樂霜轉過臉，展顏一笑，對謝三夫人道：“不礙事，繼續吃。這是長公主府中專門做齋菜的廚子做的，不知道謝三夫人吃出來了沒有。”

  主人如此淡然從容，如此好客。

  謝三夫人也立即識趣地應聲，“怪不得口感有些熟悉，原來竟然是長公主府上的廚子，王妃真是有心了。”

  謝旭更是食不知味。

  長公主對這位弟妹果然體貼，做道素宴，就將廚子送來了。

  這些事情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謝旭，林樂霜雖然還沒有成親，但已然是人家的妻子了。

  謝三夫人還在為林樂霜擔心，那幾隻難纏的大鳥該如何應對。

  林樂霜卻似乎毫不在意，依舊不緊不慢地吃著。

  林山和林先兩兄弟也勸謝旭多吃些，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淮陽王放下筷子，“以往在大姐那裡吃齋菜，都沒在這裡吃得多，若是大姐知道了，只怕又要說了。”

  林樂霜笑嘻嘻地道：“那我讓人給長公主送些筍去，你可不是貪這筍好吃，多吃了些麽？”

  “還是你想的周到，”淮陽王輕笑，眉毛微微地揚了揚。

  謝旭夾起了一塊筍片，吃到嘴裡直發苦。

  這有什麽好吃的？

  ……

  和尚們還在和人面雕對峙在狹窄的過道處。

  矮胖和尚轉了轉眼珠，此處離西院的法會場地並不遠，他喊了一聲，“跑吧，還等什麽？”

  幾個人聽了這一句，突然有了主意，立即四散逃潰。

  對，不跑難道就有命在麽？

  若是對方無意要他們的小命，跑了也沒有什麽。

  若是想要為難他們，難道還要等死不成？

  “去法會，”矮胖子隻來得及說這麽一句，已經利索地翻過了牆頭。

  人面雕的眼珠子都沒有轉一下。

  這幾個人跑的距離還不夠它扇一扇翅膀的。

  不得不說矮胖子猜對了什麽。

  人面雕在附近慢騰騰地轉了轉，壓根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矮胖和尚歎了口氣。

  這樣鬧下去，只怕麻雀別想吃到嘴了。

  難道那些麻雀真是人面怪鳥的親戚不成？

  矮胖和尚搖了搖腦袋，一定不是，若是的話，怎麽還能有命在。

  他使出了吃奶的勁，朝著西苑跑去。

  人面雕的脖子微微動了動，翅膀輕輕地扇了一扇，不慌不忙地跟在了他們的後面。

  和尚們匆匆忙忙地奔入了西苑，法事還沒有開始，眾人像是才進完輔食，正悠閑地一堆堆坐著說話。

  突然，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所有的人都仰著頭朝他們的頭頂上方看。

  “怎麽了？”

  矮胖和尚顧不上抬頭看，埋頭狂跑。

  跑入人群之中就安全了，有方丈在，有佛祖庇佑，這些妖魔鬼怪不敢近身的。

  突然，天黑了。

  不對，不是天黑了。

  矮胖和尚停下了腳步，他的前方漆黑一片，然而遠處的人們都驚訝地看著他。

  他們在陽光下。

  大鳥在他的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