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人面雕邊飛邊發出桀桀的怪叫聲。

  這叫聲帶著從容不迫的威嚴，如同王室在發號施令一般，完全和早上小人面雕的叫聲不同。

  它們巨大的翅膀張開，並沒有迅速地朝信徒這邊飛來，而是在原地慢慢盤旋。

  矮胖和尚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抬著頭，看著他自個上方被遮的斑駁的天空。

  大興有風俗，聽見怪鳥的叫聲是不詳，和尚們已經不詳到家了。

  早上、午間都是他們和人面大鳥狹路相逢。

  矮胖和尚低下頭，連著吐了十三口唾沫。

  這一舉動讓慧空和尚變了臉色。

  大興的巫師認為，怪鳥是天毒所產，見到它或者聽到了它的叫聲都被視為不詳。

  要消除災禍，只有連著吐十三口唾沫，並閉目冥想北鬥七星之形，一個時辰之後就可以消除災禍。

  矮胖和尚如此做，實際上已經背棄了佛家，信了巫術。

  當年，佛家是在先皇禁止相信巫術之後，才傳入大興的。

  雖然在民間仍有遺留下來的一些咒術，但都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使用。

  矮胖和尚情急之下，哪裡顧得上這麽多。

  信徒們見了，也連忙開始吐起了唾沫，也顧不上念阿彌陀佛。

  慧空和尚也不知道究竟哪個能夠保護他們太太平平。

  絡腮胡子驚訝的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上空：“原來……這才是大的。”

  刀疤臉怒道：“每次都是這幫和尚引來的怪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也趕忙在地上吐起了唾沫。

  “貧僧去請方丈，”慧空和尚迅速轉身離去，到了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也迅速地吐起了唾沫。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人面雕在上空盤旋了一陣，一大群叫不上來名字的飛鳥從各處飛了過來，集聚在了一處。

  那一片天空被遮蔽的嚴嚴實實。

  令人歎為觀止。

  矮胖和尚坐在下面，一動不動。

  與其說他的定力好，不如說他已經完全放棄了逃跑的打算。

  這樣大的鳥，是他這輩子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這麽多的鳥，亦是同樣如此。

  一泡鳥屎打在了他的光頭上，矮胖和尚動了一動，接著另一泡鳥屎。

  ……

  矮胖和尚的僧衣上不一會就全都濕透了。

  臭不可聞。

  鳥兒越聚越多，最終全部匯聚到了一處。

  整個西苑似乎都被它們遮了半邊天。

  一隻人面雕突然朝下墜了墜，用尖利的爪尖將矮胖和尚的雙肩抓起，朝場地中間飛去。

  見狀，信徒們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濕透了的僧衣，被寒風吹得冷颼颼的。

  矮胖和尚不舒服地動了動。

  人面雕的爪子一松，他便從半空中掉了下去，眼看就要墜到地面上。

  絡腮胡子歎了口氣，“晦氣。”

  說著將一旁做法事用的布幔扯了下來，屏住呼吸，一個箭步上前兜住了矮胖和尚。

  腥臭味撲鼻而來，絡腮胡子連忙將矮胖和尚放下，顧不上看他，忙抬眼朝天空看去。

  四隻人面雕圍著靜安師太旋轉，口中發出鳴叫聲。

  那些怪鳥也跟著旋轉。

  刀疤臉終於吹響了號角。

  ……

  人面雕的怪叫聲，整個林府都聽得清楚。

  侍女和僮奴們都木呆呆地站立在當場，像是石化了一般。

  每個人都能看到遠處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

  早上他們就聽到了這樣的叫聲。

  後來聽說是一隻怪鳥，被大娘子身邊的小豹子趕走了。

  沒想到，現在來了這麽多。

  雲媽媽連忙朝內室趕去，走了兩步，不知道被什麽絆倒，摔倒在了廊下。

  一旁的侍女們尖叫著，打破了沉寂。

  “耗子，這麽多的耗子……”

  大冬天的，這些耗子像是不怕冷一般，一點都不怕人，成群結隊地出來了。

  “我的天……”

  梅園裡一陣尖叫聲。

  “怎麽回事？”侍衛們在外面問。

  “耗子，大耗子……”侍女們顫抖著聲音。

  侍衛們連忙進了院子，院子裡不知道是從哪裡湧出的成群結隊的耗子。

  它們體型碩大，肆無忌憚，壓根不怕人，見到什麽就咬什麽。

  侍女們嚇得哇哇亂叫，作為女子，鮮有不怕這些長得毛茸茸的東西。

  有侍衛上前一腳，踩死一隻帶頭的耗子。

  一群耗子衝了上去，將死耗子分食殆盡，一會兒功夫，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具屍骸。

  侍衛們的雙眼圓瞪，這樣的情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耗子們又成群結隊地朝那名侍衛湧去。

  ……

  林樂霜宴請謝家母子的廳房也並未幸免。

  灰色的大耗子從門檻上爬了進來，一個挨著一個。

  小豹子騰地竄到了門邊，豎著耳朵，看著這些宵小之徒。

  這是什麽東西？

  “貓眼”一出，耗子們還沒有來得及在其他人的眼皮子底下出現，就被咬死了一堆。

  來一隻，死一隻。

  來一雙，死一雙。

  見著這番景象，謝旭的筷子再一次跌落在地。

  林先笑眯眯地看著小豹子的動作，嘴裡還在數數。

  林山放下筷子，任是誰看到這個樣子，都會吃不下了。

  謝三夫人那裡見過這個陣仗，雙眼一翻，朝後一倒，昏死了過去。

  “謝三夫人？”林樂霜連忙離席，走上前查看。

  謝三夫人這一昏倒，反而省了她不少事情，至少不用下藥了。

  方才，西院的號角聲一響起，林樂霜就想著如何將謝三夫人留的長一些。

  謝旭連忙離座，緊張地問，“林大娘子，我母親要不要緊？”

  “要緊倒是不要緊，只需要歇息片刻就好，只是……”林樂霜的雙眼抬起，看向謝旭，“只是現在這個情形，謝七郎是打算帶著謝三夫人走嗎？”

  謝旭愣在那裡。

  此時，瞎子都看得出來，林家危險得很。

  只是……

  謝旭突然意識到，這是幫助心上人的最好機會。

  他看了看昏倒的謝三夫人，又有些猶豫。

  自己涉險到也就罷了，可還有母親呢。

  林先站了起來，笑著道：“妹妹果然料事如神，瞧瞧，這一次大的來了，連老鼠都被人面雕驅趕了出來，不知道大冬天的，還能找到什麽幫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