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的休整後，蘇芸等人向著滴水城出發了。

  得知貴客竟是恩人楚青青的朋友，還打算為自己出面征討滴水城，狼邪對他們的敵意自然煙消雲散，阿龍和阿馬也跟著諂媚起來。

  海龍族繁衍能力旺盛，一個繁殖季下來不知道能新增多少個孩子，損失幾個探子巡邏兵算什麽！奪回滴水城才是當務之急！

  何況，這場誤會本也是巡邏探子們自己惹出來的。強者為尊的世界，不知死活活該丟了性命！

  ……

  才入滴水城周圍三公裡，蘇芸已經能感受到海水中流淌著的不尋常的氣息了。

  整個身心都被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縈繞，每一個毛孔都流淌著詭異的不自在，耳畔有細長優美的音樂斷斷續續，讓人忍不住地產生綺麗妄想。

  “你聽見了麽？非常優美迷幻的音樂。”蘇芸問向夜君燃。

  後者聞言，莞爾一笑：“……比起你的歌聲差遠了。”

  “誰和你……”蘇芸生氣地說著，仔細傾聽那虛無縹緲的歌聲。

  完美華麗……帶著令人窒息的高亢的隱約，充滿了富麗的悲憫和浪漫。

  此刻隨海水傳來的歌聲華美大氣，即使是不懂音樂的人，聽見了以後，也會屏吸聆聽，沉浸在那天鵝般純淨聖潔的憂鬱縈繞中……

  世界因此變得夢幻，藍綠色的海水流淌在身旁，流水織成絲絹，滑過眼皮，又從指縫溜走。柔美的聲音讓身心都平靜，連帶周圍的一切都仿佛浸在夢中，帶著將要睡下的平靜。

  連白夜也不由地放慢了腳步，害怕自己的粗魯打破歌聲完美的韻腳。

  劉瑜流下了眼淚。

  他出身不低，成為不死軍團的一員前，也接受過完整的貴族教育，對音樂的鑒賞和品味都非常人可比。

  愛好音律的他，清晰的品味到每一個音符中蘊含的情感，那是至高的痛苦，是要將性命舍棄的放縱。歌手正用生命在控訴，瘋狂的毀滅！

  當音樂到達最高潮的時候，將會有一個生命從高空中縱身躍下，像天鵝在太陽初生的時候化為泡沫一樣，消逝生命。

  美麗，又瘋狂，以燃燒生命為代價唱響的音樂，讓男人的心無法忍住不顫抖。

  “這是不該存在於人間的音樂。並非有足夠的天賦就能唱出如此美妙的音樂，它建立在殘破身體的疼痛和對世界的絕望與期待之上，每一次高音都是將心中的創口撕裂的過程。”

  被傷感糾纏，接受過貴族教育的男人情不自禁地評價道：“歌手是以燃燒靈魂為代價，換取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歌喉……我……我……我看見了，最美麗的音符，殘破的音符，絕望地，憤怒地，最純淨的音樂……歌唱者的身體已經殘破，她的靈魂在泣血……我要拯救她，我要……愛她……”

  古老的詩篇在腦海中反覆回蕩，劉瑜的眼睛開始迷茫，心和耳朵都被遠方的音樂充滿。

  如果這份讓所有的聲音都黯淡失色的美妙注定必須用你的死亡交換，我絕不要聽見……我不要這擁抱死亡的壯麗和永恆，我只要你活下去，哪怕是為此付出生命代價，我也願意……

  此時，奏響在腦海中的音樂也達到了最高潮。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不——不！要！死！”

  他茫然地前行著，他的心臟追著音樂的節拍，他的腦海裡全是死亡的幻象。

  他看見美麗的人魚被迫行走在刀刃上唱歌，曼妙的身體鮮血淋漓，被荊棘刺穿……至痛與至美完美融合，眼看就要融化在海水中了……

  “……不要……不要……不要死！”

  低喃中，劉瑜飛奔了出去，他雙手張開，如擁抱月亮，又如展翅飛翔，水流將他的衣袍灌得鼓鼓囊囊，而後——

  這是——

  以劉瑜為首的數名侍衛突如其來的狂奔讓蘇芸露出了不解。

  她承認那音符確有動人之處，但也不至於讓人癡狂混亂到這般地步啊。

  “到底怎麽回事？”蘇芸問道。

  夜君燃看了眼因為不懂音樂所以完全沒被影響的白夜以及血豹，道：“他們中了海妖的蠱惑。”

  “你是說……這歌聲……”蘇芸更加不能理解了，“確實，這音樂非常美好，可是……也就是比較好聽，哪有那麽大的魔力？而且……你不也完全沒有……”

  她打量了下周圍，看不死軍團的侍衛雖然大半都因為音樂發狂，但也有少數依舊恪盡職守，且留下的無不面白無須，似乎是閹人。

  意識到這一點，蘇芸喃喃道：“難不成……這歌聲隻對人類和海族的男性起效果？”

  夜君燃聞言，邪魅一笑：“莫非娘子懷疑我不是男人？”

  蘇芸的臉上浮了一層紅暈。

  雖然先前被海龍族意外打斷，但他……絕對是男人，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的男人……粗大火熱得讓她忍不住擔心會鬧出人命的男人……

  想起羞澀的記憶，少女嬌嗔道：“誰知道你是不是貨真價實，也許……只是外形比較……其實……根本……根本……”

  “原來娘子擔心我大而無用啊！”男人的笑容更加玩味，“不如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裡裡外外詳詳細細地研究一下？”

  “……你……你好不要臉！”蘇芸生氣地說著，指了指因為被音樂蠱惑離隊伍越來越遠的侍從們，“他們怎麽辦？”

  “違逆者，意志不堅者，殺！”夜君燃冷冷地說著，身後那幾個閹人模樣的侍從已經拔出長刀。

  眼看殺戮一觸即發，蘇芸急忙道：“不要！他們只是被海妖的音樂迷了心智，如果我們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他們殺掉，豈不是讓海妖們笑話了！”

  “但是……蘇小姐，現在不早早殺了他們，日後他們會變成海妖的爪牙，犯下更大的錯！”一位侍從大聲說道，“我們每個人在宣誓加入不死軍團的時候，就已經斬斷了一切愛恨，執念，將生命獻給陛下！我相信他們此刻若是心中還有一絲清醒，必定也希望我們殺了他！”

  “……這個……”蘇芸咬了下嘴唇，他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可他們畢竟是同伴，而且……

  夜君燃溫柔勸道：“與其被海妖掌控心智、對昔日的兄弟出手，他們也寧可在什麽都沒發生前就被殺死！至少留著身為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