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她穿了落地長裙　　　　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她只有一個人，只有一顆心，無法成全兩個人。

  怪她吧，怨她吧，恨她吧，這都是應該的。

  這場宴會，看上去歌舞升平，一派其樂融融，但是暗地裡，卻湧起多少暗流，蓄勢待發。

  陸老太太的出現讓沈然很驚喜，老太太對她是非常好的。這次她的生日，特意從挪威趕了回來。

  等陸言恆被另外的人叫走，去應酬來賓的時候，陸老太太按了按沈然的手心：“林若若幾十年了都沒有任何音訊，今天怎麽會出現在這裡？還有，我問你，陳筱悅，這是她的女兒，怎麽會和宇銘訂下了婚？”

  沈然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僵硬：“這……”

  “有什麽說什麽。”

  “媽，說來話長。”沈然又繼續笑道，“今天是開心日子，您不該想這些其他的。他們晚輩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鬧騰，我們插不了手。”

  陸老太太見她一副不願意多談的樣子，無奈的歎氣:“你啊，就是這麽好心腸，太好說話。我老了，也不中用了，幫不了你什麽。但是受了什麽委屈啊，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說出來，還有我呢！”

  “媽，我很好，沒什麽委屈，言恆對我……挺好的。”

  “我也一直覺得你們挺好的。但是啊……”陸老太太語重心長的說道，“我這一看見林若若啊，就總覺得不會有什麽好事。”

  “您別這樣說……”

  許久沒有露面的顧淺，今天盛裝出席。她繞到顧深朗身邊:“哥，怎麽你一個人在這兒啊？”

  “我不一個人，難道還有別的女伴嗎？”

  “陳筱悅啊！”顧淺說，“她不現在就是你的人了麽？”

  “她來了嗎？”

  “不是吧，哥，人家都在那角落裡，喝了兩杯酒了，你居然還不知道她來沒來？”顧淺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而且，你居然沒有和她一起出席？你要是和他一起出現，才是最好的證明方法啊！”

  顧深朗的目光開始四處搜尋角落，一邊還不忘回答顧淺的話:“今天是陸家的主場。我如果要是和悅兒一起出席，不是擺明讓陸家下不來台嗎？”

  顧淺譏諷的笑了一聲:“喲呵，沒想到你還會考慮這些，見識了。哥，你確定，不是筱悅不肯和你一起出席？”

  她的話一下子戳破了顧深朗的謊言。

  顧淺其實看得很明白。

  現在表面上，顧深朗稍微佔了上風，得到了陳筱悅的心甘情願。但是實際上，筱悅的心，已經不是當初那份心意了。

  陳筱悅絕對還對陸宇銘放不下！絕對！

  如果她陳筱悅要是乾淨利落一點，趁早把這婚約給解除了，不再拖累著陸宇銘，那才叫真正的心甘情願回到顧深朗身邊。

  現在這樣拖泥帶水，有什麽意思？

  顧深朗看了顧淺一眼:“乾你該乾的事情去。今天來的都是陸家結識，並且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熟悉陸家的人，肯定也知悉我們顧家。用你顧家二小姐的身份，多去走動走動，結識人脈，為你以後的業績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況且，來的不乏世家公子哥……”

  “什麽啊……你想趕我走就趕我走，繞這麽大圈子。”

  “難道你不覺得，你現在這個年齡，該物色一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夫嗎？這些公子哥，你還看不上？”

  顧淺一口否決:“看不上。”

  “那你喜歡什麽樣兒的。”顧深朗問。

  顧淺沒有回答，眼睛卻滴溜溜的一掃全場，在陸宇銘身上微微停留，然後極快的移開，生怕被人發現。

  而在這個時候，顧深朗已經抬腳走人了。

  陳筱悅站的這個位置，說偏也不偏，雖然是在角落，但是身邊人來人往。說是在宴會廳裡嘛，她又處在邊緣上，和其他人沒有任何交談。

  一隻手輕輕的搭上她露在外面的肩膀:“悅兒。”

  她抬頭看去，笑了笑:“深朗。”

  “怎麽一個人在這裡？難怪我都沒有看見你。”

  陳筱悅回答:“我就在這裡，挺好的。”

  她只能一個人啊。

  她不能和顧深朗太過親密，畢竟對外，她還是陸宇銘的未婚妻。但是她同時也不能和陸宇銘太親密，不然，讓顧深朗會怎麽想。

  顧家和陸家，她都沒有辦法融入進去。

  但是既然已經來這裡了，也不能走掉，更不想鬧起什麽風波。那就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著吧！

  可是好像，這個小小的心願，似乎不能實現。

  因為顧深朗順勢一摟，將她往懷裡帶：“一個人在這裡多無聊，我帶你，去見見朋友。”

  “不——”陳筱悅連忙拒絕，“不行不行。”

  顧深朗眼色一沉，但是面上卻依然是微微的笑著：“怎麽了？都是熟悉的朋友，見一見聊聊天也是好的。”

  陳筱悅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金色大廳，然後看著顧深朗：“我……我真的不能去，深朗。現在，我和陸宇銘的婚約還沒有解除，我不能在公共場合和你在一起，舉止不能能太過親密。不然，會讓人說閑話的。”

  “可是，你和他已經分手了。”

  “分手是分手，婚約是婚約。”陳筱悅低聲說道，“這樣的場合，來的都是陸家的熟人世交，我如果和你在一起，真的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我……我因為你，又不能在陸宇銘身邊，所以，我只能一個人待在這裡了。”

  顧深朗松開手：“真的？”

  “真的，”陳筱悅忙不迭的點頭，“等我……和他解除婚約之後，我們再在公共場合一起露面。你理解的，對不對？”

  顧深朗看著她有些殷切的目光，將自己所有的不良情緒統統都暫時收起來：“對。”

  陳筱悅微微一笑，終於有了點欣慰。

  顧深朗順手從桌前拿起一杯紅酒，低笑道：“你這裡倒是個好位置，這麽一大桌的甜點，零嘴，夠你吃的了。現在，我們乾一杯？”

  陳筱悅點點頭，也從桌上拿起一杯紅酒，笑著和顧深朗碰了碰杯，然後仰頭喝下。

  高腳玻璃杯在大廳的燈光下，折射出光芒。

  顧深朗湊了過去，湊到她耳邊：“等我，別亂跑。”

  陳筱悅笑著應下：“我知道的。”

  一副郎情妾意的畫面，美得讓人豔羨。

  顧淺拿肩膀撞了撞陸宇銘：“還看？越看心情越不好啊！”

  “你知道我在看什麽？”陸宇銘側身，放下手裡的酒杯，單手插在口袋。

  “你的眼裡，除了陳筱悅，還會有第二個人？”顧淺哼了一聲，“一整晚眼睛都沒有離開那角落，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其實，顧淺說錯了。

  陸宇銘掩飾得非常好。他的目光，永遠是在轉身或者抬眼，不經意的動作的時候，看向陳筱悅。

  一般人很難發現，他最關心的，其實是那裡，那個人。

  只不過，陸宇銘在這樣看陳筱悅的同時，顧淺，也是這樣看著他。

  同病相憐。

  所以，顧淺怎麽能看不出來，陸宇銘在看什麽？

  就算不用看，她也能猜到陸宇銘在做什麽。陸宇銘一直躲著陳筱悅，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她，除了在這種公共場合能看見她之外，私下裡，他根本很少看見陳筱悅。

  就算陸宇銘看見了，也是看見了她和顧深朗在一起，並肩站在一起。

  陸宇銘勾勾唇笑笑，不置可否。

  顧淺看出來了，他也沒有什麽好反駁了。只是看見顧深朗湊近她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她笑得那樣如沐春風的時候，心底的苦澀無邊無際，幾乎快要把他吞沒。

  曾幾何時，她那樣的笑容，隻對他一個人綻放過。他偶爾在言語上逗弄她的時候，她總是無奈又羞澀的笑。

  讓人見了，心癢癢得很。

  宴會一直這樣平靜的進行下去，平靜得讓陳筱悅有些小竊喜。

  只是快要結束的時候，陸老太太興致勃勃的提出要大合影。

  陸家有哪些人，陸老太太，陸言恆，沈然，陸婼，陸宇銘，還有一個……陳筱悅。

  她是陸家還沒有過門的陸少奶奶。

  六個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少了誰。

  陸婼四處張望：“咦？嫂嫂呢？今天明明看見她來了的啊，也沒有提前離場……”

  陸宇銘的目光精準的看向她一直站在那裡的那個角落，正好看見陳筱悅準備離開的背影。

  她那條落地長裙，裙擺搖曳生姿，隨著她的步伐蕩出優美的弧度，泄露了主人的倉皇失措。

  陳筱悅見宴會進行到結尾了，也就松懈了很多。東張西望，和有些熟悉的名媛打了聲招呼，互相寒暄一下。

  但是當她看到會場中心的台下，陸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有說有笑，旁邊有位攝像師拿著相機的時候，她當即就明白了。

  這是要拍全家福。

  陳筱悅連忙轉身就準備偷偷溜走。

  陸宇銘拿起話筒，低沉的聲音瞬間響遍整個會場大廳：“筱悅，該合影了，你要到哪裡去？”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看著陳筱悅的背影說的。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陳筱悅這下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了了，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勉強的得體一笑。

  陸宇銘唇角微揚，笑著的看向她，渾厚的聲音再次在音響裡響起：“快點過來。”

  說完這句話，他才放下話筒，

  陳筱悅不得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向大廳中心。

  顧深朗和顧淺兩個人，臉色同時一僵。

  陸老太太看著陳筱悅走過來的身影，有些不耐煩：“所有的人都等她一個，好大的架子。”

  陸言恆眉頭一皺，沈然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陸宇銘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裡，沒有聽到這句話。

  陸婼一看，連忙站出來解圍，走到陸老太太身邊：“奶奶，嫂嫂是在那邊幫忙招呼來賓，我們等她過來，就等一下下嘛！”

  陳筱悅走過來，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往哪裡站。她……她又不願意陸宇銘在一起。

  既然已經決定相負，那就不要給陸宇銘留下任何的希望。

  她怕，她怕他的希望，會影響並且動搖到她的決心。

  陳筱悅看似柔柔弱弱，善良，不爭不搶，實際上她這種性格，只要認定了一件事，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

  死強。

  因為，陳筱悅始終認為，陸宇銘沒有了她，一樣能過得很好，可是顧深朗不行。

  陸老太太又是一句話砸過來：“杵在那裡幹什麽？大家都等你一起合影，快過來啊！”

  “是。”她有些緊張的應下，提起裙擺走到陸婼身邊。

  陸老太太用拐杖點了點地：“你站在那裡幹什麽？你是宇銘的未婚妻，當然要站在宇銘身邊，挽著他的手，親密點才對！”

  沈然拉了拉老太太：“媽，看鏡頭，準備拍了。”

  陸宇銘伸出手去，同時陸婼十分看得懂情況，閃身離開，跑到另外一頭去了。

  陳筱悅被陸宇銘拉住，牽到自己身邊來，聲音低低的，有股說不出來的溫柔，好像她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現在回來認錯一樣：“站在我身邊，不要亂動，臉上要笑，奶奶在這裡，就算……就算為了我，裝一裝也是好的。”

  他的氣息就在鼻尖縈繞，一如既往。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他和她，過得該有多幸福。

  陳筱悅匆匆忙忙的收回自己的思緒，抬手僵在了半空中，但只是僵了一下，然後很快的挽住了他的手臂，站在他身邊，看著鏡頭。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必須這樣做。

  陳筱悅目不斜視，只希望快點拍完，這樣的相處，對她來說，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煎熬。

  她怕自己忍不住心底那份要破土而出的悸動，然後撲進陸宇銘懷裡。

  他身上的味道，幾乎讓她想要流淚。

  攝影師拿著相機，邊調整邊指揮：“陸老夫人再往中間站一點，對……陸少奶奶，你的頭往陸少爺肩上靠過去一點，要笑得開心一點哦……好了，我數一二三，就開始拍了啊！”

  按下快門的那一刻，陸宇銘摸到她的手，穿過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緊扣。

  陳筱悅沒有掙脫。

  但是當攝影師放下相機的那一刻，她卻松開了，並且不著痕跡的往旁邊挪了一步，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這個細小的動作，陸宇銘當然看在眼裡。

  陳筱悅再次準備想走，可是再次被陸老太太叫住：“陳筱悅，過來，你又想去哪裡？”

  “沒有，我……”陳筱悅連忙解釋，“我沒有要去哪裡。”

  陸老太太走到陳筱悅面前，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既然，是我們陸家的少奶奶了，頂著陸家的名頭了，就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出嫁從夫，這個道理，林若若應該教過你吧！”

  陳筱悅不知道陸老太太想要做什麽，但是她只能應下：“是，對……”

  “明白就好。我們陸家的人，都對你沒什麽意見，那我也能接受你。”

  陸老太太語氣的高傲，就好像施舍了多麽大的恩賜一樣。

  陳筱悅只能賠笑。

  陸宇銘笑著插了一句話進來：“我會好好教育她的，就不勞奶奶費心了，您啊，不需要操心什麽的。”

  等陸老太太走了，陳筱悅才垮下笑臉。

  想了想，她看向陸宇銘：“這樣的情況，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奶奶是以孫媳婦的眼光去看你，所以言語間才會有些挑刺。”陸宇銘側過身來，回答她的話，“老人家，思想比較傳統。”

  “可是，我……不是她的什麽孫媳婦。”

  “我說是，就是。”

  “陸宇銘，”她看他又要走，想避開這個話題，陳筱悅連忙拉住他的手，“你知道的，我做了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就像當初離開顧深朗，就像當初和你訂婚而不是結婚一樣，我都有我自己的堅持，並且一定要做到達成，這一次也不例外。”

  陸宇銘停下，看著她拉住自己的手：“我倒希望，當初我再逼緊一點，再堅持一點，和你結婚而不是訂婚。”

  “就算我和你結婚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還是會和你離婚。”她回答，“不會改變。”

  “因為你要補償顧深朗，情以命抵，是嗎？”

  “……是。”

  陸宇銘抬手，拂落她的手，轉身就走。

  每一次這個話題，總是以這樣的結尾收場。她難受，他也痛。

  愛情啊，何苦變成了兩廂折磨，不得善終。

  如果沒有遇見，那該多好。你有你的陽關大道，我有我的小橋流水。

  陳筱悅這輩子隻愛過兩個男人。

  一個是以前的顧深朗，一個是現在的陸宇銘。

  愛一個人，從來都是一件千回百轉的事情。

  陳筱悅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被拂落的手，慢慢的收了回來。

  她一個人茫然的站在這裡，是沈然走了過來，輕聲的安慰她：“老太太的話，不必往心裡去。她是把你當自家人，才會這樣說，因為她對你期望很高。”

  “這些我沒有在意，老太太是長輩，長輩訓話，這是理所當然的。”陳筱悅回答，“我……我只是覺得，這樣，很不好。”

  沈然這麽聰明，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婚約的事情，我知道宇銘是怎麽想的，他不想和你分開。可是……你也有你的道義和苦衷。”

  陳筱悅咬了咬唇，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她身邊的人，無論是長輩還是晚輩，或者是朋友，似乎都比她聰明，會為人處世。

  “其實啊，有些事情很簡單，是我們把它想得太過複雜了。”沈然笑著，慈愛的看著她，“我說這些，你會不會不喜歡聽？要是不喜歡聽，那我也就不說了。”

  沈然在這裡和陳筱悅說話，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陸家太太和陸家未來的少奶奶站在一起，這畫面怎麽看怎麽都是闔家歡樂。陸老太太也稍微欣慰了一點，她擔心的是沈然的情緒，見沈然對陳筱悅並沒有什麽排斥，她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也就沒有辦法刁難陳筱悅。

  “不會不會，”陳筱悅連忙擺手，“陸姨，您說就是了。”

  沈然笑著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其實，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只是想告訴你，我自己的經歷。你應該知道，陸叔叔心裡的人，一直都是你媽媽，從來都不是我。可是我覺得，我很幸福，我有兒有女，有他，他是不愛我，但他對我有責任。而且，最最總重要的是，我愛他。哪怕他心裡沒有我，我也能和他這樣相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