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你該和他白頭偕老,你該恨我 “身上哪裡疼?需不需要叫醫生?你有什麽事,你一定要跟我說。”陳筱悅緊張的看著他,“你不要一個人承受著,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好不好?”
醫生說,心情抑鬱,會影響到傷勢。
“我不疼,”他搖搖頭,“你不要擔心。”
陳筱悅看著他,一時間怔住,慢慢的坐下來:“可是,我真的很怕。車禍後你一天一夜才醒來,然後轉進重症監護病房,然後慢慢好一點轉到普通病房的時候,你今天卻又……又進行了一台手術……深朗,你讓我怎麽不擔心?”
“有你記掛我,我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顧深朗看著她,“你不要哭,我沒事的。”
“有事!你不能一個人扛著,你的傷是因我而起!”
顧深朗微微抬起手,陳筱悅見狀,連忙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他自嘲的說道:“你看看現在的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你會好起來的,會和以前一樣無所不能的。”
“無所不能?”顧深朗低笑道,“那是在外人面前罷了。筱悅,就算沒有了我,就算我的傷會伴隨我一輩子,你還有陸宇銘,我相信他會照顧好你。我也能夠放心了。”
陳筱悅咬咬牙:“不準你說這樣的話。”
“其實我哪兒都疼,但是最疼的,是這裡。”他慢慢的拉過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那裡還有心跳,“悅兒,我在昏迷的時候,夢到的都是你……”
他虛弱得像是隨時都會離開她一樣,往日裡的意氣風發,在此刻都蕩然無存,只是一個病人。
陳筱悅緊緊的攥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緊扣。
“悅兒,你走吧。我知道,你在這裡,其實也很為難。我的確是為了救你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是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必有什麽負擔。這與你無關,是喬心葉的錯,她不該有那樣歹毒的心思。”
“不,”她說,“在你沒有好起來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顧深朗閉了閉眼,用力的呼吸了幾口:“我倒希望……我永遠都不會好,那麽,你就永遠不會離開我了……多好……”
“不離開,不離開……”她拚命的搖頭,“顧深朗,你千萬要好起來,不能這樣自暴自棄,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你好起來。你不是一個人,你忘了你的公司嗎?你忘了你的工作嗎?”
“傻瓜……”
“顧深朗,我不準你有事,就算是為了我,好不好?”她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卻偏偏又死死的忍住,“你難道想要我一輩子都帶著內疚活下去嗎?”
“你該和陸宇銘生活在一起,白頭,偕老,”顧深朗勉強的露出笑容,“我沒有好好珍惜你,還做了那麽多的錯事,你應該恨我的……該恨我的……”
“不恨了,真的不恨了,顧深朗。那天陸宇銘終於找到我,我跟他離開的時候,我有跟你說過,不恨了,我都放下了。”
“可是,你也不會愛了。”
陳筱悅咬住下唇,遲遲的不說話。
要怎麽回答?
愛?不愛?
顧深朗突然重重的咳嗽幾聲,驚斷了她的思緒。
顧深朗見好就收,不再糾纏下去:“悅兒,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我始終是希望……你是幸福的。”
說完,他閉上眼睛,又咳嗽了兩聲,沉沉睡去。
他的精神太差了,能撐著和她說了這麽久的話,已經是很不錯了。
他的手背有些腫,還在掛著吊瓶。陳筱悅已經記不清,他掛了多少瓶水了。好像從他進醫院開始,就沒有斷過。
顧深朗閉上眼睛,雖然很困,正慢慢的睡去,但是還是能思考一些事情的。
他就是要利用悅兒對他的內疚,來開始奪回她的第一步。
現在的情況,跟最初他的設想,出現了一點偏差。
或許從喬心葉是真的打算開車撞死陳筱悅的時候,他布下的這一個局,就開始有了偏差。因為,顧深朗把自己給算了進去。
但是,因禍得福。
如果不是真的傷得這麽重,怎麽會換得她在病床前的親自守候?既然那場真正的車禍裡,他沒有死,那麽他就再也不會放手。
他清醒的時候,都在一點一點完成並達到自己的目的。
動搖陳筱悅想要繼續待在陸宇銘身邊的堅定意志,這就是他的目的。
現在看來,已經成功了一半。
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他的傷他自己清楚,很嚴重。只要他在醫院住一天,悅兒就會陪在他身邊一天,
那麽,還愁沒有時間沒有機會嗎?
他不能太緊,也不能太松,一步一步的逼近,讓她和陸宇銘徹底分道揚鑣。
顧深朗睡去之後,不斷有人來過來探視。
陳筱悅就一個人端坐在病床邊,身後是窗戶,她把窗簾拉開,任由陽光照了進來,細小的灰塵顆粒在光線下無處遁形。
許棠來的時候,帶來了家裡做的便當,搬過來椅子坐在陳筱悅身邊:“吃點東西吧,筱悅。”
“顧姨……”她搖搖頭,“我不餓。”
“人都瘦了一圈,不吃東西怎麽行,你媽媽還得擔心死。”
陳筱悅低頭,從許棠手裡接過便當:“可是我真的不餓。”
“哎,”許棠歎氣,“不管怎麽樣,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陳筱悅摸著便當盒上的圖案:“顧姨,深朗現在這個樣子,你會怪我嗎?”
“你知道我剛從哪裡過來嗎?”
“哪裡?”
“律師事務所。”許棠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沒有責任,該負責任的人,會在監獄裡待一輩子。”
“可是,深朗沒有義務救我。我不是他的誰,他這樣,我會很內疚很內疚,也不知道要怎麽辦。我在這裡照顧他,我看到他承受的痛苦,了解他的心情,我……”
許棠開導她:“誰說你不是他的誰了?你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這層關系是無論如何都跑不了的。他救你,是他願意。你和他……在一起七年的時間,你了解他的性格,不在意不重要的人,他會舍命去救?”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覺得更加內疚,”陳筱悅低聲說道,“他為了我連命都不要,可是我給不了他什麽,也沒有辦法回報他什麽。”
她的人,給了陸宇銘。
她的心,也慢慢的放在了陸宇銘身上。
為什麽在她決定就這樣過一輩子歲月靜好的時候,又發生這麽大的變故。
“他救你,不是為了要回報。”許棠替兒子說著話,“是因為,他希望你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許棠的話,反而在陳筱悅心裡,又加上了一層壓力。
她思來想去,她欠了顧深朗很多。
陸宇銘……陳筱悅低低的歎氣,從她搬進醫院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甚至,電話都不接她的。
昨晚上她打的那通電話,就算他是沒有聽到,但是他忙完之後,翻看手機,看到她的未接來電,他不會再打過來嗎?
陳筱悅覺得,她很累了。
再這樣下去,三個人都會很累。
她實在沒有辦法,一邊照看顧深朗,一邊還去顧及陸宇銘的情緒。
“顧姨,我……我出去一趟。”陳筱悅突然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整理了一下東西,“很快就回來。”
“放心去吧,我在這裡。”
陳筱悅點點頭,走出病房的時候,回頭看了病chuang上的顧深朗一眼。
他的側臉輪廓更加分明了,明顯是消瘦了很多,眼睛緊閉,毫無生氣。吊瓶掛在那裡,水一滴一滴的下來,冰涼的液體順著管道流進他的血液。
dg企業裡。
顧淺自從昨晚的事情之後,就開始有點避著陸宇銘的意思。雖然陸宇銘根本沒有出現過,也沒有找過她,但是她就是莫名的惶恐。
她本來想趁著中午的時候,去醫院一趟,看望一下顧深朗的。可是顧淺又有點害怕見到陳筱悅。
她已經快要被自己這樣的情緒給折磨瘋了。
明明什麽都沒有啊,為什麽自己就這麽的做賊心虛?
陸宇銘在昨晚醉酒之後,第二天醒來跟沒事人一樣,照常的洗漱上班。只是偶爾回頭,看見chuang上沒有了那個賴著不肯起來的人,心裡多多少少有了一絲落寞。
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
她在醫院,和顧深朗和平相處著,他若橫插進去,總有些尷尬。
那就,等她什麽時候有點空閑了,再去看她,最好避開顧深朗。
顧深朗為了救她連命都不顧……在她心裡,一定起了不小的變化。不過無論她怎麽變,他始終是在原地,等著她回頭。
陳筱悅走到總經理辦公室的時候,外面的秘書助理紛紛站起:“陳小姐。”
“他在裡面嗎?”
“陸總在裡面,不過在和下屬商談事情。”
“那我在外面等他好了。”
秘書遲疑了一下:“陳小姐,要不,我進去給您說一聲,這樣也不顯得唐突了。”
“不用不用,我等他就好。”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打開,有人匆匆的離開。陳筱悅正準備起身進去,卻看見陸宇銘走了出來。
才多久沒見,卻感覺到他這樣陌生了。
陸宇銘一眼就看到了她,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筱悅?真的……是你?”
她笑了一聲:“什麽叫真的是我,難道你還看見過假的我嗎?”
他也跟著笑了:“你怎麽知道我見沒見過。”
昨晚上,他就見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滿心滿腦的都是她。
兩個人並肩走進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他反手把門關上,伸長手臂緊緊的抱著她:“怎麽來這裡了?醫院那邊……還好嗎?”
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熟悉,可是陳筱悅卻渾身僵硬。
“不好。”她輕聲回答,“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手術,現在又睡過去了。”
“會好起來的。”陸宇銘的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一下一下,是安撫,也是給予她一個依靠,“我們一起,等他出院。”
陸宇銘這話說的十分巧妙。
他,和筱悅一起,等顧深朗傷好出院。
那麽,顧深朗始終是外人,他和筱悅才是“我們”。
“可是,照目前的情況,很不樂觀。”
“只要沒有生命危險,那麽一切都可以解決,傷可以養,況且,”陸宇銘側頭,蹭著她的發,“你不是親自在醫院照顧他嗎?你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你在照顧他的時候,也要注意自己。我抱著你,都感覺又纖細了。”
陳筱悅試探性的問:“那,你會不會介意我一直這樣照顧他?”
“不會。”陸宇銘捏著她的肩膀推開她,溫柔的看著她,“他救了你的命,這是應該的。只要,你的心還在我這裡就好。”
陳筱悅低著頭。
現在,已經不是愛,或者不愛的問題了。
她自己問起這個話題,卻又避開這個話題:“陸宇銘,昨天晚上,你為什麽沒有接我的電話?後來你應該有看到我的未接來電,你為什麽不打給我?”
“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他回答,“後來想打你的電話,已經很晚了,怕吵醒你。”
“喝醉了?你跑去喝酒了?”
“嗯。”
陳筱悅突然伸手摸著他的側臉:“陸宇銘,這才多久,你怎麽這麽邋遢了,你看,胡子都扎手了,也不知道刮。還有,你沒睡好麽?身上……好像還有煙味。你又抽煙又喝酒還熬夜?”
見她一副管家婆的樣子,上上下下挑著他的毛病,陸宇銘卻隻覺得無比的心安:“是,怎麽辦,你不在我身邊,我連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陸宇銘情商比較高。
會開玩笑,會說情話,會哄人開心,如果他真心對一個人的話,沒有哪個女生會拒絕得了他。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陳筱悅卻認認真真的看著他,抬手理了理他的襯衫衣領:“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宇銘,你都要照顧好自己。畢竟,不是誰都可以永遠陪在你身邊的,不是嗎?”
陸宇銘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不過只是一秒:“是。但是我,會陪在你身邊。”
陳筱悅怔怔的望著他,望進他眼眸深處。
她原本已經打算說出口的話,在這個時候收了回來。
她要怎麽樣,去用言語來傷害一個愛她的人?
陸宇銘無比鎮定,吻了吻她的額頭:“你不要多想,你照顧他,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他救了你,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已經失去你了。我們的家在那裡,我會等你回來。”
他的話他的行為,完全讓陳筱悅無話可說。
陸宇銘親自把她送回醫院,臨別的時候,還笑得一臉柔情。
在筱悅面前,他永遠是完美得無懈可擊。
陸宇銘看著她慢吞吞往醫院裡走的背影,握緊了方向盤,整個人一下子冷峻了下來。
他幾乎能隱隱約約的猜到,筱悅從醫院到公司,來找他,是想要幹什麽。
好在,他及時的化解。
可是,如果她心意已決,他化解得了這一次,下一次呢?
最難猜的是人心。
許棠把便當從微波爐裡拿出來,正巧陳筱悅就從外面進來。
“快吃飯,從早上到現在你就喝了一杯豆漿,這樣怎麽能行?”許棠強製性的把她按在座位上,“今天你不吃,顧姨就不放你走了。”
這做法,倒和顧淺是一模一樣的。
曾經顧淺也這樣強迫過她吃飯,真不愧是母女倆。
陳筱悅拿起杓子,又想起什麽似的放下:“深朗醒了嗎?”
“還沒有,我來你這裡看看,你住在醫院,別委屈了你。”
陳筱悅笑笑:“條件還好,我住得習慣。”
“這孩子,說的是什麽話,醫院有什麽住得習慣不習慣的,呸呸呸。”
她低頭,舀起一杓飯,看了許棠一眼,又看了飯一眼,勉強放進嘴裡。
顧姨一直把她當女兒看,甚至比對顧淺還要好。因為顧姨常常說,這是她兒媳婦,她要替兒子對媳婦好點,才能不被別人騙走。
想起以前,那樣的時光,已經是一去不複返了。
而病房內,顧深朗已經醒過來。他身邊站著一個人,正低頭在他耳邊,低聲說著書名。
蕭琴快速的匯報完,靜待顧深朗的反應。
“真瘋了?”顧深朗低笑,“老天都在幫我。她一瘋,那麽事情便沒有人會知道了。她還認得出你嗎?”
“我暗中問了一名警察,喬心葉除了見到陳筱悅和陸宇銘的時候,有強烈的反應之外,其他時間都是瘋言瘋語,誰跟她說話也不理。”
“很好。那麽這場人為車禍,現在是誰在替我處理?”
蕭琴回答:“顧總,是顧夫人。目前來看,喬心葉這輩子都不會從監獄裡出來了,顧夫人找的律師,要求判決無期。”
顧深朗眼中精光閃過:“那麽,接下來,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顧總,現在想想還是後怕。當時我在不遠處看到車禍現場的時候,整個人的魂魄都要被嚇飛了。幸好您……不然,這可怎麽辦。”
顧深朗卻仿佛沒事人一樣:“總要付出點代價,才能得到想要的。如果不是真被撞得這麽嚴重,或許還達不到這樣的效果。若是輕微的傷,怎麽能讓她死心塌地的在醫院陪著我?”
“顧總,”蕭琴看見他現在這個樣子,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您覺得,這樣值得嗎?醫生說,你的右手骨折,可能以後……”
病房外傳來腳步聲,顧深朗眼神一利:“是悅兒,快躲起來。”
蕭琴之前來過一次,那一次還可以說是代表公司,但是頻繁來這裡,就顯得蹊蹺了。
陳筱悅這兩天在這裡進進出出的,顧深朗已經可以辨別出她的腳步聲了。
陳筱悅推門進來,沒有想到他已經醒來,有些欣喜的笑:“深朗,你醒了?”
“嗯。”
“精神好點沒?”她走到他身邊坐下,習慣性的握住他的手,“哪裡痛不痛?”
“心痛。”他開玩笑的說。
陳筱悅笑了一下,“別鬧。”
雖然是這樣,但是顧深朗分明看見了她眼底深埋著的落寞。
他接著說道:“真的,悅兒,你該去叫護士來了,掛瓶裡的水快完了。”
陳筱悅抬頭一看:“不知道還要不要輸液,你等我一下,我去叫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