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齊一直很耐心的聽著,沒有打斷年綺,他活了七十年了,身居高位也有許多年,說其人老成精一點兒都不誇張,但是他也沒有絲毫看清眼前這個女人,這對姐妹既然能夠把年老的皇帝哄得團團轉,哪怕已經是年老有些犯糊塗的皇帝,也是不容小覷的。
年綺一直侃侃而談,直到她發現有些不對勁,才停了下來。
“我知道,老大人這一生經歷了許多,我這個小輩說這些無非是班門弄斧而已,有何利弊,其實不必我說,大人都一清二楚,大人意下如何?”年綺看著馬齊,笑著問道。
“成為大清朝除了皇家之外最大最有權勢的家族,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我馬齊也不例外,只是福晉,這一切也得有命去享受才成,老臣老了,這些日子經歷的事情太多,不想再去折騰了,朝中的爭奪,我不會參與。”馬齊搖搖頭說道。
“大人以為,不參與就能獨善其身了?依我看,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年綺臉上露出了肯定的笑容。
“也總比把輸贏賭在一個人身上好。”馬齊搖搖頭說道。
“大人現在……應該還是很看好雍親王吧,您難道忘記了您的女兒是怎麽死的嗎?她可是在雍親王府被毒死的,大人似乎不聞不問了,難道是怕了雍親王府的權勢,還是您認定了他這個主子,連女兒也不顧了?”年綺沉聲說道,語氣變得怪異起來。
馬齊聞言一下子握住了拳頭,轉過頭死死的盯著年綺,過了好一會才道:“福晉不要以為臣是傻子,可以隨意被糊弄,我們家敏如是怎麽死的,福晉最清楚。”
“大人何出此言?”年綺聞言故作不解,心裡卻在打鼓了。
“敏如的確恨極了雍親王府的人,所以才會表面上裝作已經看開了一切,實際上……她是用她的性命來逼迫我和雍親王決裂,而這一切……都是福晉提醒她的吧,她死後,我們將她的屍首帶了回來,我的小兒子在她嘴裡發現了致命的劇毒殘留物,她是自殺的,亦或者說……她是被福晉你挑唆,才想到用死來逼迫我給她報仇。”馬齊本不想說出這些的,但是他也不想和年綺這個女人拐彎抹角,他就是要這個女人死了那條心,讓他去效忠二十三阿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他已經決定棄四阿哥而去,不再管朝中諸事,也不會再跳進另一個坑裡無法自拔。
“這只是大人的想法而已,我的確見過您的女兒,卻沒有挑唆她。”年綺心裡面雖然很震驚,但是表面上依舊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好了,福晉不必多說了,我馬齊以及富察家族不會再參與任何一方的爭鬥,請福晉成全。”馬齊站起身微微躬身說道。
他已經和雍親王表明了心意,如今自然也不會再站到年家姐妹這一邊。
“既然大人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勉強,告辭了。”年綺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戴上面紗和黑鬥篷,把自己完全藏好後,才出了書房的門。
她自以為自己算計的已經很好了,沒想到薑還是老的辣,馬齊竟然洞察了這一切,這個老頭子恐怕把女兒富察敏如的死記到了她頭上,又不能把她如何,但也不會幫她和麗妃,臣服他們胤祁了。
回宮的路上,年綺的臉色一直很陰沉,她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切,竟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當真讓她心中不甘。
“福晉別生氣,這個馬齊既然如此不識好歹,以後肯定會後悔的。”佩兒在一旁柔聲說道,她知道自家福晉不高興了,所以得哄哄才行。
“哼……。”年綺聞言冷哼一聲,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記得,馬齊的幼弟李榮保家有兩個女兒,那個長女和我們胤祁差不多大,很是出眾,李榮保對這個女兒的疼愛比兒子還多。”
“奴婢倒是不知道。”佩兒聞言搖了搖頭。
“你當然不知道,你一個丫頭,一天到晚能吃好喝好就樂得很了,哪裡會管旁的。”年綺看著佩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低聲道:“既然馬齊不識好歹,那我就重用他的兄弟,到時候看他富察家如何抉擇。”
“哦。”佩兒哪裡敢說什麽啊,深怕觸怒了自家福晉,連忙點了點頭。
……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靳水月更加確定自己有了身孕,但是她那點兒醫術根本算不得什麽,便讓身邊的人去把楊太醫請了過來。
“福晉吉祥。”楊太醫到了後,立即請安。
“給我請個平安脈吧。”靳水月看著楊太醫,低聲說道。
楊太醫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畢竟在他看來,雍親王府的人都還算身子康健,叫他過來,一般都是有事,不會是真的生病,不過這次他也拿不準了。
拿出錦帕,楊太醫開始靜心把脈,過了好一會後,他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又過了一會,才起身笑道:“奴才恭喜福晉,福晉這是有喜了。”
靳水月聞言松了口氣,看來她猜的沒錯,她真的又有小寶貝了。
“多謝楊太醫,日後我和這孩子,還得楊太醫多加照料,安胎一事就交給你了。”靳水月看著楊太醫笑道。
“請福晉放心,奴才一定竭盡所能,福晉如今有孕不足兩月,胎像雖很穩固,但也要悉心調養才是,是藥三分毒,奴才就不給福晉開安胎藥了,福晉只需要按照以往一樣,讓奴才們熬一些營養又安胎的粥就是了。”楊太醫低聲說道。
“好。”靳水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臉笑意的點了點頭。
“奴才每隔三日過來請一次平安脈,福晉意下如何?”楊太醫看著靳水月,低聲說道。
他如今是太醫院的院使,掌管著整個太醫院,雖然他不大愛管那些事情,一般都交給副使處理那些雜事,但是有些事情還得他做主,宮中又有諸多主子要伺候,他也只能三天來一次。
“可以,有勞楊太醫了。”靳水月輕輕點了點頭,讓蘭珍把人送了出去,當然,恩逢喜事精神爽,給楊太醫一個大大的封紅,那是必不可少的。
“恭喜福晉,賀喜福晉。”屋內的奴才們立即跪了下來道賀,芸娘更是自告奮勇,要親自照料靳水月的飲食。
“嬤嬤還是休息吧,得空的時候回家含飴弄孫,那可是人生一大樂事,我身邊人多,他們會照料好的。”靳水月拉著芸娘的手笑道。
芸娘和靳水月的母親差不多大,五六十歲的人了,靳水月早就讓她好好歇著,只可惜芸娘根本閑不住。
芸娘也時常回家去看望兒子、兒媳和孫兒們,但是她也放不下靳水月,畢竟靳水月可是她養大的孩子,身為乳娘,她簡直把靳水月當親身女兒一樣對待,如今靳水月有了身孕,她自然要陪著。
“福晉不必多說了,等您順利把這孩子生下來,坐了月子,奴婢再回去。”芸娘笑眯眯說道。
“好,就依嬤嬤,說實話,我也習慣吃嬤嬤做的飯菜了,特別是有身孕的時候。”靳水月挽著芸娘的手臂,靠在她身上笑道。
“福晉,奴婢陪您出去曬曬太陽吧,對孩子好。”芸娘一邊摸著靳水月濃密的青絲,一邊笑道,眼中滿是慈愛之色。
“好,曬太陽去。”靳水月心情好得很,跟著芸娘一塊出去了。
安安和珍珍很快就知道自家額娘肚子裡有個小家夥了,姐妹兩人都迫不及待的跑了過來,蹲在地上,靠在自家額娘腿上,小心翼翼的摸著額娘的肚子,這種感覺,對她們來說,還是很奇妙的,畢竟當初額娘生小弟弘晝時,她們年紀都不大,不太懂,現在她們可是大姑娘了。
“額娘……太醫說是弟弟還是妹妹?”安安伏在自家額娘腿上,靠近額娘的肚子,聽了半天后發現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便忍不住輕聲問道,聲音很低,深怕吵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般。
“太醫也不知道。”靳水月搖頭笑道。
“要是個妹妹就好了,我喜歡小妹妹。”珍珍站起身在自家額娘臉上親了一口後說道。
“對對對。”安安也在一旁附和道,她當然還想要個小妹妹了,她已經長大了,額娘再生個妹妹,她都能抱著小丫頭到處跑了,這種感覺還真是讓她期盼啊。
靳水月見兩個女兒這麽高興,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差不多午時,她家四爺回來後,得知了確切的消息後,也笑得合不攏嘴,一家子都沉浸在這喜悅之中。
月底時,弘歷和弘晝他們兄弟兩人從宮裡回來了,和安安她們不同,弘歷兩兄弟倒是希望自家額娘再生個小弟弟,四個孩子還在一塊爭論了許久,本來一直很能忍讓兩個姐姐的弘歷,這次也和她們爭了個面紅耳赤。
“讓他們鬧吧,咱們出去。”四阿哥伸手拉著自家福晉,一邊提醒她小心腳下,一邊陪著她出去了。
“又不是第一次有身孕,這麽小心翼翼做什麽。”靳水月見自家四爺那副緊張的樣子,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咱們到底不比過去年輕了,我聽楊太醫說,人年紀小或者年紀大的時候生孩子,風險都要大一些。”四阿哥輕聲說道。
“額……。”靳水月聞言一時語塞,不過她家四爺說的倒是對的,算一算,她今年正好滿三十了,還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轉眼間,她來到這個時空都三十年了,一閉眼,往日的一切都浮現在了面前,都讓她產生了一種虛幻感了。
可是眼前的一切又是這麽的真實。
“在想什麽?”四阿哥見自家福晉眼神有些空洞,就知道她走神了,更加握緊了她的手,怕她跌倒。
“沒想什麽。”靳水月回過神來,緊緊握住自家四爺的手,搖了搖頭。
往事不可追,她還是期待未來吧。
靳水月有身孕的事兒,很快就傳了出去,她家母親胡氏帶著兒媳婦巧穗過來探望,帶了不少補品來,還對女兒叮囑了一番,若不是靳水月堅持,胡氏都想留下來照顧她了,靳水月可不想自家母親受累,而且父親如今慢慢年老,那是一刻都離不開母親的,她總不能把人家老兩口給拆散了吧。
第二天,靳水月家二姐靳新月也帶女兒景然過來了,她前腳剛到,十三阿哥的福晉兆佳氏後腳就到了,沒多久,宮裡和靳水月關系很好的幾位娘娘也賞下了厚禮,人來人往的,王府裡頓時熱鬧起來,特別是靳水月的正院,簡直是人滿為患,錢氏和宋氏都過來幫忙招呼了。
十四福晉完顏氏也準備好了賀禮,無非是一些補品和小嬰孩的衣裳鞋襪,很簡單,但是卻代表了她的一番心意。
“貝勒爺,我先去了,差不多用午膳的時候回來。”完顏氏等著正在屋外練劍的十四阿哥,見他停下來後,一邊送上一杯茶,一邊說道。
“嗯。”十四阿哥點了點頭,隨手將劍拋給了一旁伺候的侍衛,對自己福晉道:“你人親自過去,已經是給他們面子了,東西放下就回來吧。”
“是。”完顏氏知道自家貝勒爺心裡有個疙瘩,一直對四哥不滿,加之兩兄弟現在可是對手,所以並不喜歡她去,但是身為皇族,又是親兄弟,臉面上總得過得去才是。
“我才失去了最疼愛的女兒,四哥那邊又有喜了,到底還是他福氣更好啊。”十四阿哥把茶杯放到了茶盤上,冷聲說道。
“爺……其實……。”完顏氏想勸說幾句。
“好了,不必多說了,去吧。”十四阿哥看著她,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對身邊的奴才道:“去東院。”
“是。”那奴才應了一聲,立即跟在自家貝勒爺身後,小跑著伺候。
完顏氏見此歎了口氣,五格格蔚藍就那麽沒了,她家十四爺又沒能找出真正的凶手,還因為魏九的死被皇上申斥,心裡頭一直憋著一股氣,也時常去東院安慰五格格的生母舒舒覺羅氏,這去多了,脾氣也越來越大了,看來舒舒覺羅氏沒少哭鬧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