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靳水月和四阿哥閑著無事說話時,幾乎是什麽都不會避諱的,她當然知道四阿哥這三個孩子和他這個阿瑪之間是有距離的,孩子們都有點怕他,可如今嘛……二格格的表現仿佛有點兒不對勁呢。
果然,靳水月看四阿哥拉著他家二格格時,表情都有點兒僵硬,剛剛進了府門口,他竟然對二格格說:“惜惜,去陪陪你額娘。”
額娘……
走在後面的靳水月聽了,有些囧了。
在貝勒府裡,孩子們不管是誰生的,都算她這個嫡福晉的孩子,她都是嫡母,孩子們都得管她叫額娘,此刻四阿哥說的額娘,自然是靳水月,不是李氏,也不是把二格格養大的宋氏。
“是。”二格格其實是不願意的,她不想拉著靳水月,但是……她拉著自家阿瑪的時候,其實心裡還是很忐忑的,因為除了很小的時候,阿瑪抱過她,牽過她幾次外,她記憶中就再也沒有這樣親密的舉動了,今兒個若不是額娘逼著她,說要活潑可愛一些,阿瑪才會喜歡,她肯定不願意這麽做。
如今……去靳水月那兒,她也沒有排斥,心裡還有一絲解脫的感覺,因為和她家阿瑪在一起,真的很有壓力啊。
其實,四阿哥只是覺得靳水月一個人在旁邊,太孤單了,但是女兒又拽著他,他也不好過去,便讓女兒去了。
“額娘,您和阿瑪今兒個去京郊玩了嗎?”二格格看著靳水月,明亮的大眼睛裡帶著一絲天真,還帶著一絲試探。
靳水月見此,心中微微歎息了一聲,生長在大家族的孩子,還真是可憐,從小就要算計,算計得失,算計榮寵……。
“嗯。”盡管心裡面有些感觸,但靳水月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表面上,這丫頭其實隻比她小了四五歲,但若論心裡年紀,靳水月比四阿哥都大了,所以也只是把二格格當成十歲的小姑娘。
“那額娘下次能不能帶著惜惜一塊去,惜惜也想出去玩呢。”二格格搖著靳水月的手,一臉嬌憨的看著靳水月笑道。
當然,她始終還是個孩子,又忍不住看了李氏一眼,見李氏投來了讚許的目光,她就壯著膽子嬌聲道:“求求您了,額娘,帶惜惜一起去吧,惜惜會很乖的。”
靳水月明白李氏是什麽意思了,她們這些日子都無法接近四阿哥,也無法接近她,如今是改變策略,讓孩子上了,做阿瑪的,總不能拒絕孩子,不理孩子吧,而靳水月這個嫡母,也不能太“苛刻”孩子了,否則就算旁人答應,四阿哥能答應嗎?
她們簡直是在給靳水月找堵呢。
“你這些日子不是要和嬤嬤學女紅嗎?你也不小了,別成日裡就想著玩兒。”四阿哥回過頭有些嚴肅的說道,隨即又看像李氏,有些不悅道:“你便是這樣教女兒的?”
“爺息怒,妾身只是看惜惜這些日子很用功,再則成日裡在府裡做繡活也累,便答應帶她出去京郊遊玩,沒想到這孩子想和爺您一塊去,是妾身不好。”李氏說到此伸手過來拉著二格格的手,把女兒帶到了自己身邊,柔聲道:“乖,別哭,額娘帶你去。”
四阿哥見此回過頭來一看,果然看到二格格一副委屈的樣子,但是也沒有掉眼淚,他當即停下了腳步,拉著靳水月往另一邊走去。
看著四阿哥和靳水月揚長而去,李氏站在原處有點兒傻眼了。
烏拉那拉氏歎息一聲道:“我已經說過了,她才嫁過來,爺的新鮮勁兒都還沒過呢,再說她還頂著嫡福晉的名頭,咱們還是暫避鋒芒吧。”
“要你在這兒假好心。”李氏聞言立即尖聲叫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烏拉那拉氏道:“你若是不願和咱們一條心,我也不強求。”
“側福晉,蓉福晉不是那個意思,她也是擔心大家的處境。”宋氏連忙在一旁打圓場。
“額娘……。”二格格見自家額娘生氣了,小臉上露出了一絲畏懼之色,拽住了李氏的衣袖。
兩位小阿哥,弘昀和弘時已經被乳母帶回去了,這會子就二格格還跟在自己額娘身邊。
有時候,發生一些事兒時,李氏都不會讓女兒回避,因為她覺得女兒遲早會長大,日後就得面臨這些家族紛爭,從小耳濡目染,長大了才不會吃虧。
“惜惜,你平日裡那麽機靈,怎麽方才沒有討得你阿瑪的喜歡?額娘都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阿瑪在這貝勒府就是天,什麽都是你阿瑪說了算,你……。”李氏說到此,見眾人都看著她,便沒有往下說了,拉著自己的女兒快步往東院的方向走去。
“她還真是不死心……。”看著李氏遠去的背影,嵐嬌冷哼一聲後,面帶嘲諷道。
“如今府裡有機會的就是你,好好準備吧,可別叫你那位姐姐把什麽好處都佔盡了。”烏拉那拉氏看著嵐嬌,似笑非笑道。
“知道了,多謝側福晉提點,對了……側福晉上次說……妾身父親候補一事……。”嵐嬌一臉希冀的看著烏拉那拉氏,柔聲說道。
“我已經托人去辦了,湊了那麽多銀子給他,應該夠了吧,你就等好消息了。”烏拉那拉氏低聲笑道。
“多謝側福晉。”嵐嬌聞言連忙道謝。
父親要補那個缺,是個正四品的缺,一開始他們根本找不到門路,後來烏拉那拉氏答應幫嵐嬌的忙,托人找了禮部的官員,能辦成此事。
只是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要想補缺,需要的銀子也很多,雖然不比那些肥缺貴,可也要足足兩萬兩銀子,她娘家都只差沒有賣掉宅子了,湊來湊去還是差了一半,最後嵐嬌把自己值錢的東西都送過去了,特別是靳水月送她的幾樣頭面、首飾,價值不菲,這麽一湊,只差兩千兩了,後來……烏拉那拉氏幫她補上了這筆銀子,還托了人,想必父親很快就能夠如願以償了,她在貝勒府的地位,也不會那麽低了。
看著嵐嬌笑眯眯離去,烏拉那拉氏臉上的笑容滿面隱去了,她抬頭看著正院的方向,臉上閃動著瘋狂的恨意,隨即又完全隱藏下去了,再看她時,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溫和淡然。
正院偏廳內,靳水月和四阿哥正在用晚膳,鬧了一下午,兩人都是又累又餓了,更是被雨水淋濕過好幾次,但兩人都還沒有來得及去沐浴,餓了,還得先祭祭五髒廟啊。
吃飽喝足後,靳水月難得妥協,和某人洗了個鴛鴦浴,才拖著疲憊的身子爬上床睡了。
今天真是累,奔波了一日不說,還被綁架,被太子嚇了一跳,弄得靳水月心裡一直都不太踏實。
四阿哥今兒個也很累了,躺到床上卻有些睡不著,他從床頭拿了一本書,借著燈盞發出的光芒慢慢翻看著。
他知道靳水月想去杭州府,而且他也說過,會盡量陪著她一起去的,只因他是皇子,每次出京都是大事兒,若是上奏皇阿瑪說要陪福晉南下,皇阿瑪必定不允,如若是去辦事兒,倒是極有可能。
去杭州能辦什麽事兒?
四阿哥靠在床頭認真的想了起來,一個個身影在他腦海裡掠過,到最後,一個人影突然停了下來。
“就是他。”四阿哥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總算是有點頭緒了,只是他必須慢慢安排,才能如願以償啊。
他知道靳水月的性子,知道她是重情重義之人,所以,他不會阻攔她去杭州,但他也不放心她和嶽母去,所以才要想法子同行。
一切想好後,四阿哥放心了,也覺得一陣陣睡意襲來,他輕輕吹滅了燈,躺到了床上,抱著自家媳婦,輕輕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快要睡著時,院子裡卻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四阿哥一下就驚醒了,猛的睜開了眼睛,但他不想打擾靳水月,所以沒有動。
“爺……爺……。
片刻後,蘇培盛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聲音很小很小。
四阿哥微微蹙眉,不過還是悄悄爬起來了,他知道蘇培盛的性子,若非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難事兒,蘇培盛不會這樣晚了,來敲主子的門。
四阿哥慢慢走到了門口,輕輕推開了門。
“爺。”蘇培盛輕輕喊了一聲,就要行禮。
“說吧,何事?”四阿哥卻拉住了他的胳膊,隨即又放開了,示意他趕緊說。
“啟稟爺……宮裡來人說,太子殿下受了寒,昏迷不醒,太醫們束手無策,皇上下旨……讓咱們福晉去幫忙瞧瞧,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讓太子殿下醒來,皇上說,福晉不會醫術,是不必醫治的,只需要想法子讓殿下醒來就好。”蘇培盛壓低聲音說道。
四阿哥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冷意,對蘇培盛道:“你去回宮裡派來的人,就說福晉她身子不適,近日裡總是嗜睡,人渾渾噩噩的,無法進宮協助太醫了,順便告訴他們,你家爺懷疑福晉是有身孕了,讓太醫院明日派人過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