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蠱
現在的他,臉上的呆傻瘋癲之氣盡去,站在那,全身都縈繞著凝重之色。我站定了腳步,輕輕開口,“是不是有東西?”
他笑了,仿佛美食在前的笑容。
手指放入口中,齧咬中,血珠順著手指滑下,滴落。
他抬起手指,那一滴滴的血落在地上,凝而不散,隨著他轉動的身體,劃出一個紅色的圓圈,圓圈的中心,正是他。
空氣中多了淡淡的血腥氣,這血腥氣裡,又透著一股詭異的甜香。
氣味慢慢散開,我的耳邊也慢慢傳來了細小的聲音,像是小雨打在樹葉上般,沙沙地響,響聲由遠而近,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清楚。
然後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副奇景,讓人毛骨悚然的奇景。無數蟲子從密林深處爬了出來,朝著我們、不,朝著他爬去。
有蛇蠍蜈蚣這些常見的毒物,也有花紋詭異的蜘蛛蟾蜍,更有我未曾見過的怪異蟲子,種類數不勝數,數量就……
我不是沒見過毒物,我也不害怕毒物,這其中任何一樣被我見到,只怕也不過就是揮劍彈指的事,可是如果眼前滿滿全是密密麻麻的毒物,遠處還有不知道多少的毒物正源源不斷地湧來,任何一個堅強的人都會覺得頭皮發炸,全身的雞皮疙瘩站起行禮。
背心處一陣麻癢,仿佛這些東西爬過的是我的身體,胃裡抽搐翻攪著,我這輩子只怕都沒見過這麽多蟲子毒物,一時間滿眼全是,還真是惡心。
可我不敢挪步,更不敢挪開眼,我沒忘記我眼前還有一個沒有武功的曲忘憂,我得好好看護著他,不能讓他出半點差池。
那些蟲子雖然瘋狂地朝著他的方向湧動,卻又在觸碰到那圈血跡前停下,仿佛前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
於是我眼前的場景變成了,最初到達的毒物停在圈周圍,後面的毒物不斷地撲上,然後疊起,疊起,豎起手掌高的活毒物牆。
曲忘憂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他慢慢地扯上身上的衣衫,將我才給他穿好的衣衫一件件地拉開,衣衫墜跌在他腳邊,那千叮嚀萬囑咐不準脫的鞋襪,也早已踢到了一旁。
密林中,斑駁的光影下,妖靈在微笑,鬼魅在舞蹈。
他的手揮起,仿佛神奇的舞蹈般,扭動著怪異的姿勢,發絲飛舞在空中,肢體搖擺著。
此刻若有人看到,只怕會以為是哪個妖物正在幻化人形,在毒蟲的中心翩翩起舞,接受著膜拜。
我看到他的手心中,一串血珠飛出,落入毒物中,他旋轉著,血珠飛的更快,更急,更多。
原本還有序的毒物,就像是油鍋裡突然澆進了一瓢水,劈啪地炸開了,突然翻滾撕咬起來,我的耳邊盡是各種沙沙聲。
毒物們撕咬著,不斷地有屍體滾下,然後被其他的毒物吞噬,繼續撕咬,繼續吞噬,反覆著。
就在我被眼前場景驚呆了的時候,耳邊又聽到了怪異的聲音,一個巨大的蟾蜍從密林裡跳了出來,身上五彩的色澤不僅刺眼,滿身的疙瘩更讓人惡心。
如果我以為這就是挑戰我的心理極限的話,那我顯然錯了,一隻蜘蛛從蟲子堆裡慢慢撐了起來,我竟然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那長長的毛腿扒拉著,如此近的距離,我連它腿上的毛都看的清晰無比,性感到讓我想吐。
幸虧我站在血圈之內,暫時不必擔心它們的靠近,但是今生沒有一刻如現在般讓我憎恨自己良好的視力,看的越清楚,也就越難受。
長長的彩色蜈蚣在蟲牆上快速地爬行,每過一處,蟲牆就出現一個缺口,也是生生被它吞噬掉的。
當密集的沙沙聲變成了時高時低的各種怪異叫聲後,我眼前的毒物也越來越大,不是變大了,而是小的都被大的吃了,剩下的只能是越來越大的。
可這些毒物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它們依然互相撕咬著,不時還能看到毒液的噴濺。
我看到蟾蜍面對著蜘蛛鼓著氣,背上的毒囊鼓脹著,一聲刺耳的呱聲過後,乳白色的毒液噴射而出,打在蜘蛛的背上。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想吃田雞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和它一樣的東西。
蜘蛛快速的爬著,背上發出被灼傷的嘶嘶聲,一縷綠色的毒絲吐出,纏繞上蟾蜍,口器鋒利地拉拽著蟾蜍肉,頓時一縷縷的肉絲被扯下。
我發誓,我這輩子也不會想吃螃蟹了,我也不想看到八條腿的爬行東西。
它們互相撕咬著,將彼此當做了畢生最大的仇敵,不顧一切地吐著毒液,大有不死不休之態。
這讓我想到了曲忘憂,這個不顧一切的少年,傷人不留余地,傷己亦是無情。
那蜈蚣還在飛快地爬著,毒蟲們的鬥爭似乎進入了尾聲,縱然活著的似乎也沒有戰鬥的力氣了,半死不活地趴在那,抽搐著身體,然後被蜈蚣收割。
我聽聞過養毒蠱之法,就是將天下將最毒的毒蟲毒物收集在一個大甕中,讓它們互相撕咬,剩下最後一個,也就是最毒之物留下。
因為它不僅是最凶殘的,也是吸收吞噬了最多毒液的,這種吞噬成長的法子,會讓蠱變得奇毒無比。
我開始不斷地看向曲忘憂,猜測著他最後是如何吸收這些毒素,千萬別告訴我是吃下去。
我的視線停留在他那唇瓣上,他要是吃下去,我保證再也不吻他,我發誓。
忽然,密林的深處傳來一聲叫,像是嬰兒的啼哭,哇的一聲極其刺耳,在這一聲中,連原本鬥的你死我活的蟾蜍和蜘蛛都突然震了下,然後瑟縮了,本能地想要逃跑。
我聽到了曲忘憂的一聲輕笑,“居然這樣的東西都有,太好了。”
一篷血霧從他口中噴出,落上面前的樹葉間。
原本停下動作的毒物們開始了更加瘋狂的撕咬,而我的耳邊聽到了嘶嘶聲,極快,開始還在遠處,眨眼間已到了面前。
胳膊粗細的紅色在眼前飛過,最少也有兩米長短,落在我面前的毒物堆裡。
當它落定,我才看清了它的真實面目。
雙目突出如銅鈴,信子在空中吞吐著,額頭上一個肉冠聳立鼓脹著,上半身高高昂起,全身通紅,像一根巨大的血腸。
我發誓,我這輩子也不會想吃血腸了。
它扭動著身體,遊走著,對於地上那些小小的毒物是看也不看,徑直朝著那蜘蛛與蟾蜍而去。
那兩個東西似乎感受到了危險,但是血讓他們瘋狂,不顧一切地跳起,毒液朝著紅蛇噴灑而去。
剛才還難舍難分的兩隻,在此刻選擇了一致對外。
當毒液撒出,那蛇更加興奮了,速度也更快了,閃電般彈射了過去,蟾蜍還沒能反應過來,紅色閃電已經到了面前。
蛇口大張,兩顆巨大的獠牙後,是倒刺般的細牙,一口咬上蟾蜍的背心。
剛才還意氣風發活蹦亂跳的蟾蜍,在毒液入體的瞬間,蹬了蹬腿,死了。
那蛇一口吞下蟾蜍,尾巴一掃,那蜘蛛就像個玩具般,掃到了蛇口邊,蛇口再張,又是一個稀罕的毒物不見了蹤跡。
接連吞了兩個,它似乎還意猶未盡,轉身滑向了蜈蚣旁,尾巴一拍,竟然將蜈蚣生生壓在了地上拍成兩截,詭異的液體從蜈蚣體內流出,空氣中盡是腥氣。
我發誓,我這輩子也不想吃魚了,那魚骨頭的形狀,和現在蜈蚣僵硬的狀態,太象了!
三口兩口吞了武功,那蛇再度發出一聲嬰兒啼哭般的叫聲,額頭上的冠子脹大不少,更加鮮豔了。
所以的毒物都死絕了,只剩下這個趾高氣昂的蛇。我擔憂地看了眼曲忘憂,我不知道以他的能力,是否能製服這個東西。
能有冠的蛇,最少也有了百年以上的年齡,看這冠子的大小,這東西只怕都成精了。
曲忘憂的手上還滴著血,它極快地朝著曲忘憂而去,不像其他毒物忌憚那血圈,它是毫無壓力地滑了過去。
曲忘憂臉上的笑容也更大了,指甲掐入掌心,血滴的更快了。
蛇緩緩纏繞上他的雙腿,環了個圈,又一個圈,又一個圈,整個身體都盤在了曲忘憂的身體之上。
那雙光滑的腳開始跳動,清脆的鈴鎖聲在回蕩,神奇而詭異的舞蹈又一次開始,蛇身在他身上遊移著,雙腿、小腹、腰身,當那蛇尾穿過他雙腿間的禁區,摩擦著他最脆弱的部位時,我喉嚨一緊,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這種玄幻而神秘的舞蹈,狠毒與誘惑並存,生死之間的美感,我居然看興奮了。
蛇信吞吐著,嘶嘶作響。
蛇吻才開,他手中的血珠落在蛇冠上,那紅色的身體縮了下,在幾度退縮後,又盤了上去,不甘心地張開嘴。
曲忘憂依然在舞蹈著,那手每一次晃過,血珠都恰巧滴在蛇冠上,看似優美的動作中,我看到了驚心動魄。
他是在與蛇鬥,彼此互相攻擊著對方的弱點。
他是毒蠱之王,他的血必然有著克制毒物卻又吸引毒物的作用,才能引這麽多毒物瘋狂,而這蛇顯然是象吞掉他,只是每一次伸頭,都被他恰到好處地將血滴在了蛇冠上。
數百年的修煉,這肯定是蛇最精華的所在,也是弱點所在。
那蛇不住地在他身上盤旋劃過,雪白的身軀,遊動的紅蛇,性命的爭奪,確實如此曼妙的舞姿顯現。
我擔心他的身體,沒有武功的他,和普通人一樣弱,而這樣不斷地揮灑著血液,我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有些血滴到了身上,順著腰身滑下,淒豔。
他唇邊的笑容卻越來越嬌媚,額頭上的汗水已經將發絲粘在臉頰上,動作依然勾魂攝魄。
在長久的對峙之後,那蛇終於一顫,像是失去了力氣般從他身體上滑下,栽倒在他的腳邊,額頭上的蛇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破了一個小洞,正泊泊地滲著透明的液體。
他的手覆上那蛇冠,輕微的顫抖著,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他的手中鑽入蛇冠裡,不大會的功夫,那蛇冠如倒光了水的皮囊,迅速地乾癟下去,而那蛇身也硬挺挺的不再動彈,僵了。
他的手緩緩收了回來,當那面容朝向我的時候,他臉上的肌膚瑩白如玉,散發著隱隱的光澤,唇色鮮豔欲滴,臉頰飛起淡紅,身姿慵懶。
飽食的妖靈,就是他此刻最佳的寫照。
就連聲音,也是舒坦著的無力,“凰,它們都騷動了。”
動,總比不動好,證明他體內的蠱已經不再吞噬他的身體,而被喂的飽飽的了。
“那,我們換一個地方找?”依照剛才的情況,只怕這裡的毒物已經被他掃的乾乾淨淨,再也沒什麽好貨了。
“嗯。”他哼著一個聲音,雙手忽然用力拉上我的腰身,某處部位頂著我,熱燙明顯。
我垂下頭,瞠目結舌看著他**裸的身軀和某個**裸的部位。
“它們在騷動,我需要發泄。”他說的可憐巴巴,腰身扭了起來,就象剛才那條蛇一樣。
在、在這裡?
我喉嚨發乾,我看著滿地殘留著的毒物實體,還有一條僵硬的“紅腸”,無論如何,我也提不起半點興致。
“換個地方。”我憋著嗓子,黑著臉,吐出一句話。
如果在這裡,只怕我的誓言又要多一條:這輩子都不想和男人做風月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