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走出秦如薇的屋子時,整個人如踩在雲端上,輕飄飄的,有些雲裡霧裡的感覺。
“含香!”糯米大聲的叫,又拽了她一把,含香的三魂七魄才歸位,看著她傻傻地問。
“糯米姐,這,這是真的嗎?郡主真的讓我過去伺候小姐麽?我不是在做夢吧?”含香抓著她的手,雙眼睜得大大的。
糯米看著她瘦尖的小臉,將她的發絲捋到耳後,又輕掐了她一把:“那你自己說,疼不疼?”
微微的疼意從感官傳了開來,含香頓時笑開:“疼,疼的很。”
她笑著笑著就紅了眼,剛剛她衝墨書姐姐大叫時就忘了規矩,這是不成的,墨書姐姐又是郡主娘娘屋裡的大丫頭,她以為她死定了,可是郡主卻問她願不願意伺候小姐?
這府裡統共不過四個主子,雖說主子們都算寬容,但這當差的,誰不想貼身在主子身邊兒伺候?那樣的體面,可是天大的榮耀呢!
她原本在老夫人院子裡當三等小丫頭,後來又被降了粗使丫頭,原以為這輩子都沒啥出頭了,誰知竟會有這樣的福氣。
伺候姐兒呢,只要自己乾好了,將來何愁沒有好去處,何愁無所依無所靠?
含香想到此,眼淚就流了下來,那是高興的。
糯米卻是嚇了一跳,忙的拉她走離幾步,低聲道:“這是好事呢,你哭啥呀?”
“我,我這是高興的。”含香抓著她的手,含著淚說道:“糯米姐,謝謝你,若不是你帶我來,我怕是不知被賣到什麽地方去了,現在又得了好去處,你的大恩大德,我,我一定記在心裡的。”
糯米看著她又是淚又是笑的,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歎了一聲,想起當初她找到自己的情景。
在他們村裡,含香原本是最讓人羨慕的,她爹有出息,是讀書人,雖說也是莊稼人家,可這不識字的對讀書人都會有敬畏心,他們也不例外。
含香自己,受爹爹教導,也是識得幾個字,都以為他們家會好起來的,誰曾想她爹會得了大病,還沒了呢?
一場大病,會讓一個原本就不富裕的人家更為艱難,含香他們家也是,她爹沒了,娘帶著小弟改嫁,剩了她一個,誰不說可憐?
去年自己回家時,她就找到自己說要賣身,把她嚇了一跳,仔細聽了才知道是堂叔伯打算賣了她去,與其不知賣到那裡去,還不如靠著糯米也好有個照應呢!
含香跪在地上求,糯米見她可憐,也知府裡人手不夠,這才回來求了秦如薇,將含香帶進府來。
其實當初要帶她來,自己家裡是有些反對的,怕她不會做事連累了自己,糯米自己也怕,倒不是怕連累了自己,而是怕辜負了秦如薇的信任。
幸好這丫頭是個會來事兒的,人緣好也肯乾事,如今還準備去伺候小姐,將來也就有出路了。
但想到粉嫩嫩的姐兒,糯米又狠下心來,道:“福氣呢,都是自己掙來的,如今你有好去處,就要更加謹慎行事了,尤其你還是照顧小主子的。”頓了頓又道:“不是咱看不起咱自己,而是主子就是主子,她的身份和命都比咱金貴,我問你,萬一哪天有個不好,要你用命去替主子的命,你會怎麽辦?”
含香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糯米咬牙道:“就是說,讓你為了主子死,你做得到嗎?假如主子有了危險,你敢用你的命護著她,不讓她受一點傷嗎?哪怕沒了命!”
世間殘酷,糯米在秦如薇身邊好幾年,也不是看不懂,這個世界遠比她想象的可怕。
她現在就跟含香說定,一是為了姐兒,二,也是為了含香自己。
只要對主子衷心和死心塌地,哪會沒有好福氣?
含香煞白了臉,抿著唇歪了歪脖子,腦海中不知怎的就想起圓姐兒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她還對自己笑呢!
這樣可心的漂亮人兒,她會用命護著嗎?
含香點了點頭,道:“我一定要護著姐兒,哪怕我沒了命。”
糯米一笑,道:“你記著自己今天的話就是了,去收拾一下你自個的包袱吧,一會我帶你過來這邊的屋子。”
含香點了點頭,抹了淚飛快地去老夫人院子收拾。
糯米見她去了,這才又回到秦如薇的屋內,見她正逗著姐兒,不禁過去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秦如薇被她給弄昏了,道:“這是怎麽了你這是?好好的衝我磕頭作甚?”
糯米抬頭道:“郡主給了含香好體面,奴婢替她多謝您。”
秦如薇失笑,衝墨書使了個眼色,道:“原是這個,我還以為你心裡頭怪我呢!”
墨書將糯米扶了起來,糯米聽得秦如薇這般說,便問:“我怎會怪郡主?”
“這些天你伺候著姐兒,如今郡主撥了含香過去,這是怕你心裡頭有想法呢!”墨書笑著道。
糯米聽了急道:“奴婢沒有這樣的想法,奴婢是真心的謝主子賞這個體面。”
秦如薇一笑:“誰個說你假的了,偏你這丫頭實心眼。”
糯米憨憨一笑。
秦如薇仔細地看她,小丫頭當初跟著她的時候面黃肌瘦的,這幾年也是養得好了,皮膚是很健康的麥色,眉毛很是英氣,眼睛大大的,頭髮也黑順,胸脯鼓囊囊的,已是長成了大姑娘了。
“你坐下,咱們說說話。”秦如薇指了指一邊的杌子。
糯米從來就不怕秦如薇,她本也不是忸怩的性子,秦如薇讓坐,她就坐,也是個實心眼的。
秦如薇就喜歡她這個直率性子,笑問:“你跟著我也有三四年了,剛剛來的時候十三,如今也十七了吧?”
糯米點了點頭,脆聲道:“前些日子奴婢作生,郡主也賞了一件首飾奴婢,是整十七了!”
“十七,也是要嫁人了。”秦如薇笑了笑,問:“心裡可是有看中的人了?”
提起嫁人,哪個姑娘不害羞?偏偏糯米臉皮就特別厚,秦如薇問起了也不羞,想了想道:“還沒有。”
墨書見她答得直率,噗哧的一笑。
秦如薇也是被逗得笑起來,道:“你家裡頭,可有什麽安排沒有?若是要讓你回去嫁人,我這邊也能給了你身契回去嫁人。”
糯米忙道:“我不回的,我已經說了,我的婚事是要郡主作主的,郡主您不要趕我走,我爹娘也是說了,您作主就成的,您給我配誰就配誰。”
“傻丫頭,這親事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不能馬虎,關鍵還是要你自己點頭和中意。”秦如薇搖頭失笑。
“郡主給我配的,我就中意。”糯米想也不想的道。
“真是個呆子,前兒劉侍衛不是給你買了爆糖丸子吃?”墨書嘖了一聲。
秦如薇一聽這事可來了神,八卦呀這是,忙問:“這又是怎麽回事?”
“這丫頭早些日子給劉侍衛縫了個衣角,結果人家就給她買糖丸子了,又拿來兩件破了的衣裳讓補,這不是心裡有想法是什麽?”墨書笑著道。
秦如薇立即看向糯米。
糯米還是那副傻樣,道:“他說不喜歡吃才給我的呀,我不也分你們了麽?而這補個衣裳也沒多大功夫吧?”
“怎不見他給我吃,不給畫眉她們吃呀,偏偏就給你?說你呆還不認,人家是喜歡你呢!”墨書一戳她的額角。
糯米有些反應不過來,歪著頭十分納悶:“嗄?這就是喜歡我麽?”
秦如薇也笑了起來,問墨書劉侍衛的情況如何。
劉侍衛是從京裡跟過來的,家裡也沒什麽人,只有一個大哥,早早就成親了,如今也是在京裡,他嫂子是個賢惠的,這些年劉侍衛的月俸都給攢起來,將來他成親時也好給他。
人是個好的,只有一點,秦如薇他們肯定不可能在昌平或是州城生活一輩子,興許未來不久就會回到上京去過日子了。
秦如薇他們一走,跟著伺候的人自然也會跟著走,包括侍衛什麽的,離鄉別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糯米,會舍得離家這麽遠麽?
可糯米卻沒想到這一點,她腦裡心裡還在想,那個大塊頭喜歡自己嗎?
秦如薇和墨書他們都小看了糯米的大咧咧和厚臉皮,這丫頭是直接跑去劉侍衛那裡問是不是喜歡自己了,把墨書她們弄了個傻呆愣,連劉侍衛自己都傻了,但見對方一個姑娘這麽大膽,自己若是支支吾吾的反而慫了,便也痛快的認了。
又過了不久,劉侍衛托了區嬤嬤來求娶,如此三四回,秦如薇又讓人去問過糯米的父母,對方借著來探望糯米時偷偷見了劉侍衛一面,心中也是滿意,便也同意了,秦如薇便將糯米和劉侍衛的事定了下來,只等明年再成親了。
而關於圓圓身邊兒伺候的丫頭,除了含香,又另外選了兩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暫時就這樣定下來,等大些了再作其它考慮。
莊老夫人對此卻頗有微詞,尤其是她不喜歡的丫頭卻被秦如薇提去重用了,便對林代玉發了幾句牢騷:“不過是個丫頭片子,這排場倒是擺得足足的。”
林代玉在她跟前也不好答話,心中卻是豔羨不已,這才是大家小姐的作派呢,端看自己?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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