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鋪子之類的不比其它生意,秦如薇的鋪子雖也不難找,但也不是處在正大街的位置,開張之時,那麽大的爆竹聲響過,盡管也有人好奇張望,但真正進鋪子選購的人並不多。
秦如薇卻是半點不急,不管來的人有沒有買,也都笑臉相迎,有問題也是耐心解答的。
脂粉鋪子來往的多是女客,為了方便生意買賣,秦如薇自己做起了夥計,並拉著秦二娘一道,相反的,秦一和趙鐵柱就幫著遞貨送客什麽的了。
與別家賣胰子的不同,秦如薇準備了讓客人試用的胰子,一旦有客人來,她就主動端來水,用裝胰子的沙棉袋搓出了泡沫,細細的幫客人洗手按摩,一邊還講解胰子的成分功效。
”您若是嫌玫瑰的香味太過濃鬱,桂花香比較清淡,也是能試試的,端看您喜歡哪一款了?”秦如薇拿著一條乾淨清爽的帕子細細的幫跟前的婦人擦幹了手,笑道:”你聞聞,可鍾意?不過呢,我覺著您更適合玫瑰花香呢!”
彼時已是初夏,那婦人穿了一身夏衫,頭上戴著兩支金釵,兩手又戴了足有幾兩重的銀鐲子,看著像是暴發戶的樣子。
但秦如薇知道,這人不是暴發戶,而是賣豬肉的,因為她一近身,秦如薇就聞到一股子豬肉臊味兒了,所以她給她推薦了玫瑰花香的胰子。
那婦人確實是西街老張豬肉鋪賣肉的,平時被人喜稱張家的,見這裡開了新店,本也是隨便看看的,卻不想秦如薇這般熱情,讓她有些不好拒絕了。現在雙手洗過了,她自己一聞,得,倒真是比平時用的胰子要好,手上的肉味是半點也聞不著了,只有濃濃的花香味。
張家的臉上神色一喜,家裡是賣豬肉的,銀子自然是賺到些,可和豬肉近多了,便是洗好了,身上總是有一股味兒,有時候和那些個婦人處一塊,都遮遮掩掩的離她遠些,讓她好不氣惱。
”這胰子貴了些吧。”張家的心動了,一瞄那價格,便有些猶疑。
”不貴,我且算給你看,這本是五百錢一塊的胰子,如今新鋪開張,我家的店所有貨品八折優惠,也就是四百錢,您要是買上兩塊以上,在八折的上面再折,也就是三百二十錢,這麽說,原本一兩銀子買兩塊胰子,您花六百四十錢,可就有兩塊了!而且也就是這十天八日才有的優惠哦,過了日子,可就沒這個價了。”秦如薇笑眯眯地拿過算盤算了一帳,又湊近了她耳邊道:”嫂子您要是用了這胰子,香香的,您當家的也只有高興的份兒不是?”
原本張家的便有些心動,聽了秦如薇這話,更是眼神直閃,誰不想自己美美的,好讓自己男人離不開?便笑道:”小娘子可兒會說話,得,就給我包兩塊胰子。”
”哎。”秦如薇連忙吩咐秦一拿出兩塊玫瑰花香胰子,引著去櫃台前結帳了,還抓上了一把糖塞到那張家的手上:”新鋪開張,您也討個喜,拿去當個零嘴兒,甜甜蜜蜜的。”
張家的笑眯眯的接了,一個勁兒的誇秦如薇會做生意,秦如薇趁機宣傳自家的產品,說用著好了,莫要忘了幫她介紹客人來。
送走了張家的,轉頭見秦二娘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不由笑問:”看什麽呢?”
”小姑你好生厲害。”秦二娘是真的崇拜,這三言兩語的一下子就賣出了兩塊比較貴的胰子,怎能不服?就連秦一他們都是一臉崇拜。
秦如薇趁機教導,道:”做服務的,當然要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這才貼心,這做銷售的,舌燦蓮花是必須的,沒有人不喜歡嘴巴甜的,你們說可是這個理?”
幾人連連點頭,這時又有客人上門,各自忙去不提。
小半天過去,生意雖稱不上極好,但也小有所成,上至秦如薇,下至二娘幾個,都是笑容滿臉的,待到晌午,秦如薇總算是迎來了唐冶和季掌櫃他們。
”倒是比珍顏堂要來得細致。”周遭察看了一番,唐冶給了一個很中肯的讚,道:”秦姑娘的經商頭腦果然不一般,點子多且新穎,不錯。”
說過很多回稱她秦娘子或許更適合她的身份,但唐冶依舊是秦姑娘的叫,久而久之,秦如薇也隨他去了,輕輕一笑道:”唐四少便是不給我高帽戴,我自也會將新品送去你慶記的。”
唐冶見她眼中閃過狡黠,不由失笑。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櫃台上的那幅富貴錦繡,一看落款,不由微訝:”這是?”
柳如承,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前大學士柳山大人的字吧?
”是柳山大人的墨寶。”秦如薇笑眯眯地解釋。
唐冶這回是真驚訝了,看向秦如薇的眼光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道:”秦姑娘好能耐。”
秦如薇斂眉輕笑,也沒解釋,隻道:”也快晌午了,不若去太白樓用午膳?我也要謝謝你送來的玉貔貅,寓意極好。”
唐冶也是客套了幾句,便說好,因為鋪子也要人看顧,秦如薇又叫了一桌酒席回來鋪子讓秦大牛他們用,她則帶著唐冶去太白樓。
鋪子開張自是要請客吃飯的,可秦如薇認識的人不多,來恭賀的也就唐冶他們以及莊楚然,莊楚然就不必說了,不在鎮上,所以請的一桌也就夠了。
秦如薇先和太白樓的掌櫃給張羅了一桌上等的席面,再回到雅間的時候,卻見裡面多了一人,不由有些驚訝。
唐冶站起來笑道:“這是我大哥。”
秦如薇眨了眨眼,早前唐冶說要介紹她和他大哥認識,原以為只是笑話,卻不想真的。
那男子約二十五左右的年歲,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袍,腰間纏了一條紫色玉帶,上面綴著一個墨色荷包,還有一方白玉,他頭戴玉冠,面容清俊,膚色白皙,五官極是俊美,早在秦如薇進門的時候,便站了起來,嘴角憨笑瞧她這邊‘看’了過來。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秦如薇腦中湧起這麽兩個詞,在對上他的雙眸時,卻是一愣。
那是一雙怎樣的眸子?墨黑深邃,如同一潭靜水,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讓人想要溺死在裡面,但是,這樣的一雙眸子,卻是沒有半點焦距。
對,沒有焦距,哪怕瀲灩,可仔細看,卻不難看見那一刹的黯然無波。
“久聞秦姑娘大名,唐濮有禮了。”盡管看不見,可唐濮卻像是能看見秦如薇一般,朝著她的方向就施了一禮。
秦如薇避了避,還了一禮,笑道:“唐大公子有禮,快請坐。”
各自坐下,唐冶故作忐忑道:“沒經你邀請,我請了大哥來,不會怪我失禮吧?”
秦如薇道:“怎會?唐大公子能來,是我的個榮幸才是,只怕招待不周。”
“秦姑娘客氣,非請自來,是唐濮擔擾失禮。”唐濮輕笑著,又‘看向’唐冶,道:“我早說不合宜,你偏要誑我前來,如今我也沒帶賀禮,你讓大哥情何以堪?”
“秦姑娘鋪子開張是好事,大哥你常年都在院子裡,出來走動走動也好。”
“沒錯,大公子您不必惶恐,賀禮有唐四少送的就足夠了。”秦姑娘也跟著道。
唐濮正要說話,唐冶便道:“我說我們就不要再說這些個掃興的話了,今日我看秦姑娘的那個新鋪開張優惠點子,挺有意思的。”見唐濮看過來,他便將秦如薇鋪子的新張優惠給說了。
那邊他說完,這邊唐濮已經在飛快計算了一番,由衷道:“秦姑娘好本事,這優惠看似是顧客掙到了,但到底是商家更有掙頭,一塊胰子固然看不出利潤有多少,可這兩塊,三塊。。。十塊百塊,薄利多銷,既讓客人覺著便宜了,又讓自己的貨品快速的賣出去,避免了積壓,這才是掙頭,真正的雙贏。”
這人都有想佔便宜的心,一塊胰子的優惠算不了什麽,但兩塊疊加,越是買得多,對己方就越利,商家固然是利潤低點,但卻能使貨物快速售出,如此就是一個大的賺頭,尤其是秦如薇這樣的新鋪子,有這樣的噱頭在,會較快打開局面,進入人們的視線中。
對於兄弟二人的稱讚,秦如薇並沒有得意,隻笑道:“不過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花招罷了,讓你們見笑了。”
她的聲音高不低,淡淡的,卻自有一番余韻在,唐濮聽在耳裡,突然就想看看這樣的女子長的什麽樣子?
這時菜上來了,推杯換盞,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就這麽半場下來,秦如薇已是對唐濮有了一定的見解,不論舉手投足,談吐舉止,都讓人難以忽視,果然出自大家的風骨。
只可惜,這樣的人才卻是一個瞎子。
秦如薇自不會失禮的去問唐濮這眼睛是天生瞎的還是如何?
可她沒問,唐濮卻是有意無意的透露了,卻是後天變瞎。
秦如薇一愣,仔細看他的眼睛,並沒有白內障那樣的乳白色等,便知這變瞎並不簡單。
“不能醫治?”她問。
“看了不少名醫,卻是束手無策,也罷,左右也是習慣。”唐濮淡然地道,可聲音卻是難掩黯然。
“怪醫司馬芳也不能?”秦如薇想也不想的就衝口而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