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裡,冷不防烏蠻驛門口傳出幾聲慘叫。淒厲之聲劃破夜色,叫人心頭驚驚跳起!
蘭芽忙回身,想要去看。她抬眼,只見夜空在幽藍之外漫出一片詭異的深紫色。
就在這樣的天幕之下,他的眼驀地泛起一片顏色——那顏色,竟也與夜空一般,呈現出詭異的深紫色。
蘭芽一驚。
他卻已然擰身縱向巷口,衣袂翩展,卻無半點聲響擺。
蘭芽忙順勢朝烏蠻驛望去——
只見地上一個官兵正在痛苦抽.搐,渾身的鮮血瓜!
另外四個人聞聲都奔上前來,驚愣望向周遭——地上有人受了傷,可是卻根本沒見到有凶手出手,更沒看見是如何傷到那個官兵的!
蘭芽的心也提起來,死死盯住那個受傷的官兵。
正在此時,忽然聽得又是一聲慘叫!
原本立在旁邊的四人之中的一人,也忽地捂住心口。只見他凶口處突顯刀痕,血肉模糊糊;他疼得五官恐怖地猙獰,接下來便是口噴鮮血!
電光石火,接下來第三人詭異地身形被吊向上,腳底離地,仿佛房簷之下藏著人,用繩索將他繯首而上!
另外剩下的兩人驚得魂都飛了,各自抽出佩刀朝夜色空氣瘋狂砍斫,口中驚惶狂呼:“誰?究竟是誰?出來,爺爺我跟你拚了!”
喊聲未落,第四個人便猛地身子凌空翻轉,繼而噗通落地,手中佩刀震飛,而他雙腿仿佛被什麽絆住,被直挺挺拖著滑向一側。
最後剩下的那個官兵宛如獨墮地府,周身顫而無法自持,手上的刀卻兀自揮舞著,不肯被恐懼擊倒。
這樣慘怖的叫聲不僅叫那幾個官兵斷魂,仿佛也驚嚇住了夜色裡埋伏的黑色身影。幾條身影原本疾行竄向烏蠻驛的方向,卻在中途猶豫著停下了腳步。這遲滯叫蘭芽終於看清了夜色裡的黑影,瞧他們正在夜色中比劃著,不知在說些什麽。
“嗤……”
月船終於低聲笑了,狹長眼眸閃過一星狎光,在深紫色的夜幕襯托之下,仿若狐眸。
蘭芽便拽住他衣領,拚力搖晃,借此問他:他笑什麽?而眼前這一切,又究竟是怎麽回事?
月船唇角輕蔑微挑,目光未離開烏蠻驛門口,壓低聲音對她道:“……他們以為是‘亂波’。”
什麽“亂波”?
蘭芽瞪眼追問。
他蔑然而笑:“倭國,修習忍術之人。來無影去無蹤,可以殺人於無形。從來都是倭國各大名手下最王牌的刺客,替他們執行最艱巨的任務。”
蘭芽心便一沉,便也忍不住低低問出聲來:“那些官兵果然是死在‘亂波’之手?……你答應過我的,會保全他們……”
他這才收回目光,垂眸望她。
清朗寧靜,宛若九天高月。
“……我答應你的,幾時未曾兌現?”他說著,利用兩人此時姿態,便伸手重重拍了她翹屯一記。
蘭芽也顧不得自己此時藤纏樹的尷尬,霍地回身一指烏蠻驛方向:“那他們……?!”
他眸光悠然一閃:“……死不了。”
.
月船說的沒錯,那些黑衣而來的海賊果然以為是“亂波”動手。否則怎麽就連他們都沒看清,那些官兵就那麽猙獰地倒地?
他們比著手勢,互相詢問:“亂波是幾時來的?咱們怎麽都不知道?”
亂波是倭國大名等高等貴族才豢養得起、支配的了的,平素身份極其隱秘;除非是極其重要的任務,比如刺殺政敵等,才會叫他們出手。
眼前夜襲烏蠻驛,雖說賊鬥官是危險之事,但是以烏蠻驛的守備級別來說,任務完成並不艱難,原本沒有必要派出亂波才是。
話又說回來,倘若真的要派出亂波,又何必要叫他們再出動?這不是多此一舉?
人心浮動之時,虎子壓低頭上鬥笠,猿步猱身一馬當先衝上台階。俯身探向那幾個官兵鼻息。星目驟寒,瞳孔縮緊。
山貓見狀連忙上前問:“大王,怎麽了?”
虎子伸手將那幾個官兵眼皮抹下:“……死了。”
虎子回身便一聲呼哨,命令手下撤退。虎子親自殿後,直到目送手下安全消失在夜色裡,才轉身離開。
而此時杭州城中已然警梆四起,杭州府與杭州都衛兵馬已然出動。縱然還未到近前,馬蹄聲鐵甲葉子聲卻已然穿破夜色霧靄,傳到了耳畔。
山貓便催:“大王,走吧!”
蘭芽也瞧見了,緊張得揪緊月船衣領,急切問:“怎麽辦?”
虎子凝立街中,身子仿佛微微一晃,霍地回首,望向巷口方向來……
山貓更急,不管不顧扯住虎子衣袖就走。虎子這才擰動身形,反手拖住山貓的手肘,兩個擅長輕身功夫的人,騰身而起,不多時便飛簷走壁而去,身形消失在茫茫夜色與白色霧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