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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宮妖冶,美人圖》189、自有情癡
  南京。

  錦衣衛指揮使、貴妃親弟萬通親自帶人錦衣衛抄檢懷仁府。

  懷仁、魏強等人都被錦衣衛攔在各自房間,禁門,不得出。

  院子裡,派於懷仁府各處抄檢的錦衣衛陸續將抄檢所得來報。

  此時已然抄檢出金銀六十庫、玉盤一百余、珊瑚樹高六七尺者二十余株……其余細碎珍玩,不可勝數候。

  除此之外,更有上用妝花明黃雲錦五爪龍袍、冕旒、上用金絲五龍翼善冠、白玉圭、製好的詔書等禁物!

  見最重要的物件兒已然現身,萬通便親自到了懷仁面前去,磔磔地笑:“仁公公,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是?這一回,本指揮使倒要看你還能如何抵賴!磐”

  懷仁對那些財物全都認了,唯獨死也不認那些禁物。他痛哭流涕,朝著京師的方向:“皇上,皇上,奴婢有負聖恩,奴婢自知該死!可是奴婢跟隨皇上多年,受聖上眷顧,奴婢縱然生了貪念,卻絕不敢有謀逆野心!皇上,是有人想要陷害奴婢,皇上明察啊……”

  萬通冷笑,吩咐人:“銜口枚,押解回京!”

  手下奉承道:“指揮使此番可為皇上立下大功一件。且不說皇上自然封賞,便是貴妃娘娘那裡,必定也是更有臉面。”

  大明立國以來,太祖朱元璋便曾嚴防外戚乾政,於是歷來後妃家人,縱然封賞,卻也都不授實權。萬貴妃縱然得寵,父兄分別被封為從二品的都指揮同知,到萬通的三品指揮使,雖然官銜聽著挺高,卻不過都是“帶俸”的榮銜罷了。

  這便也一直都是貴妃的心病。

  她漸漸年老,歲月不可抵抗;又無子息,縱然依舊有皇上的寵愛,可是難免日夜憂心,君心遲早都會離去。於是唯一能倚仗的,只有母家。

  可惜,萬通等三兄弟這虛職卻是倚仗不上。

  所以貴妃才會明知萬安不過與她恰好同姓了一個“萬”字,萬安是故意扯謊攀附她,她竟也認了萬安這個“侄兒”,還不都是因為萬安是當朝首輔,萬安還有賈魯那麽個優秀的兒子麽!

  於是這也成了萬通自己的心病。他也急於利用姐姐的身份,趁著姐姐還沒失寵,趕緊讓自己尋得機會立功擢升才是。

  而眼下,皇上讓他來辦這件謀逆大案,分明是遞了一個機會到他面前——他如何能不緊緊抓住了,必定將此案辦實、辦死!

  所以他才不管眼前懷仁如何說。懷仁若只是貪贓枉法,那罪責如何比得上謀逆大案?懷仁的罪責若小了,那他自己的功勞不是也要隨之小了?於是,他必定死咬住懷仁謀反,絕不容辯!

  辦定了懷仁,押解入京。萬通又帶人到了王謂府邸。

  王謂身為正宮皇后的父親,仰天喊冤:“我是皇上的國丈,我女兒是大明國母,我王謂怎麽會與懷仁一同謀反,想要助一個太監顛覆了大明?萬通,這必定又是你姐弟串謀,陷害於我!”

  陷害了他,自然就會連累到宮裡的女兒。皇上本已數度想要廢後,若此案發,那麽女兒的中宮之位怕是難保,便稱了貴妃所願!

  此事本與萬通姐弟無關,可是萬通此時聽得王謂這樣說,便也忍不住怒火中燒。他上前去,一腳將王謂踹翻在地:“事已至此,你還敢狡辯!王謂老賊,別忘了你之前做過什麽——你勾結你學生孫志南、聯絡廢後在京親朋,又收買十數京官,一同上書參劾司夜染——不過你們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們不過是想通過構陷司夜染而加害貴妃娘娘!”

  “你這麽乾,還不是你女兒授意,你們是父女沆瀣,想要將我姐姐置於死地!”

  萬通恨恨:“實話對你說吧,南京此案既然由我來辦,我便絕不會讓你再活下來。王謂,你年紀也大了,押解途中難免有個三長兩短。若半路便死了,皇上也絕不會追問半句。你說,是不是?”

  王謂怒吼:“萬通,你們萬氏姐弟惑亂大明,你們必都不得好死……”

  話還未說完,嘴已被兩旁的錦衣衛死死捂住。

  萬通歎了口氣:“老人家年歲也大了,禁不起什麽折騰。你們便些揀些溫柔的法子懲治三天三夜就也夠了。三天三夜過後,就送老爺子歸天吧……記著,外表別留下半點印跡。也算給皇后娘娘保存那麽一丟丟的顏面吧。”

  手下又問:“那麽孫志南呢?他可是王謂最得意的學生……”

  萬通想了想:“孫志南曾經戰過大藤峽……嗯,也罷。這回司夜染由替我姐姐立了一功,我便也賣個順水人情,替他將孫志南也除了吧。”

  萬通輕輕歎了口氣:“去,伺候孫志南‘梳洗’……”

  手下皆是色變。所謂“梳洗”,不是梳妝打扮。而是將活人煮過沸水,在拋入冷水,如此折騰幾遍之後,肉都松了。便用鐵耙子活活將身上的肉都抓下來,宛如梳子梳頭一般。

  萬通冷冷一笑:“記著,梳下來的肉,挑好的,命人封進冰鑒,給靈濟宮送去。就說是我和姐姐送他此番壓驚的賀禮。”

  .

  消息傳進靈濟宮來。

  蘭芽聽說了愣了愣,隻問:“……懷仁府裡的人,全都鎖拿了麽?會如何處置?”

  雙寶道:“也分首從。魏強之流的,定然跟著懷仁一並受死;如果只是仆從,也只是官府發賣了事。”

  蘭芽托著腮,出神了半晌:“等押解入京來,少不得要交給順天府。你叫你兄長替我留意著一個人。是個武將,叫月將軍的。不過我想他可能也會為了自保而脫下鎧甲,扮成普通家丁。可是他從前卻戴著亮銀面具,我懷疑他面上是有傷痕的。你便叫你兄長替我留意這樣一個人吧。”

  雙寶不解其意,隻遵命:“公子放心。”

  蘭芽便去了水鏡台,將南京諸事給涼芳一個交代。

  涼芳聽了倒冷笑:“王謂年老而卒於途中,孫志南抗法被誅……只有懷仁正在押解入京的途中。”

  蘭芽知道他笑什麽,便道:“錦衣衛辦事一向手段狠辣,未必便是滅口。”

  涼芳瞟來:“不是滅口?我與你打賭,懷仁也早晚必定死在途中。這一回不是萬通下的手,而必定是大人派的人。大人是絕不容懷仁活著回到京師來,見著皇上的。”

  蘭芽沒否認。

  涼芳便也錯開話題,幽幽道:“蘭公子,你便是用這答案給我一個交代麽?無論是懷仁、王謂還是孫志南,他們都不是害了曾尚書的真凶!我跟你要的,是那個人!”

  蘭芽歉然搖頭:“從我所知所查,目下也只能給你這樣的交代。那個人我也還在查,不過目下並無頭緒。”

  “現下沒查到不要緊,可是你總得讓我知道你多少總查到了什麽!”

  涼芳對曾誠之心,蘭芽也是極為感動。聯想自己與司夜染之間……便不忍再瞞,輕聲道:“我只知道,她是個女子。”

  “果然是個女子?”涼芳便笑了,緩緩起身,朝蘭芽一禮:“蘭公子,我替曾尚書,多謝你。”

  涼芳說罷便轉向裡間而去,臨去道:“蘭公子請回吧。”

  蘭芽忽覺不妥,走到門口卻又退回來。

  忽然間,聽見裡間方靜言一聲尖叫:“公子,你這又是何必!”

  蘭芽忙衝進去。

  卻見涼芳手執尖刀,面色如紙;而他腳下地面,滿是鮮血。

  .

  蘭芽一聲驚呼,顧不得地上的血,衝上去一把抱住涼芳:“涼芳,你何必做傻事!”

  涼芳周身劇顫,卻是冷笑:“你以為,我自殺?蘭公子你好傻,我怎麽會死?”

  蘭芽驚慌望他,這才發現,他的血不是出自頸子或者心臟,而是——腰下。

  蘭芽進過蠶室,經過宮刑,於是此時還能不明白他傷了自己何處?!

  蘭芽便朝方靜言尖叫:“快去拿最好的金瘡藥來,快啊!”

  涼芳緩緩倒下,卻撐著不肯昏迷,隻死死捉著蘭芽的手腕道:“……答應我,貴妃娘娘既、既然想見我,你便,你便送我,進——宮。”

  “從前,從前我是囫圇的男子,不能進后宮;如今,如今,我已可以了……”

  蘭芽大慟:“你怎這樣傻!貴妃想見你,我總會有法子替你遮掩下來。你只需在靈濟宮好好活下來就好。便是紫府,有大人護著你,也不敢傷你分毫!”

  涼芳卻是虛弱地笑:“……他,已不在這個世上。我,又留著此物,更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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