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跟著秦雋到了茶館,盧炳正陪著六月坐在那裡喝茶,六月已經洗乾淨了臉,平複了情緒,然而看到未秋過來,她眼圈又開始泛紅了,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姐。”
“行了行了!”未秋哭笑不得,拍了拍六月白嫩的小臉,“有什麽好哭的?你要還沒哭夠,咱們就在這等著,等什麽時候你哭夠了,咱們再回家,省得爹娘看你哭心裡難受。”
六月委屈的點點頭,“我不哭了。”
未秋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去集市上吧。”
秦雋和盧炳跟著未秋六月買完了艾草,送她們兩人回家後,沒有進陳家家門,便告辭走了。
“表哥怎麽不進去看看茜茜?”路上盧炳問道。
秦雋搖搖頭,簡短的說道:“今天沒顧上買禮物。”不好空著手進人家的門。
他想起他去找未秋時,轉身對上的那雙美麗的琥珀色眸子,一顆心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咚咚跳的厲害,他忍不住伸手撫住了胸口,有些緊張的看了眼盧炳,生怕盧炳聽到他那劇烈的心跳。
不過盧炳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自顧自的問道:“表哥,那個薑國公世子沒給陳娘子作證,我看她可氣的不輕,你說她和薑世子的事還能不能成啊?”
秦雋下意識的說道:“當然不能成了。”
“為什麽?”盧炳問道,“我看薑世子還是想娶她的。”
秦雋被問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薑世子願意娶,她不願意嫁。”
“那她可真怪!”盧炳搖頭,一臉的不解,“有點……不知好歹了,她吃了那麽多苦頭,受了那麽大罪,好不容易能當世子夫人了,現在又不願意了。”
秦雋低頭彎起了唇角,眼裡閃過了一絲愉悅的笑意,說道:“她性子一向如此,怪的很。”
他想起在登縣頭一次見面時,雪地裡那個驕傲自信,神采飛揚的鄉村女大夫,仿佛雪地裡盛開的一支紅梅,耀眼而奪目。倘若她借此事嫁入國公府,那就不是他認識的陳未秋了。
未秋到家後,祝氏早做好了午飯,站在門口張望了半天才等來了未秋和六月,祝氏長長松了口氣,嗔怪道:“買個艾草也這麽磨蹭,飯都涼了!”
經歷了未秋被綁架的事件後,祝氏實在是有了心理陰影,今天未秋出去的時間長了點,她便坐立不安,想出去找卻又不知道去哪裡找,急的她在門口團團轉,就怕又是六月一個人回來,大女兒不見了。
“我們……”六月搶先開口了,卻被未秋拉了下袖子。
未秋笑道:“我們去買艾草,找了幾家都找不到好的,不是前幾天摘的葉子都黃了,就是不夠香,跑了好久才買到。”
祝氏笑道:“挑那麽仔細作甚,掛門上是個意思就行了,趕快進屋吃飯吧,飯都涼了。”
吃飯的時候,陳方看了眼未秋,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說道:“咱們來京城也這麽長時間了,我看是不是該回家了,馬上就要過伏天了,再不走,天一熱就得耽誤到入秋了。”
這話一出,一家人都看向了正喂茜茜吃飯的未秋。
未秋頭都沒抬一下,聲音平穩的說道:“是該走了,咱們來京城也看過姥姥姥爺了。”
“那,秋兒你……”祝氏遲疑的說道。
“我當然跟你們一起走。”未秋笑道,“爹娘不會嫌我和茜茜麻煩吧?”她對薑澤沒有什麽恨意,有的只是難以言喻的深深的失望,還是趁早走的好。她惹不起薑崔兩家,只是她受累還罷了,要是禍及到陳家人,那她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陳方連忙說道:“你這說的叫什麽話,我們怎麽會嫌自家閨女麻煩?那咱們這幾天收拾收拾東西,趁早上路。”
“哎,好好。等過了端午,我帶著孩子們去給他們姥姥磕個頭,咱們就走。”祝氏連忙應了,她也後悔不已,早知道來京城讓女兒吃這麽大的苦,看望父母也落了個失望傷心,還不如不來,直接回汴州家裡算了。
到了下午,未秋正在院子裡抱著茜茜玩,就聽到大門被人敲響了。
“誰啊?”未秋問道,並沒有直接去開門,經歷了綁架事件,她現在有點驚弓之鳥,草木皆兵的狀態了。
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秋兒,是我。”
六月接過了茜茜,小聲說道:“姐,是薑大……薑公子。”她現在對薑澤滿是惱恨,已經不願意叫薑澤為“薑大哥”了。
未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走到門口,隔著門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你把門打開。”薑澤在外面說道,半晌不見門這邊有動靜,他忍不住放軟了聲音,哀求道:“秋兒,上午是我腦子發昏,說話急了些,你莫放在心上。”
未秋笑了笑,“薑公子多慮了,話我上午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別再來了,叫人看到,對你的名聲不好。”
門外的薑澤沉默的垂下了還要敲門的手,他現在再聽到未秋拒絕的話,已經沒有最初聽到時那般難受了,只是心沉的厲害,墜的他喘不過氣,難受中夾雜著絕望,仿佛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他再無力改變了。
“秋兒,我們以後成了一家人,何必計較這麽多呢?”薑澤喃喃道,“你站在我的立場想一想,你要我怎麽辦?我們倆認識了這麽久,就不值得你為我忍上一回嗎?”
未秋歎了口氣,說道:“薑澤,我從來都是個小心眼的人,沒有那麽寬大的心胸,被別人那麽殘忍的對待後還能笑臉相迎,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去闖龍潭虎穴。你和他們是一家人,我和他們不是。你走吧,我從沒怨過你,造化弄人罷了。”
要她和崔佑崔梅柔那種人做一家人,她準得惡心的把去年吃的飯都吐出來。
“我曾真心想和你過一輩子的……”未秋輕聲說道,悵然又心酸,“只可惜,你似乎不這麽想。”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漸行漸遠,不一會兒便聽不到了,未秋打開了門,門外再沒有人了。
這樣也好。
未秋心中默默想到,薑澤是個好人,繼續去走他榮華富貴的道路,她不過是助他生命更加圓滿的小插曲罷了。
然而正當未秋準備關上門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巷子口,遠遠瞧見她後,衝她笑道:“嫂子!”
未秋眯著眼認了好一會兒,才從他和薑澤有幾分相似的眉眼上認出來,這人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薑渺。
這會兒上薑渺已經走到了未秋跟前,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錦袍,搖著折扇,四下打量了眼周圍的環境,笑道:“嫂子原來住這裡啊,可叫小弟好找!”
“你來做什麽?”未秋皺眉問道,“薑公子,你叫我陳娘子就行,我不是你什麽嫂子。”
薑渺笑的十分和氣,合上紙扇說道:“看來嫂子這回氣的不輕啊,氣話都說出來了!你不是我嫂子,誰還能是我嫂子?換別人我大哥也不認啊!”
他一口一個嫂子,叫的親熱無比,好像未秋真是他親嫂子一般,喊的未秋汗毛都要倒豎起來了。
“你有什麽事?”未秋問道,她才不信薑渺是來找她聊閑話的,論起來她和薑渺又沒什麽交情,然而兩次見面,薑渺都對她十分熱情客氣,讓她想起了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看未秋沉了臉,薑渺也不好再繼續打哈哈了,便歎了口氣,說道:“我聽說嫂子這次挺生氣的,還跟大哥鬧了別扭。自從大哥回了家,就沒了笑臉,還和母親吵翻了,把家裡的長輩都得罪了一遍……嫂子,大哥為你做的,可不少啊!”
未秋沒有吭聲。
薑渺隻好繼續說道:“大哥是有苦在心,兩邊都不討好,你是要和大哥過一輩子的人,夫妻本是共同體,稍微為大哥受點委屈能如何呢?不但大哥和家裡長輩感激你寬厚識大體,將來你得了勢,成了國公府的女主子,不但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享不盡的福,到時候想收拾誰,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享不盡的福?”未秋譏諷的笑道,薑家的福哪是一般人能享的起的,那得命硬到什麽程度才能享受的了薑家的福氣啊!
薑渺連忙拍著胸脯說道:“嫂子別不相信,別人不待見嫂子,可在我薑渺心裡,你就是我嫂子!只要我哥願意,我就承認你是我嫂子。嫂子你想要什麽,盡管開口,我都給你辦來,只要你別跟我大哥鬧別扭了,看我大哥不高興,我這做弟弟的,心裡也難受啊!”
“我想要什麽你都能弄來?”未秋一陣好笑,忍不住開口問道。
薑渺笑道:“只要嫂子開口,我一準弄來。”
未秋看著薑渺吹的口沫橫飛,沒一句是發自內心的真話,薑家人當她是傻子,哄一哄什麽都信了嗎?
“我想要崔梅柔的項上人頭。”未秋笑著開口了,聲音輕柔,卻飽含著一股咬牙切齒的恨意,“你能給我弄來嗎?”